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
宋隨急急上前作揖。
「明日午時。」
陸今宵敲敲車框,笑得隨和但眼裡冰寒入骨,「來寧信侯府提親。」
回去的馬車上,我絞著帕子正要欣喜感謝他,陸今宵卻冷笑起來,「你就這麼有把握他會娶?」
「我信他。」
我彎唇噎住他接下去的冷言冷語。
呯。
陸今宵生將手裡的茶盞捏碎,他斂住笑容,「但願明日你還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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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次日宋隨上朝領了官職,午時便來府上提親。
我被叫去花廳,發現除了陸老夫人外,其他人都在。
嫡母笑容可掬的問:「宋大人,我家有兩位姑娘。我嫡生的女兒薛淑和庶女薛漁,您要下聘的是哪位?」
「庶女?」
宋隨詫然看向我。
我不由心中一跳,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不在意嫡庶的嗎?
陸今宵笑道:「聽說宋大人高中那日設宴,京中竟無一權貴赴會。」
「是有這回事。」
宋隨臉色尷尬地點頭,垂在身側的手SS握拳。
「你如今在敷文閣辦事,本侯恰有門生在其中。你若娶了我親表妹,他們必會對你多番照拂。」
陸今宵說完,示意宋隨選擇。
我不恥他的利誘,但又期待宋隨能在這種利益下選擇我,不禁多了幾分緊張。
宋隨遲疑地看了我幾眼,最後弓腰施禮道:「下官今日想來求娶,薛淑小姐。」
4
「宋大人好眼光!」
嫡母笑得牙花都呲出來了,連忙叫來丫鬟要給嫡姐準備幾身上好的衣裳。
宋隨告辭後,嫡姐高興得撲到陸今宵的身邊,晃著他的胳膊笑:「表兄,你怎知我思慕今科狀元的!」
「我隻是讓他認清現實罷了。」
陸今宵睨著我,「自認為是做局之人,實則隻是枚局中棋子,可笑。」
我悶著一口氣,衝出去追宋隨。
宋隨沉默片刻見我眼眶發紅後,鼓足勇氣道:「薛二小姐,若你還肯嫁,可以當我的貴妾。」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千挑萬選,最終給他人作嫁衣也就罷了。看中有好感的正人君子,原來免不了被世俗利益誘惑。
我苦笑著問他:「既然你在意嫡庶,從前為何會說出那些話?」
宋隨難以啟齒。
他的反應,讓我恍然大悟陸今宵方才那番話,「原來宋大人早有預謀,專按著我的脾性和喜好來說話做善事呢,薛漁甘拜下風。」
「我是喜歡你的。」
宋隨還想狡辯,「隻要你肯,我們能在一起的。」
「我不肯!」
我挺直背脊笑眯眯地說:「我對你下了定金卻沒收回本,自然要全數拿回來的。在您窮困苦讀時,我對你的花銷資助一共二百兩之餘,抹掉零頭,您償還二百兩即可。」
「荒唐,我哪來這麼多!」
宋隨白了臉,「我原當你清純可人是朵含露牡丹,沒想到!」
「都是狐狸,何必在這裡裝老實愚鈍。」
我將他曾經送給我的破詩砸回去,冷聲道:「我隻給你十日的機會,若見不到錢,便將你我之間的書信交給嫡姐瞧瞧。母親和侯爺可不會輕易饒你,怕是宋大人將來的仕途會更難走。」
宋隨的臉白了又青,青了又黑,臨走前咬牙啐罵:「賤婦!」
多可笑。
不過是將投在他身上的錢拿回來,便用這般惡毒的詞來罵我。
我當真眼瞎,好感錯付!
「可要去飲一盞?」
陸今宵不知什麼時候來的。
我沒搭話,但自顧自往府外走去。我們上了醉仙樓的雅間,要了餐食和花雕。
我一杯接一杯下肚,醉醺醺時被陸今宵奪走酒壺,他輕責:「今日喝得夠了,再下去明早該要頭疼。」
「你也不是好人。」
我拍案而起,瞪著他低喝。
但盯著他陰鸷的眸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無奈地苦笑:「我更不是好人,甚至愚蠢至極!」
想到一切白費苦工,我不禁埋在臂彎裡爆哭。陸今宵沉默的走出去,等我哭累了止歇了才推門進來。
「像隻小花貓。」
他將大氅披在我的肩上,蹲下身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淚痕,無奈搖頭:「阿漁怎麼不明白呢,你配得上最好的。」
他靠得很近,呼吸都幾乎噴拂在我的臉上。
我想到了那一夜,他吻得強勢而迫切,仿佛怕夢醒我會消失一般。
本以為他會如那晚一般狂悖,最終隻是將我攔腰抱起走出酒樓送回府裡。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緣故,第二日我腹中難受得要命,就連嫡母跑來興師問罪我也沒精力應付。
「你是不是和宋隨有私情!」
她將我拽下床榻,刻薄大叫。
我難受地搖頭:「母親安心,沒有了。」
「你要敢破壞淑兒的婚事,我定饒不了你。」
嫡母嘴巴一開一合說了什麼我都沒聽清楚,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
沒等她再說話,我已經衝出屋門嘔了起來。
嫡母一臉驚愕地問:「你不舒服多久了?」
「今日才不舒坦的。」
說完我不由咯噔了下,這個月的月事還沒來。
5
我果真有了孕。
薛淑哭著說:「家中臉面全被這個賤胚丟盡了,我還怎麼風光出嫁!」
嫡母用清白二字為由,逼我自戕。
我不肯,便被強摁在地上用白綾套住脖子。她們甚至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命人當堂勒S我。
我永遠不會忘記嫡母和薛淑看我掙扎痛苦時,露出的得意又陰狠的表情。
「住手!」
快窒息時,陸今宵來了。
他似乎是匆匆趕回來的,身上還穿著絳紫朝服,一腳將勒我脖子的丫鬟踹飛,將我摟在懷裡。
「這是做什麼!」
老夫人聽到嘈雜趕來,見到這一幕後白著臉責問嫡母。
嫡母氣得跺腳:「我家這不爭氣的庶女,尚未出閣便與人有染搞大了肚子!眼看淑兒親事就在眼前,沒想到鬧出這樁醜聞。」
她說,隻有我殉節而S,才能保住薛家和侯府的名聲和臉面。
「你堵著人家的嘴,就是有隱情也被你枉S!」
老夫人對這個女兒很是無語。
但就算嘴裡帕子被扯掉,我也啞得直犯咳嗽,何況老夫人問的是:「漁丫頭,孩子是誰的,若是個好人家可以讓你表兄上門去提親。」
我咬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倒是陸今宵摟著我的手倏地一緊,他告訴在座眾人:「孩子是我的。」
大家俱是一驚。
嫡母和薛淑嚇得面面相覷,急忙道:「宵哥兒,我知你憐惜姊妹,但也不能什麼罵名都往身上攬。」
「我思慕表妹已久。」
陸今宵望向老夫人,「祖母可還記得那夜命人在油燈裡做了手腳,恰好當時我正與表妹談事。」
「好大的膽子!」
老夫人猛地將拐杖衝在地上怒叱,「如此大事也敢隱瞞,快將漁丫頭扶起來!」
她拉著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肚子,滿臉欣慰:「我還擔心宵哥兒不喜女子,原來是他眼光太高!如今好了,陸家要添人丁,淑丫頭也要嫁人,真是喜上加喜!」
如今已是沒了退路。
為了活命,陸今宵已經把這件事捅破,我在心中暗嘆口氣。
果真是逃不掉,當妾室的命。
「等淑表妹婚事忙完,我便八抬大轎迎阿漁過門,還請祖母做主。」
陸今宵掛著笑容道。
我一怔,「八抬大轎?不是妾嗎。」
「說什麼胡話!」
老夫人將翡翠玉镯從手上褪下,戴到我的腕上,「我們陸家沒有嫡庶之分,何況你是宵哥兒放在心上的人。」
是了。
陸家本是商賈,到了陸今宵這裡才有了會讀書的。但當時朝局動蕩,在會試得到魁首的陸今宵選擇投筆從戎,並在護駕之功下,屢立戰功封侯拜將。
陸家這才成了京中的紅人新貴。
原來是我用世俗的目光看了陸今宵,最不在意這些的,其實就在身邊。
面對這個轉變,嫡母氣得尖叫,說盡我的壞話要阻撓這門婚事,冤我肚子裡的是野種!
她指著我歇斯底裡大叫:「一個小娘肚子裡爬出來的腌臜貨,也配當侯爵夫人!」
「住口!」
陸今宵眯眼,「姑母莫不是忘記,你也是小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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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今宵將我送回房裡,又小心翼翼給我脖子裡上藥。
他道:「今日事態緊急,哥哥隻能把實情說出來。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不要,等時機成熟若實在想離開,我會與你寫和離書。」
我拉住他的手,由衷感激:「表兄,謝謝你。」
他像受了誇贊的孩子,挑了下眉情大好地點點頭。府裡除了嫡母和薛淑,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氣洋洋裡。
薛淑在成親前夜,還在摔碗砸盞的瘋癲痛哭。我去給她挽發簪花時,她從銅鏡裡瞪著我詛咒:「薛漁,別以為你嫁給表哥就能一步登天,爬得越高隻會摔得越慘,我等著你粉身碎骨!」
「今日是姐姐大喜日子,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的腦子裡牢牢記著當時被勒白綾時,薛淑那陰毒表情。
於是我告訴她,「姐姐是有福之人,今日大喜連百花街的花都提前綻放了,若迎娶隊伍叢中走過,定然萬眾矚目。」
薛淑最喜歡被關注追捧,聞言出門後改了道往百花街而去。
她不會知道,今日明樂公主恰好在那裡賞花。
明樂公主天生刁蠻跋扈,最愛才華橫溢又有姿色的美男子。
且有,奪人夫君的先例。
7
宋隨在這一日,如約把錢歸還。
如此,也算一刀兩斷。
我合上妝匣剛將錢藏好,便有人來叩門。問是誰也不答話,等我走出去發現院子裡黑漆漆的沒點燈。
丫鬟也都不見蹤影。
涼飕飕的院子裡,除了夜風拂落桃花外透著詭異陰森。
「倚綠。」
我有些害怕地呼喚丫鬟,下一刻廊下檐燈次第亮起。院子站著的丫鬟家丁們,或有端著點心託盤、或有提著精美燈籠的,笑嘻嘻地高呼:「表小姐,生辰快樂!」
陸今宵捧著隻梨花木小匣子走上前,許是見我表情呆滯不禁笑道:「你這樣驚愕,該不會忘記自己的生辰了吧。」
我沒忘。
自小娘過世後,我再也沒過生辰。
今日大伙都在忙碌薛淑的喜事,本以為沒人會在意我的生辰,我也並沒有多奢望會有何不同。
但他記得。
「打開看看。」
陸今宵把生辰禮遞上前。
精致的匣子裡躺著隻羊脂玉镯,上頭還有個小小的磕碰殘缺。是我當年救急典當的小娘玉镯,之後我想去贖回卻得知早被買走不知去向。
「你怎麼找到的!」
我驚喜不已,陸今宵聳肩:「本侯要找的東西,翻天覆地都會找到。」
「謝謝表兄!」
「怎麼謝?」
陸今宵趁機將俊臉湊下來,要我用行動答謝。
院中的下人識趣地轉過身去,我一下子竟然有心窩怦怦亂跳的羞澀感。
見我久沒動靜,陸今宵略有些沮喪地勾了下唇直起身。我就是在這一瞬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陸今宵僅怔了片刻便摟上我的腰,將蜻蜓點水的吻加深得叫人呼吸紊亂。如同那夜,他在榻上咬著我的耳珠難耐地低語:「阿漁,我什麼都能給你。」
之後幾日,陸今宵便在著手安排婚事。
老夫人讓她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帶我去看錦緞做喜服,府中又將院子修葺、更換盆栽綠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