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動靜大的,連嫡母都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娶公主呢!」


她越是不爽,我越是心中舒暢。


 


不過皇帝近來隱有病危之勢,眼看皇帝尚未有子嗣可繼承大統。當年奪嫡又損了太多皇室血脈,朝中權勢遮天的蕭太師便有了狼子野心。


 


陸今宵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下令去注域關收復失地的。


 


臨行前,他帶我去了是一間雅致而寬敞的私塾。孩子們齊齊站在廊下,揚著燦爛的笑臉甜甜地衝我喊:「薛先生好!」


 


「我記得你說過,希望天下間的窮苦孩子都有書讀,能靠學識改變命運。」


 


陸今宵指著一大半的女童們又說:「女子更該如此,若有朝一日皇權更迭,但願為官做宰的也能是女子。」


 


他靜靜站在光暈下說著這番話,笑若朗月入懷、立如重雪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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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得愈發快了。


 


他說往後會有他的門生來幫著我一起治理私塾。府中不設限,我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節,盡可去做自己喜歡的、想要做的事。


 


因為,萬事有他能扛。


 


可是,老天似乎總喜歡跟我開玩笑。


 


太好的東西,我總是握不住。出徵一月後戰地傳來急報:陸今宵在注域關深陷埋伏,不知去向!


 


傳遞消息的小兵奄奄一息地跑回侯府,將一紙沾血的婚書遞給我,「侯爺說,薛姑娘可另行婚配!」


 


8


 


三日後,朝廷傳來消息。


 


說陸今宵早和敵部勾結,已然叛國潛逃。皇帝震怒,將寧信侯府罰沒抄家。


 


來抄家的,是宋隨。


 


「薛漁,你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睨著我低笑:「當初若答應當本官的妾,興許還不至於這麼落魄!」


 


他因是和明樂公主牽扯上了,仕途步步高升,人也越來越狂妄。


 


和當初那個在燈下苦讀的寒門學子,完全不一樣。


 


「你若願意打胎歸順,我還能恩典你當個通房,免了這遭禍事。」


 


宋隨捏住我的下巴,笑得奸詐。


 


我勾唇道:「宋大人就不怕,明樂公主不高興嗎?」


 


宋隨驀地瞪眼。


 


「淑姐姐應該還不知道吧。」


 


他的表情,證實了我的猜測。


 


宋隨既要權利又要留個清白名聲,被我這麼一說,無疑觸到了逆鱗倏地掐住我的脖子怒喝:「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放開她!」


 


老夫人的拐杖猛地敲落在宋隨的手腕上,疼得後者龇牙:「老不S的,你敢打朝廷命官!」


 


見他要衝上來,我攔在老夫人面前大喝:「皇上隻說抄家罰沒,可沒說能傷我們,宋大人想抗旨嗎!」


 


在場的差役聞言上去勸說了兩句,接著得了宋隨繼續抄家的命令又去忙活。


 


全程嫡母都跟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角落,見狀連忙衝上去拉住宋隨:「姑爺,我可是你的嶽母,你可要帶我離開啊!」


 


「你不是陸家的人嗎?」


 


「我不是!」


 


嫡母為了活命,指著老夫人說:「她就不是我的生母,我不過是寄居在這裡罷了,我和他們沒半點關系!」


 


這番話委實讓老夫人痛心落淚。


 


嫡母雖非她親生,但當年姨娘早走,是她將瘦得可憐的她接到身邊照顧,還掛在正房名頭下。


 


沒生育之情,確有撫養之恩。


 


老夫人本要我走的。


 


她說我和陸今宵尚未完婚,不算陸家人。我堅持要和她在一處,跟著僅剩的幾個忠心丫鬟一起被趕到城郊荒野。


 


好在,我有錢埋在床下暗磚裡。


 


摳出來買了個破草屋,再買些日常用具修補房頂,給老夫人買藥。


 


值得慶幸的是,在我的私塾裡念書的孩子父母都來幫助我們。


 


隻是,僅這些錢不過是杯水車薪。


 


於是我跟著村裡的嬸子們學做糕點、學著採藥,起早貪黑到鎮上擺攤賺錢。


 


擺攤的第二日,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我的攤位前,來的是薛淑。


 


她一身綾羅綢緞站在我的面前嘲諷:「天啊,這不是本來要成為侯爵娘子的妹妹嗎,怎麼淪落到在這裡擺攤求生呀。」


 


真是明知故問。


 


我真想翻白眼,但現在可惹不起,怕這個瘋子會掀翻我的攤位。


 


我笑著說:「宋夫人想要買糕點嗎?」


 


薛淑瞧著我的樣子,掩唇笑起來,指了指幾塊糕點要我包起來。我立刻麻利地收起來,卻在遞給她時,薛淑故意沒拿穩全撒在地上。


 


「還不撿起來。」


 


她皺眉埋怨,我彎腰去拾被她一腳踩住手指發狠輾轉。


 


薛淑狠叱:「賤胚!」


 


我疼得額角冷汗直流,忍了會兒她終於覺得乏味揚長而去。但她似乎羞辱的不盡興,還安排了狂徒在巷子裡堵我。


 


他將我摁在牆上欲行不軌,我在慌亂間心下一橫拔下發簪扎瞎對方的眼睛,鮮血立時濺了我一臉。


 


狂徒吃痛要S了我,幸好路過的百姓救了我。


 


等我狼狽不堪回到草屋時,老夫人邊給我上藥邊掉眼淚,「漁丫頭,你本不該受此苦難。是我們連累你了。」


 


「沒事。」


 


我笑得燦爛,盡可能看不出任何的傷感,「從前我在薛府時,過得日子也沒多好,所以我不覺得辛苦。隻要您安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傻孩子。」


 


老夫人心疼地抱著我哽咽。


 


但她大約還是覺得自己是累贅,悄悄走了。要不是夜裡我被凍醒發現她不在榻上,真要出大事。


 


我提著燈籠去找,在河裡找到了老夫人。彼時冰涼的河水已經到了她下巴的位置。


 


「老夫人!」


 


我跳下水將她拽上岸,可她S活不肯上岸,千方百計要推我離開,哭著說自己本就是半截身子到黃土的人,不值當為了她再受罪。


 


我大聲問:「那表兄呢。軍報隻說他失蹤並沒有說他S了!況且您難道相信他這樣赤誠之人會投敵叛國嗎?」


 


「您不信,我相信他!」


 


她這才停止了掙扎,我趁機把她拉上了岸。遠處漸有燈火襲來,是同村的屠戶。


 


他一臉笑容地衝過來說:「陸老夫人、薛小姐,我剛得到的消息,侯爺回來了!」


 


9


 


陸今宵去注域關的旨意,是太後請的。


 


戰場的埋伏是蕭太師幹的,得知陸今宵在戰場失蹤,他篤定對方定活不了。


 


沒了牽制的阻礙,便開始逼瀕臨駕崩的皇帝禪位。


 


沒想到陸今宵非但沒S,還私下得了太後的密信去了周陽調兵遣將。


 


順便找到了皇帝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親兄弟,憲王之子。


 


「恐怕這地方不能再待了。」


 


我聽完屠戶的花,心中泛起不安,趕緊收攏包袱要帶著老夫人離開。


 


我擔心蕭太師會派人來抓我和老夫人,以此脅迫陸今宵。在家國大義面前,我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自信會被選擇。


 


我也不想陸今宵因為選擇我或者老夫人,而背負千古罵名。


 


可寒芒閃閃的刀,還是比陸今宵的黑鷹軍先一步找到我們。


 


煙塵滾滾中,陸今宵一身肅穆眉結緊鎖的盯著被叛黨脅迫的我。一別數月,他身上的肅穆威壓更甚從前。


 


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但我很高興,他還好好活著。


 


「寧信侯,今日若不退兵離去,我便S了這女子一屍兩命!」


 


見陸今宵沒有離開的意思,叛黨厲聲大喝。


 


我吶喊:「表兄,薛漁擔不起滅朝之罪,不必相救!」


 


若叛黨還要亂來,我寧可自刎。


 


陸今宵鳳眸一滯,其後舉起弓箭。老夫人見狀嚇得面色煞白,哭喊不要、不要S漁丫頭。


 


陸今宵往左偏了下頭。


 


我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在羽箭離弦之際立刻往左偏頭。嗡聲擦過耳畔,箭矢分毫不差的射中叛黨眉心。


 


溫熱的血濺潵了我一脖子,涼意入骨。


 


「阿漁!」


 


在我雙足虛軟倒地時,陸今宵已經疾步上來攬住我。他眼尾發紅,拉弓的手在劇烈地發著抖。


 


他說:「我第一次這樣害怕。」


 


害怕我沒會意,害怕射中的是我的腦袋。


 


幸好,老天這次眷顧了我。


 


陸今宵平叛有功。


 


皇帝也在當日禪位憲王幼子後駕崩,太後選擇垂簾聽政。她特授意陸今宵成為新帝老師。


 


我和陸今宵在新帝登位後的第九日成親,太後和天子親臨討酒喝。


 


我也託陸今宵的福,封了诰命。


 


因我月份已有些大不宜洞房,夜裡的陸今宵被我惹到情到濃時也隻敢咬著我的唇說:「如今仗著孩子肆無忌憚來撩撥我,瞧見我這樣狼狽你很高興嗎?」


 


「自然。」


 


我蹭蹭他的鼻尖,「就愛看夫君饞得不行,又吃不到的樣子。」


 


陸今宵輕哼:「記住這句話,將來哭著求饒也一定不會饒恕你。」


 


打情罵俏的話在屋外慘烈的哭聲中停住。


 


原是嫡母來求情。


 


宋隨牽涉在蕭太師的黨羽裡本該治罪,但因和明樂公主的關系隻被免官職永不錄用,性命還在。


 


倒是薛淑, 當初眼看蕭太師日盛,經常與其妻妾往來被治了個謀逆罪流放苦地。


 


那苦地,去了沒有活著回來的。


 


老夫人冷臉拍案:「你如今倒還念上我這個老東西,當初侯府抄家你可撇個幹淨利落!」


 


「漁兒。」


 


嫡母見求門無路,竟跪在我的面前磕頭,「要不是母親帶你來上京,你能有如今榮華能有诰命身份嗎!就算母親從前不好,但對你有撫養之恩, 你必須報答!」


 


「我會救姐姐的。」


 


我攙她起來,在她驚喜時又冷冷一句:「母親該不會以為我會這麼說吧?怎麼能呢,我可記得在薛府時母親對我的苛責N待,嫡姐對我的肆意欺辱,還有那根白綾真的勒得漁兒好疼。」


 


我一向不是個善人,何況是曾經要我命的人!


 


10


 


薛淑在流放途中染病,最終S了。


 


而宋隨委身給公主當面首,又遭公主厭棄而經常在宴會上將他贈給官員抑或貴婦們褻玩。


 


遭文士們的奚落和唾棄。


 


他不甘受辱又掙不開權貴的脅迫,一身風骨盡碎, 吊S在公主府。


 


明樂公主嫌他忌諱和挑釁, 命人將其懸在府門外示眾三日。


 


我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產子。


 


屋外大雨滂沱,雷聲陣陣響得令人心慌,穩婆聲聲用力, 讓我疼得幾近虛脫。


 


「糟了, 娘子難產!」


 


我聽到穩婆大喊。


 


老夫人在門外終於待不住, 衝進來握住我的手說:「漁丫頭,挺住, 祖母在這裡, 別怕。」


 


我疼得汗如雨下, 抬眸時瞥見了嫡母的身影混淆在婢女中, 在我本以為是錯覺時,嫡母抽出匕首尖叫著衝過來:「賤婦,去跟我女兒告罪!」


 


婢女們驚叫中撲攔上去, 皆被她憤怒睜開。


 


眼見刀尖要下來, 老夫人奮不顧身擋在我的面前, 嫡母稍怔了下又變得兇狠起來。


 


但再舉起的刀, 最終沒能落下便被趕來的陸今宵一劍刺透胸腔。我受了驚, 立刻暈眩犯困得陷入黑暗裡。


 


隱約聽到穩婆問:「這樣不成了,侯爺老夫人, 保大還是保小啊?」


 


陸今宵:「保大!」


 


老夫人:「自然是保大啊!」


 


緊接著,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讓我安心地陷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11


 


我的女兒,叫陸慕漁。


 


如今五歲。


 


他卻說我夜夜如此勾引他,這是自找的。


 


「陸「」老夫人也準允了。


 


哪怕宗族耆老反對,他們也選擇站在我這裡。


 


但女兒和陸今宵偶爾不對付。


 


因為每回他們都要搶奪跟我一起睡的資格, 往往都是慕漁贏。但每回她醒來都從床榻睡著睡著到了地上。


 


陸今宵頂替了她的位置。


 


為此她哭著跑去老夫人那告狀, 說:「爹爹騙子,回回都把慕兒踹床底下!我不喜歡爹爹了!」


 


「今日花燈會,慕兒還要不要去?」


 


陸今宵便回回都這麼哄她, 還把親手做的兔子燈拿出來給她。慕兒小嘴翹上天,但又誠實地張開雙臂,「下不為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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