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知道我近來不打算S人,所以借故不和我練功,我若不聽就拿出舅舅最近的一封信來嚇唬我。
那是舅舅給我寫得最長的一封信,我通篇讀過,月竹在一旁伸著腦袋問舅老爺寫了什麼。
我揉作一團丟開:「罵得可真難聽啊。」
他說我瘋,說我狂,竟敢去S宮裡的人,哪怕是個閹人,也不該去惹這麻煩。
他還說我不守江湖規矩,派阿桐來就是為了將我往正道上引,可他如今怎麼看我都像個邪教中人。
他又說,可以S害,但不要N待。
我吭哧吭哧地笑起來:「正個屁的道,我就是正道。」
聽到姜萸要來,我立即從打坐的大石上跳下來,阿桐在身後撵著問:「阿願,你幹嘛去?」
我頭也不回:「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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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旁翠影綽綽,夏日的柔風帶著些許燥熱,姜萸哭得雙眼像桃子,眉頭幽怨地蹙起來,仍是一副絕色。
這樣好的女子,嫁給粗莽的武將的確是可惜了,更何況那個傳奇人物現已跌落凡塵。
若說之前S姜萸我有顧慮,那便是她要嫁的人不簡單。
眼下是她要將自己的「護身符」棄了,這個美麗的蠢女人又一次靠自己「審時度勢」的聰慧,把自己往鬼門關送了一步。
她說:「阿願,我們可是親姐妹,若不是阿姐走投無路,也不會來找你。」
想了想,我委屈著,點了頭。
「阿願,你當真願意?」
姜萸上一刻的愁容與這一刻的歡喜衝撞到一起,有些滑稽。
她眉眼低垂,再抬起來時憂愁全無。
「也對,劉氏已經收了她兄長的彩禮,打算把你嫁到淮州,聽說他那個侄子是個紈绔,喝了酒鬧事被人打瞎了一隻眼睛,你替我嫁給那辜行,總好過嫁到淮州,不是?阿願,咱們的娘就是個愛認命的人,我們都不能認命,對不對?」
我點頭,對,對極了。
姜萸不肯認命,所以讓我來替嫁。
我不認命,就隻能是嫁給她不願嫁的,她話裡的意思好像還覺著多虧她讓步,才救我於水火中似的。
何其不知進退,不懂感恩呢。
也多虧了姜萸,我才知道劉瑛這些日子始終惦念著我。
想來祖母橫S,秋生秋水失蹤,已讓劉瑛與她背後的人生出了疑惑。
可他們派的人圍著我的宅子蹲了許久,也蹲不出個所以然。
人生如戲,我演得如此好,還是從她身上學的。
不出門S人的時候,我就是個羸弱又孤苦的啞巴,愛打坐的啞巴而已。
她懷疑我,但又查不出確切的東西,若把這些事歸結到我身上,又顯得過於大膽和牽強。
宮中丟失個把宮女和太監很正常,秋水一個農婦人間蒸發也不是什麼大事,很容易就過去了。
但興許她近來想起舊事,總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索性趁著操辦姜萸婚事的便利,把我也嫁了。
不能嫁個好的,啞巴配半瞎,頂好。
我表現出些微驚訝,可是爹會同意嗎?
我打著手語,姜萸的目光望向遠處,似打定了主意。
「我若是跑了呢?大婚在即,姜家總要交個人出去吧,反正那辜行也快S了,我們姜家不欠他。」
若是從前姜萸定然不敢這麼與我說話,說這些絲毫不怕我芥蒂的話。
可自我落水後,人也呆笨不少,娘不在了,我自然隻認她這與我最親的姐姐。
因而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我又問她打算躲到何處?
她聞言目光閃爍,雙頰卻泛起淺紅:「我與少安約好的,他會先一步在城外等我。」
陳少安,國公府的小世子。
因我爹與陳國公來往密切的緣故,也聽說姜萸與陳世子走得近,卻不知已近到這地步了。
辜行中毒後傷了根本,莫說上陣S敵再不可能,性命也堪憂。
陳少安比辜行一百個比不過,但勝在命長。
我比畫著,再問她:姐姐,你真的想好了?
我意思是事不過三,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姜萸環顧四下,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娘竟然為你置了這麼大的宅子。」
「阿願,我已經給爹爹留了信,說來接你回去,這些年你在外頭受苦了,姜家欠你的應該還的。」
聽到姜萸這般說,再看著她裝得懇切善良的模樣,我那控制不住表情的毛病又犯了,吃吃地笑起來。
姜萸愣了愣,淺淺的淚浮上她的眼簾,不知這一刻她是不是真心覺得我有些可憐。
但真正可憐的是她。
娘留的宅子和錢財皆有她的一半,隻是娘是橫S的,來不及交代罷了。
我在收拾遺物的時候看見了兩個相同模樣的匣子,裡頭裝著她畢生積攢的財物。
我冷著臉,將兩副匣子合為一副。
沒有告訴姜萸,是因為她對娘的S篤信不疑,那她就不配知曉娘的心意。
我答應了與姜萸一同回京,屆時我去姜家,而她完美脫身。
我讓她稍等,我進屋收拾好東西就來。
而後我趁她站在院中背對著我時,悄然走回她身後。
「阿姐,你看有蝴蝶。」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如此燥熱的天氣哪有什麼蝴蝶。
但她很快意識到不對勁——我開口說話了。
她很驚恐地轉回過頭來的一刻,我手中的鐵锹重重地拍破了她的腦袋。
她再醒來時,被我捆得像一隻蠶,我背對著她在磨刀。
舅舅那把匕首過於短小,隻適合近距離刺S,斬人的時候不痛快,所以我又在山下的鐵鋪子裡打了一把長刀,足足有我一隻手臂那麼長。
我拿起刀來左右細看,刀身上映著的姜萸圓睜著眼睛,扭曲著面容,正一點點地往門口的方向挪。
「阿姐,別想逃了,你那丫頭我給S了。妹妹不得不說你兩句,怎敢隻帶著個丫頭就來見我呢?你該不會還當妹妹是昔日那呆傻的啞巴吧?我若不裝,當初就算沒有S在劉瑛手裡,也會S在你手上吧?為什麼呢?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
我轉過身去,將刀尖杵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瞧著被嚇得渾身發抖的姜萸。
柴房的牆上映著我被燭火拉扯變形的身影,將姜萸整個覆蓋住,顯得她是那樣弱小。
就是這麼個嬌小玲瓏,笑起來眉眼彎彎,說話溫言細語的女子,任誰都說她是姜家的門面。
可隻有我知道她天生心腸冷硬,無半點溫情,自認為聰慧過人,將自己的貪慕權勢和毫無人性說成揆時度勢。
這做人吶,不能既要又要還要啊。
「是因為蝴蝶吧?」
蝴蝶多美啊,姜萸卻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怕得哭出來。
阿娘曾親手為我和姜萸編了一雙銀絲蝴蝶發簪,可那日我去找阿娘時,卻看見她坐在案邊目光黯然。
案上那隻銀絲蝴蝶不知何故,翅膀一高一低。
後來我問秋水,才知道是娘在院中遇上姜萸,特地把發簪給她。
可娘去了一趟前院回來,卻在同個地方看見這隻蝴蝶被扔在地上,翅膀被人刻意折過。
娘在時,我常戴著這簪子,娘S後未免睹物思人觸及傷心處,我就都收了起來。
可是祖母壽宴那日,我的銀絲蝴蝶簪子竟落在了劉瑛的院子裡。
是姜萸趁我不在偷拿走的。
S秋生秋水的時候,他們兄妹二人都迫不及待地將當日之事對我和盤託出。
那時劉瑛正趁前院熱鬧在房中和光祿寺的趙慎卿卿我我。
自小伶俐又好事的姜萸應是發現了什麼,才會一路跟著趙慎,將房中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
離去時卻不小心在外頭弄出了聲響,裡頭的人追出來隻隱約看見一抹身影,是個小丫頭。
「蝴蝶是你故意丟下的,為的是讓劉瑛懷疑那晚偷聽偷看的是我,將自己撇幹淨,對嗎?阿姐,你真的拿劉瑛當自己的娘親了?」
我扯出塞在姜萸口中的東西,刀尖自她臉頰邊劃過去,未見血,但應有痛感。
姜萸這時候很懂事,並未大吵大鬧,而是沉著性子與我解釋:「阿願,我那時隻是太害怕了,蝴蝶不是故意丟下的,是不小心落在那裡的。我本來是想等爹爹宴請完賓客就告訴他,哪知劉氏一刻也等不了,你後來落水我真是沒想到啊!
「阿姐隻是……隻是嫉妒你,分明是我不要的東西,看你成日戴在頭上,我心不甘罷了。那時我也才十歲,能有什麼心思呢,不過是想戴上讓你看見氣氣你,所以就趁你不在偷拿了,後面發生的事,我也不想啊。」
我點頭:「你這說法也說得過去,我信了。」
姜萸大松一口氣:「阿願,那,那放了阿姐吧?我可是你的親姐姐啊,娘在天之靈應當是希望你我姐妹二人同心啊!」
「不對啊,阿姐。」我踱步到門邊,又轉身回去,「你可以向爹爹袒露實情的啊,可你沒有。就算你那時年紀小,不敢聲張,可你好歹向我道個歉呢,我險些替你S了,你幾次來我房中,我絲毫沒有看出你有一丁點兒歉意。你在劉瑛和爹爹面前說當晚你身子不適在房中休息,臉上的神情泰然自若,可絲毫不見害怕呀。相反是你幾次試探我,想看我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裝傻,我沒有S成,你很失望吧?」
姜萸淚眼盈盈地要張口解釋,我先她一步將她要說的話堵回去:「你可別說是娘不疼你,你嫉妒娘待我好這套話,我信,我的刀也不可能信。當初是你主動朝劉氏和祖母示好的,又在各種場合急著與娘撇清關系,娘S的時候,你還幫她認了罪,我在喊冤,你喊的是她糊塗,你就認定了娘會害一個孩童,還是說你其實也知道娘會S?
「我記得那天是戶部尚書趙大人家做壽,爹想帶我們去見世面,我想留下來陪娘,可你說那裡有許多好玩的,還有好吃的,硬拉著我的手邁出了門檻。
「阿姐,你可知我悔得要S?那日若我沒有離開,阿娘興許就不會S,再壞我同她一起S,這些年我也不至於那樣痛苦。我昨日還夢見阿娘了,她說地下很冷,很孤獨,我送你去陪她吧?」
長刀指向姜萸的鼻尖,她嚇得魂不附體:「阿願,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他們想害S娘,我也不想娘S的,是祖母讓我把你叫出去,我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在那老太婆和劉氏面前討巧賣乖,壓根沒想過她們會對阿娘做什麼?不,我寧願相信是你也厭煩極了阿娘,你是天生的壞種,內心沒有一丁點的感情,隻知道誰得勢就跪在誰身邊做狗,我與阿娘是S是活,不是你在意的。」
「你這豬腦子,整日算來算去,實則蠢不自知,你隻在乎你千金小姐的身份,滿腦子想著要嫁個好人家,要享盡榮華富貴,隻有這些對嗎?掃清我與阿娘兩個不識時務的人,你在姜家才能真正地享受大小姐的殊榮,對嗎?到今日了,你還想著讓我替你嫁給你不願嫁的人,你從前不是很樂意嫁給辜將軍嗎?如今怎的變了?」
姜萸說:「阿願,這些都是你臆測的,怎可拿沒有憑據的事為我定罪呢?我承認,我不孝順,我怪過娘親懦弱,可我也……我也不過是選擇了自己想要的活法,我有錯嗎?」
「你選擇的不是活法,是S法。」
我將長刀雙手舉起,停在她腮邊,我的神色很是冷淡,似即將要舉行一個既殘酷又莊嚴的儀式:「你可想到你一向瞧不起的妹妹有朝一日會對你舉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