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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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褪去了青澀,鎧甲下的面容透著成熟男子從軍多年才有的英武,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騰騰S氣。


 


我認得他,是因為這雙眼睛格外好看。


如今有些變了,不知是經歷了多少S戮,才讓血染過的蕭索從雙眼裡乍泄。


 


當時我以為他與我一樣隻是個背負血海深仇的普通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這般身份背景。


 


那個王統領指著我給他看:「將軍,你看她的手,應是練家子,且她身上還有武器。」


 


他的眼睛從我臉上移開的一刻,我確信他也認出了我來。


 


我正覺大事不妙之際,卻見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拿餘光瞟了一下身旁的人:「王副統領,可有人說刺客是二女一男?」


 


「沒……並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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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可有法令禁止女子練武?」


 


「也……也沒有。」


 


「那王副統領帶著一整支內衛軍在三個毫無嫌疑的路人身上浪費工夫,真正的刺客恐怕早就逃出了京去,聖上怪罪下來你可擔得起?」


 


「是,是。」王統領冷汗直冒,轉身吩咐左右,「走。」


 


「都散了,散了,內衛軍奉旨抓人,無關人等趕快回家!」


 


趁人群正散開,我在阿桐手上使勁,示意她先去把馬兒和她的兵器找到後回來與我會合。


 


待我一回頭,那人騎著馬到了近前,一手抓著馬鞍,半個身子從馬背上吊下來,弓著腰湊近我,臉上的笑容帶著兩分探尋的意味。


 


「女魔頭,今夜又是來S誰呀?」


 


我從腰間掏出一枚金瓜子遞上去:「多謝將軍解圍,我身上隻有那麼多,若不夠,日後有幸再遇見,我定好好報答將軍。」


 


馬兒上的人笑了,他笑起來左臉頰有一枚很深的酒窩,眼裡冰封的狠厲和S氣消退了大半,把我看得愣住了。


 


他重新直起腰身,居高臨下地把我瞧著:「本將軍不要這個。」


 


我聞出他身上有血腥味,因而握緊雙拳問得小聲:「那將軍要什麼?」


 


「我未想好,不過我們如此有緣,說不準還會再見,這人情留到下次再還也不遲。」


 


「謝謝。」


 


我拔腿要走,聽得他在身後問:「哎,你叫什麼名字?」


 


我脫口而出:「王怨。」


 


「如何寫?」


 


「血海深仇的怨。」


 


「王怨?」他似把這兩個字放在嘴裡回味,眼裡的神色有兩分迷蒙,「好名字,王怨,咱們有緣再會。」


 


我那時並不曉得,他是剛封的驍騎將軍,姓辜。


 


但他沒有說錯,我們很快就再見了。


 


7


 


關於是否要S姜萸,我是猶豫過的。


 


畢竟她與我身上都流著阿娘的血。


 


但我近來時常夢見阿娘,她大抵在下頭太孤單了,我與姜萸總要有個人先去陪她。


 


人言事不過三,我已給過姜萸兩次機會。


 


第一次是在娘S後,我告訴她娘是被人害的,她不信就罷了,還為了保住她大小姐的好日子依然和劉瑛親近。


 


後來我哭鬧到爹面前要他為我娘申冤,爹不堪其擾將我撵出去的時候,姜萸就在院子裡冷眼看著我,似覺得我很丟臉。


 


她說:「姜願,人若不會審時度勢,與豬狗有何區別?娘就算如你所說是冤枉的,那她走到今日也是自己愚笨所害,你說的話有人信嗎?你要學她,我可不學,我是姜家嫡女,榮華富貴應有我一份,劉瑛愛聽好話,我說幾句給她聽又不掉一塊肉。別怪我這做姐姐的沒提醒你,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緊要,我們終歸是要嫁出去的,而我定要嫁得頂好。」


 


我覺得姜萸說得有道理,隻不過人各有志,她有她的理,我有我的理。


 


那時我尚能忍她。


 


第二次是祖母七十壽宴那日。


 


因姜萸遲遲沒有出現在宴席上,爹讓我去後院尋她。


 


我方一走到荷塘邊,就被一雙手從後頭緊緊鎖住了咽喉。


 


那時的秋生還很膽小,寂靜處隻聽得見我急迫的心跳聲和他緊張到極致的呼吸聲。


 


前院賀壽的煙花在那時候驟然炸出一聲巨響,碩大的火花開在半空,如一雙看盡世間醜惡的魅眼,嚇破了他的膽。


 


他索性把奄奄一息的我扔進了湖中。


 


那荷塘淹S過好幾個失足的下人,可那日偏偏我命大,被冷水一激竟清醒過來,攀著水裡交雜的蓮花藤葉和亂石爬起來了。


 


披頭散發如同鬼魅一般,爬出陰曹地府。


 


那次,我一直以為是我始終不肯讓我娘的事翻篇,劉瑛想把我除之而後快。


 


後來我裝傻扮啞,演得辛苦才騙過劉瑛。


 


她也不是真打算放過我,是我落水後激起爹對我的憐愛和愧疚,非但厲聲斥責了她沒有照顧好子女,而且守在我床邊親自照看了我一段時日。


 


劉瑛自知半生的榮華富貴都系在我爹身上,在確認我對那日的事不再記得後,才給了我一條生路。


 


人人都以為二小姐落水後人痴傻了,殊不知我反而是開了竅。


 


從前那許多我想不明白的事,都在我演痴子的那段時日裡想通了。


 


姜萸在我落水後好幾日不露面,後來假惺惺地來看我,卻是急著與我確認可否還記得為何落水。


 


我用手勢大概比出失足落水的意思。


 


姜萸杏眼裡的情緒有些復雜,她握著我的手,這是娘S後她和我第一次這般親近。


 


「阿姐知道你想瞞著爹爹,還想騙過劉氏,但眼下這處隻有你我姐妹二人,說真話也無妨的,不會說,你就寫下來,阿姐一定為你討個公道。」


 


姜萸長得像娘,骨子裡頭卻像極了爹。


 


一樣的趨炎附勢,唯利是圖,是為了自身得失可以罔顧親人性命的畜生。


 


所以我自然不信她的話。


 


這些年我當她和劉瑛親近是她所謂的「審時度勢」,但到這一刻我才確信了我所遭受的這一切背後還藏著一個醜陋的真相。


 


姜家,是一個包裹著罪惡、私欲和醜陋的華麗殼子。


 


因而第三次她來找我時,刀我已為她磨好了。


 


8


 


據聖上指婚,已過去三年。


 


三年於我來說變化不大,不過是S了幾個人而已。


 


然而對瞬息萬變的京城來說,輕風吹落黃葉的工夫,盛極一時的世家大族可能覆滅,名不見經傳的街頭混子可能稱侯稱相。


 


青雲一樣扶搖直上的人也許會墮入泥沼。


 


我爹比從前更加謹小慎微,畢竟也算攀附上皇權。


 


姜萸靠著出眾的樣貌和才情在京中一眾貴女中小有名氣。


 


聽說她的未婚夫婿辜行遠徵漠北,一戰成名,已是聲名赫赫的驍騎將軍。


 


姜萸將會如願成為京城嫁得最好的貴女。


 


但命運的齒輪不隻我在撬動,環環相扣的命盤上自有因緣定數。


 


S了秋生秋水之後的一段時日,我都未走出過松華山。


 


胡三培養的那些三教九流的眼線很快就把當日出城時的真實情況傳給了我們。


 


原來是近來京中有叛黨餘孽伙同西域人制造亂子,今日竟要刺S聖上。


 


內衛軍掌握了一些風聲,所以在那日夜襲嫌犯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我與阿桐、胡三他們剛巧遇見的是內衛軍和四大營分散出來的其中一支隊伍。


 


我躺在山間的草叢裡頭,拿著兩片梧桐樹葉蓋在眼睛上,在聽著胡三拿著信件讀到此處時,一個激靈坐起來:「你說那日我們遇上的那個帶頭將軍是誰?」


 


胡三不知我為何激動,把眼睛貼到紙張上確認自己沒看錯:「這上面寫著是辜將軍。」


 


「壞了!」


 


我的心猛烈下墜。


 


胡三面露難色:「小姐,還有更壞的呢。」


 


胡三所指的更壞,是說那日辜將軍循著線索追到城外,與那幫西域人正好遇個正著。


 


他本人和他所帶的隊伍都是精兵強將,卻詭異地敗了。


 


信中說放跑了一個西域人,而正是那西域人讓辜行辜將軍中了毒。


 


京中一度傳出驍騎將軍命危的消息,聽說是宮中太醫緊急行刮骨剔肉之術,才將他的性命保下來。


 


人雖活下來了,卻也算是廢了。


 


這對寄望攀附權勢的姜家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姜萸為此哭鬧了好大一場,我爹為此事也很是頭疼。


 


似已然看到他們父女二人轉瞬而逝的榮華,以及姜萸即將成為全京城最富貴寡婦的命運。


 


我也為此唏噓了一下,我對那辜將軍雖不了解,但憑兩次遇上他沒有為難我來看,此人城府更深。


 


而且很可能他知道那日是我S了姜家的老夫人。


 


如此說來,他還是S了好。


 


是以,辜行的事,在我這裡可以翻篇。


 


但我與姜萸的過節,翻不了篇。


 


姜萸畢竟是姜萸,絕美的皮囊下更有一顆玲瓏心。


 


自我離家到松華山,她隻言片語都沒有來過。


 


為此事,她來了。


 


她來之前我就知道,胡三收到的信中說姜家大小姐已經動身朝松華山來。


 


我與阿桐正在打坐,準確說是阿桐逼著我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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