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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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鬥一定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我有點看不懂了。】


也無法向竹月解釋——


 


我本是宅鬥話本的炮灰女配,卻意識覺醒,想要改變執筆人寫下的結局。


 


罷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將茶盞舉到唇邊,霧氣撲面。


 


忽然,有一絲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


 


「竹月。


 


「當年我母親難產前,可有過什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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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兩位姑娘,到了。」


 


上元節這晚。


 


我與姜憐夏在西街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此時,籌備許久的夜集上人潮湧動,歡聲笑語。


 


兩側的花燈流光溢彩,在朦朧的月色下,恍若星河。


 


忽然,一陣夜風吹過。


 


姜憐夏喚了聲:「姐姐。


 


「蘭心走後,新來的丫鬟不大仔細。」


 


她指了指竹月帶來備用的大氅。


 


「姐姐能否先借我穿穿?」


 


我看了看她,的確穿得不多,正隱隱發抖。


 


心一軟,便點了點頭。


 


又往前走了幾步。


 


姜憐夏在一家叫作十福館的酒樓前停下腳步。


 


這裡圍了許多正在猜燈謎的人。


 


恰巧,酒樓的掌櫃出了道新的題目。


 


「我來!」


 


姜憐夏穿過人群,走到臺上,剛要開口解謎時。


 


站在我身後的竹月扯了扯我的衣袖。


 


「二姑娘臉上那是……」


 


很快,臺下又有人看出她的異常。


 


「姑娘,你臉上怎的起了這麼多紅疹?」


 


「什麼?」


 


姜憐夏胡亂摸著自己的臉,原本拿在手裡的花燈掉在地上。


 


隨我們一同出來的宋管家連道幾聲「壞了」。


 


連忙派小廝去請大夫,與此同時,送我和姜憐夏回府。


 


一炷香的工夫。


 


大夫的手自姜憐夏腕間抬起。


 


「我女兒如何了?」父親急切地問。


 


「回國公爺,二姑娘應當是接觸過帶有漆樹汁液的衣物,所幸脈象並無大礙。」


 


姜憐夏弱弱出聲:


 


「怎麼會呢?我的衣物皆是穿慣了的……」


 


頓了頓,她抬手指向衣架。


 


「唯獨那件大氅,是燈會上,扶春姐姐以為我冷,主動借給我的。


 


「沒多久,我便渾身奇痒難耐。」


 


聞言,大夫起身走到衣架邊嗅了嗅。


 


而後重重點頭:「沒錯,就是這件大氅。


 


「上面被人塗抹了漆樹汁液,才會讓二姑娘起紅疹。」


 


話音剛落。


 


父親看向站在角落裡的我。


 


「扶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9


 


我直視父親。


 


「我沒什麼好說的。」


 


換言之,我說了,他便會信嗎?


 


但凡他對我念及一點父女之情。


 


我的結局,都不會像話本裡寫得那樣悽慘。


 


「憐夏因為你在燈會上臉面丟盡,你叫她日後如何議親!」


 


父親隨手拿起一個茶盞,猛地摔向地面。


 


茶盞應聲四分五裂。


 


有碎片彈起,在我手背上劃出血痕。


 


他怒吼道:「我今日就代你早S的娘好好管教你!


 


「滾去祠堂跪著。


 


「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給她送飯!」


 


我最後看了一眼姜憐夏。


 


她倚靠在夏小娘懷裡,一邊嗚咽,一邊露出充滿挑釁意味的笑。


 


以及快速滾動的彈幕——


 


【姜老爺這對嗎?扶春明明什麼都沒做,每次都被女主潑髒水!】


 


【作者寫這樣的女主是為了惡心人嗎?偽人寫的小說!】


 


【對啊!看到現在,我覺得扶春才值得做大女主。】


 


【扶春後面會復仇嗎?好期待!】


 


……


 


祠堂裡,香煙嫋嫋。


 


晚風裹挾著寒氣拂過。


 


長生燭的燭光悠悠晃動,映得寫著「姜謝氏」的牌位忽明忽暗。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這深宅大院,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在母親生前,將她「物」盡其用。


 


嫁妝、肚子、年華。


 


在她S後,還要她頂著夫家的姓氏,繼續被困在冰冷的祠堂裡。


 


我側過頭,透過半開的窗望向皎月。


 


恍然想起母親還在的時候。


 


雖然在話本裡隻有寥寥幾筆。


 


但於我而言,那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光景。


 


母親出身高門,飽讀詩書,才名遠揚。


 


執筆人給了她如此好的設定,偏不給她好的結局。


 


她本該活得瀟灑恣意。


 


卻得聖上賜婚,嫁給我父親。


 


又在成親當夜,因夫君流連花樓,淪為上京百姓的笑柄。


 


可即便如此,在夏小娘故意叫她聽見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時。


 


她隻是將我抱在懷裡,溫聲道:


 


「扶春,你記住。


 


「女子存活於世的意義,絕不是被圈在後院,為了男人的寵愛爭得你S我活、體面全無。


 


「而是要努力從後院中走出去,見一見更廣闊的天地。」


 


後來,若不是那夜。


 


母親被喝醉的父親錯認成了夏小娘。


 


又被跑來玩鬧的姜憐夏打翻了落子湯。


 


她的一生,本不該結束於滿床鮮血中。


 


直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才意識到,天將亮了。


 


逐漸有曙光照進昏暗的祠堂。


 


我想起身。


 


但跪了一夜,雙膝已然麻木,隻能用雙臂撐著。


 


「母親,您從前常教導女兒,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


 


「可若人犯我呢?」


 


我燃起三炷香,立於牌位前。


 


「那女兒必將,百倍償還。」


 


竹月走上前來,扶著我緩步走到祠堂外。


 


「姑娘,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做了。」


 


話音剛落。


 


不遠處,宋管家帶著幾個人,匆忙朝著某個方向跑了過去。


 


我與竹月相視一笑。


 


「走,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10


 


我到時,姜憐夏的院子裡已鬧翻了天。


 


烏泱烏泱的婢女和長隨皆彎著腰,在找什麼的模樣。


 


姜憐夏躲在父親身後。


 


「父親,我好怕……」


 


父親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撫。


 


而後沉聲道:「今日務必將二姑娘房裡的老鼠找出來。


 


「找不出來,我將你們都發賣給人牙子!」


 


我佯裝驚訝:「有老鼠?


 


「竹月,你也去幫二妹妹找找。」


 


聞言,父親斜睨我一眼。


 


「在祠堂跪了一晚,終於懂事些了。」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在竹月的手即將碰到角落的箱子時。


 


姜憐夏突然開口,支支吾吾:


 


「父親,我……方才應當是我看錯了,沒有老鼠。」


 


我驚呼一聲:「天吶!


 


「我看見老鼠鑽進箱子裡了!」


 


姜憐夏下意識想去攔住竹月。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二妹妹別過去,很危險。」


 


說話時,竹月已將箱子裡的物件迅速搬了出來。


 


「啪」的一聲。


 


有瓷瓶掉落在地上。


 


碎成幾瓣後,裡面的液體緩緩流出。


 


瞬時,刺鼻的氣味充斥四周。


 


竹月適時開口:「二姑娘房裡怎會有漆樹汁液?」


 


我斥道:「你怎能確定這是漆樹汁液?莫要在父親面前胡言亂語。」


 


竹月面露委屈:


 


「我父親生前靠漆樹討生活,時不時會紅疹遍布全身。


 


「我自小聞著這氣味長大,絕不會認錯。」


 


夏小娘聞訊趕來,擋在姜憐夏身前。


 


「扶春,我知道你心有不滿。


 


「但也不該將這瓷瓶塞到憐夏的箱子裡,栽贓陷害吧?」


 


Ţùₖ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昨夜我被父親罰跪祠堂,庶母這麼快便忘了?」


 


然而,在夏小娘再次開口前,父親擺了擺手。


 


「罷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他雖偏心夏小娘母女,可到底也是在國公府後院長大的。


 


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手段,我不信他沒見識過。


 


他看向我:「罰你跪祠堂的確是冤枉你了。


 


「不過,你受了委屈怎都不知為自己辯解?


 


「堂堂國公府嫡女,如此軟弱,豈不叫人看笑話?」


 


伴著話音,彈幕在我眼前浮現。


 


【姜老爺這是良心發現了?】


 


【他好雙標,明明是他不給扶春辯解的機會,不分青紅皂白就罰她跪了一晚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


 


「罷了,想來憐夏定不是有意為之,姐妹間的玩笑而已。


 


「你是做姐姐的,該大度些。」


 


父親嘆了口氣,接著說:


 


「扶春,午飯後來我書房一趟,我有話同你說。」


 


11


 


「姑娘回來了。」


 


竹月迎上來,取了我身上的大氅,掛在衣架上。


 


「老爺可是又訓斥姑娘了?」


 


我坐在榻上,搖了搖頭。


 


腦中回想著方才在書房,父親與我說的話——


 


「扶春,你雖與鎮北侯世子訂下婚約,但因他先前領兵在外,歸期不定,是以一直未能定下婚期。


 


「昨日侯府派人傳信,說裴世子會在五日後返京。屆時,我會與鎮北侯商議你們的婚事。」


 


說著,父親在我身側坐下。


 


「如今,上京城內有關於憐夏的流言蜚語,說她患有怪病。


 


「你也知道,於女子而言,名聲是頭等大事。


 


「為父想,不如你與憐夏一同嫁入侯府,你們姐妹情深,還能彼此照拂。


 


「隻是,裴世子那……」


 


他沒再說下去,但我心中了然。


 


「父親是想讓我去和世子說?」


 


「沒錯。」


 


我垂眸看著彈幕。


 


【姜老爺沒事吧??】


 


【夠了,我真的憐愛扶春了,有這麼慘的女配嗎?】


 


【她這麼聰明,應該不會答應吧?】


 


……


 


思緒回籠。


 


竹月也問了句:


 


「姑娘答應了嗎?」


 


我拿起一個湯婆子,放在手中取暖。


 


「答應了。」


 


畢竟,ŧų³這婚事能不能如約進行都說不準呢。


 


「姑娘的決定,自有姑娘的道理。」


 


說完,竹月轉身,似去拿什麼物件。


 


「那日姑娘問奴婢,大娘子難產前可有過什麼異常。


 


「奴婢思來想去,覺得這算一件。」


 


我低頭看著她放在我手中的方枕。


 


「這是夏小娘送來的。


 


「大娘子去後,老爺曾有吩咐,將大娘子留下的物件通通燒了,也包括這個方枕。


 


「是老夫人顧念大娘子,悄悄將這些物件帶去了別院,誰都不知道。」


 


我拿了把剪刀,將方枕剪開。


 


便看見內置其中的,除了棉花,還有冰蠶絲。


 


若懷有身孕的人夜夜睡著冰蠶綿枕,會寒氣入體,影響生育。


 


可大夫曾說過,母親是因身體被傷了根本。


 


才會出血不止,力竭而亡。


 


光憑這一個方枕,恐怕還做不到。


 


「能找到當年為母親接生的穩婆嗎?」


 


竹月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在大娘子去後第二日。


 


「那穩婆被人發現S在了西街十福館的後巷裡。」


 


我剛想開口,忽然瞥見彈幕。


 


【好燒腦,有點跟不上女配的節奏了。】


 


【感覺姜扶春更像是這本宅鬥文的女主!】


 


【扶春寶寶可以找男主幫忙呀!他這次回來要做大理寺卿了!】


 


【別忘了男主裴明夷是喜歡女主的,他怎麼可能幫姜扶春啊?】


 


12


 


五日後。


 


十福館酒樓裡。


 


我、姜憐夏,還有裴明夷圍坐一桌。


 


點過菜後,商販的叫賣聲透過窗傳了進來。


 


我抬眼看向裴明夷。


 


「世子在邊疆數年,想必很久沒吃過上京的橙糕了吧?


 


「我去買一些給世子嘗嘗。」


 


而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伴著姜憐夏那一句:


 


「明夷ţū́ₘ哥哥,自三年前你大病一場後,怎麼一封信都不寫給我了?」


 


我關上了門。


 


……


 


「店家,來份橙糕。」


 


「好嘞。」


 


店家邊忙活邊問:「姑娘可是從十福館裡出來?」


 


「是啊。」我說。


 


「這十福館的飯菜當真美味,聽說開業至今已有十六年,每日都座無虛席。」


 


忽然想到什麼。


 


我連忙問:「店家可知道,十福館的掌櫃是否姓夏?」


 


店家搖了搖頭。


 


「掌櫃姓秦。


 


「也是個可憐人,聽說十六年前,他婆娘剛懷了孩子,卻意外掉下山崖。」


 


說完,店家指向我身後某處。


 


「喏,那位便是掌櫃的。」


 


隔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我順著店家手指的方向看去。


 


隱約覺得曾在哪裡見過這位秦掌櫃。


 


「姑娘,您的橙糕,拿好。」


 


付過錢後,我與竹月朝十福館走去。


 


秦掌櫃還在門口送客。


 


與他擦肩而過時,我明顯感覺到竹月身形一頓。


 


她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


 


「姑娘,這秦掌櫃身上的香味,我曾在夏小娘身上聞到過。」


 


緊接著,彈幕又一次浮現。


 


【這男主也是個黑心眼的!】


 


【怪不得他會娶姜憐夏,真是一隻猴一個拴法。】


 


【好心疼扶春寶寶,雙標的爹、去世的娘、愛算計的後媽,還有黑心眼的未婚夫。】


 


這時,我與竹月已然走到雅間門前。


 


恰好聽見裴明夷冷聲道:


 


「我對二女嫁一夫沒興趣。


 


「不過……


 


「若姜家大姑娘消失了呢?」


 


13


 


翌日午後。


 


我帶著竹月出了門,照慣例去撫月寺禮佛。


 


突然一陣顛簸。


 


我掀開車簾,發現車夫走的並不是我常走的路。


 


「可是走錯路了?」


 


車夫戴著鬥笠,側臉看著眼生。


 


他聲音極低:「這條路更快些。」


 


「好,那我便放心了。」我笑著說。


 


將車簾放下後。


 


我連忙摘下發飾,丟出窗外。


 


而後每走一段路,我便丟一件。


 


幸好馬車發出的轟鳴聲一陣接著一陣,蓋過了發飾掉落在地的聲音。


 


沒過多久。


 


馬車外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耳熟的男聲由遠及近:「停車!」


 


車夫厲聲吼道:「別多管闲事——」


 


話音未落。


 


車夫似是被拖了下去。


 


伴著一聲馬的嘶吼,有人跳了上來。


 


緊接著,車簾被掀起,裴明夷的臉映入眼簾。


 


他身穿墨色勁裝,長發用一縷鵝黃發帶高束。


 


恍然間,讓我想起初升的金烏。


 


「多謝……裴世子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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