第2章
爭吵挺沒意思的。
之前吵了整整四年,我真的已經累了。
現在,我隻是想父親成功做完手術,順利活下來,而我也會和餘鶴離婚,從此再不糾纏。
但我沒想到,連這最後一點願望,也毀在了餘鶴手裡。
5
手術那天,我親眼看著爸爸被推進了手術室。
他在進去之前拉著我的手,跟我說:「溶溶,等爸爸出來一起回家。」
我點點頭,告訴他我會一直在外面等著。
醫生有提前跟我說過,如果手術進行順利,最少也需要五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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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意味著,倘若提前手術燈滅……我不敢去想這個可能性。
我在手術室門口等著,忽然看見了走廊盡頭的韓菲,她朝著我笑,那笑容有些詭異。
心裡忽然升起了巨大的惶恐。
第六感促使著我,直接奔向了韓菲。隻是走廊太遠,等我即將要到達盡頭時,韓菲已經躺在了手術擔架上,被送進了另一間手術室。
然後,我看見了餘鶴。
他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雖然我本來也就沒期待他能夠跟我一起來。但現在在這裡見到了他,心裡還是挺難受的。
「韓菲怎麼了?」
我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淚,然後問了他一句。
餘鶴眉眼之間滿是擔憂,倚走廊牆壁上。
語氣低沉自責:「老毛病了。」
呵……老毛病?
我覺得有些諷刺。
不出一個小時,韓菲被人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
她緊閉著雙眼,但那張臉依舊好看得過分。
從她一出來,餘鶴眼神全部都停留在了她身上,還跟著醫生推韓菲去了病房。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眼,緊接著準備回去繼續等我爸。
隻是還沒等我離開,就忽然發現給韓菲做主治醫生的那人,就是我求了將近一年的張醫生。
此時……他不應該在給我爸做手術嗎?
我衝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聲音有些顫抖。
「張……張醫生,你難道不是在給我爸做手術嗎?」
他神色有些莫名,伸手指了指手術室的位置。
「你爸籤了同意書,同意讓另一個醫生替他做手術。我被空了下來,剛好接了這場手術。」
同意書,什麼同意書?
餘鶴卻在這時候走了過來:「溶溶,菲菲心髒不好,所以我跟爸商量了一下,他同意換一個主治醫生,所以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伸手在他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餘鶴整個人愣在原地。
隨即眼裡迸發出了濃鬱的怒火,恨不得將我吞噬殆盡。
「姜溶!」
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
等了那麼久,求了那麼久。
就是為了能夠多出 30% 的可能性。
現在,卻跟我說換了人?
我大腦亂成一團,巨大的恐慌在心口滋生。
我隻能拼命往回跑。
可是——
同一時刻,我爸那邊的手術燈,滅了。
6
我爸沒了。
S在了手術中。
冰冷的屍體上還沾染著血跡,同樣負責這次手術的幾個護士在一旁碎碎念著。
「這要是張醫生做主治醫生,肯定就能成的。」
「哎,真可惜,就差一點。」
是啊,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我就能接我爸回家。
我抹幹眼角的淚,發了瘋似地衝向韓菲的病房。
我知道餘鶴一定在那裡。
我要問他,憑什麼換了我爸的主治醫生?
隻是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他跟韓菲的對話。
「餘鶴,這次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告訴你我心髒有問題,這樣你也不會為了我將張醫生留下來……」
餘鶴安慰她:「這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沒有關系的。菲菲,你不用自責的。」
這一刻的心痛到達了頂峰。
我以為,餘鶴隻是不愛我而已。
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讓我失去唯一的親人。
韓菲如果真的那麼需要這種手術,她明明可以早點說。
我等了那麼久,就為了讓手術成功概率提高一點。
可現在,餘鶴毀了這一切。
他讓我失去了最後的親人。
我努力平復情緒,可心裡那股名為恨意的種子,還在不斷生根發芽。
我想,總是要討些什麼才行。
7
在餘鶴出去給韓菲買飯時,我進了她的病房。
韓菲一見我,就直接笑了起來。
「心痛嗎?」
我沒說話。
「姜溶,你看看你多可悲。曾經差點犧牲自己救下的餘鶴滿心滿眼都是我,你低聲下氣求那麼久的機會,我隻是輕飄飄一句話,就讓餘鶴找了姨父籤了同意書,將張醫生的主治機會讓給我。你瞧,你多失敗!」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而餘鶴,是他手裡那把最鋒利的刀,直戳我的心口。
韓菲掀開被子走到我面前。
趾高氣揚地看著我:「姜溶,我真討厭你。看到你現在痛苦的樣子,我可太開心了。」
她太得意了。
從前那個無比謹慎的韓菲,似乎想在今天徹底宣泄所有的不滿,隻為看我痛苦。
也如她所料——
我沒忍住,直接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另一隻手SS掐著她的脖子。
發了狠地將她抵在地上。
茶幾上的玻璃杯被我摔碎在地,我抓起一塊玻璃片直接抵在她的脖子上。
「既然我沒了親人,那你就抵命吧。」
「去地獄……向我爸贖罪。」
韓菲眼裡滿是驚恐,她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發瘋。
想要掙扎呼救,卻喊不出一點聲音。
直到……病房門被人踹開。
我被餘鶴一把拽住胳膊,然後狠狠甩到牆角,劇烈疼痛瞬間襲來。
胳膊大抵是錯位了,痛得我差點咬舌自盡。
「姜溶,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顧不得疼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那你們又在幹什麼?不經過我同意,換了我父親的主治醫生,你們又在幹什麼!」
說起這個,餘鶴眉眼間有些自責。
他聲音低緩了許多:「溶溶,這件事情我已經徵求過爸的意見了。他同意……」
「他能不同意嗎?他唯一的寶ṱų₋貝女兒嫁到了餘家。你……餘家未來的繼承人餘鶴要換他的主治醫生,哪怕是為了我,他能不同意嗎!」
那個傻老頭,肯定會想著。
——我閨女是個沒用的孩子,當父親的要為她多謀劃一點。餘鶴開口求我,那我就攬下這份恩情,這樣我女兒就能多一份保障。
所以啊,他親手劃掉了百分之三十的生存可能性。
隻為了替我得到餘鶴更多的眷戀。
可這老頭太傻了,因為餘鶴從來不會眷戀我。
從來……都不會。
何況,他的命,比起餘鶴的愛,珍貴了太多太多。
不,這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哀莫大過於心S。
我以前有多愛餘鶴,此時看著父親的屍體,我就有多恨他。
可隻是恨,又怎麼能夠呢?
我伸手慢慢抹幹了眼角的淚,先前的歇斯底裡盡數消失。
看著眼前還互相攙扶的兩人,我語氣平靜Ťūₖ得可怕。
「我爸頭七那天,別讓韓菲來,他會不高興。」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在餘鶴愧疚自責的目光中,我想好了一切。
既然恨,那就一定要報復的。
手中的玻璃碎片被我緊緊攥在手中。
鋒利的玻璃劃破了我的手掌,鮮血淋漓,然而我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
餘鶴,我要讓你這一輩子都記得我。
我還要讓你這一輩子,都痛苦難安。
8
或許是因為心裡攢了滔天的恨。
此時的我,竟然可以變得這般冷靜。
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點一滴回憶著這幾年來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原本還有些刺痛的心,竟然隻剩下了恨。
韓菲又發了微信過來挑釁。
字字句句都是在關心我,卻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因為她我失去了一個父親。
也許很快,我也會失去一個丈夫。
王姨甚至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她微皺著眉,將手裡那碗中藥遞到我面前,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
「先把這個喝了吧。」
此時我父親屍骨未寒,他們還是想著如何讓我有一個孩子。
真是可笑。
我瞧著那碗中藥,伸手慢慢接了過來,直接當著她的面倒進了我身側的盆栽裡面。
在她即將暴怒的目光,我笑著仰頭看她:「王姨,我懷孕了。」
她愣住,隨即大喜。
而在她離開後,我立刻掏出手機給蘇吟打了個電話。
9
這個消息傳出來後。
餘家那位老太太立馬就給我打了電話,總之就是各種囑咐我要安心養胎。
若非是因為人在國外,此時她一定會帶著醫生直接上門。
餘鶴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不僅他,韓菲也會知道。
畢竟我已經將那個測了兩條槓的驗孕棒直接拍照發在了朋友圈。
那個像幽靈一般窺視著我的韓菲,自然會在第一時間發現。
餘鶴連夜趕了回來,瞧著我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似乎有些激動,但更多的則是糾結。
我看著他臉上的那些抓痕,心裡大概也猜到了不少。
所以在他即將開口之前,我直接走上前迎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餘鶴,我們終於有孩子了。我問過蘇吟,她說我身體不好,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所以啊。
倘若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憫,他就絕對不可能說出讓我把這個孩子打掉的話。
畢竟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父親。
這個孩子就已經是我現如今唯一的寄託。
餘鶴對我的愧疚,會讓他先前下定好的決心在瞬間分崩離析。
他就是這樣的人。
優柔寡斷,放不下韓菲,同樣也會覺得對不起我。
所以現如今處在弱勢的人是我,他就絕對不可能在此時傷我的心。
那麼。
有人就一定會坐不住。
而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靜等她的到來。
然後為這一場鬧劇畫上句號。
10
父親頭七。
在餘鶴的幫助之下,葬禮辦得很大。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已經說過不讓韓菲來,但她依舊準時準點來到了這裡。
餘鶴甚至擔心我會趕她離開,立刻為她說好話。
「總歸都是一家人,就讓她來送一送爸。」
韓菲盯著我,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無非就是希望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歇斯底裡,這樣她就能夠扮好白蓮花的角色,從而襯託出ťū₇我的糟糕。
或許以前的我會這樣做。
但現在……我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在父親的靈堂前直接跪了下來。
我讓她盯著那張遺像。
看著照片裡那個人的那雙眼睛,然後湊在韓菲耳邊:「你說,我爸半夜會去找你嗎?」
一句話,就讓韓菲臉色瞬白。
但這是遠遠不夠的。
我看了一眼蘇吟,她伸手指了指手機。
我垂眸看去,她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底下還有一行字。
「有點晚,現在才找到,但我覺得你應該還需要。」
我看著那行字,愈發覺得諷刺。
深呼吸,將手機收好,又不動聲色,衝她微微點頭,她嘆息,最終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