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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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了夫君五年,從他一無所有到錦繡前程。


 


他曾許諾,這輩子隻愛我一人。


 


可後來,他的表妹被綁,綁匪放言,若要贖回,須一命換一命。


 


夫君親自將我押送上山,扔到寨門前。


 


他說:「雙兒生性嬌弱,受不了折辱。她不像你能吃苦,你先替我贖回,改日我再來接你。」


 


我九S一生逃回去,卻見夫君以正妻之禮,正迎娶表妹過門。


 


半年之後,我與糙漢寨主風光大婚。


 


他卻攔在花轎前,紅著眼跪下求我:「穗穗,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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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謝安回前腳剛看完山寨匪頭的信件,後腳便衝入了我房中來。


 


不等我說話,他已二話不說,扯著我的手便往外走。


 


一個書生,竟也能爆發出這等力氣,險些將我的胳膊都要扭壞。


 


他將我塞入馬車,然後,將那信件送到我面前。


 


今夜風很大,耳邊萬籟俱寂,隻剩馬車行駛的聲音,在耳邊沉沉作響。


 


我看著信上內容,腦子猛得發白。


 


心髒像是被人用線緊纏著,疼得我快要暈厥。


 


謝安回雙手緊握成拳,紅著眼道:「穗穗,雙兒她生性嬌弱,不像你能吃苦。你能不能、能不能……」


 


平日總是矜貴穩重的男子,此時竟渾身發著抖,用這般卑微的語氣求我。


 


我怔怔地、雙眸漆黑地看著他。


 


許久,才聽我自己在說:「能不能去換了她……是嗎?」


 


謝安回猛地握住我的手,聲音沉沉:「求你,穗穗。」


 


我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啞聲自嘲:「你說得對,我確實,比她會吃苦。」


 


當年我用一針一線,生生為他鋪出一條科舉路。


 


遍體鱗傷、血肉模糊。


 


不像宋雙雙,被他嬌養在外,細心呵護。


 


謝安回松了口氣:「我就知道穗穗最識大體,定願意舍身去換雙兒的。」


 


我一眼不眨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我明明已經,和他在一起五年了。


 


從十四歲,到如今的十九歲。


 


誰能料想此時此刻,他竟會變成這般陌生、這般心狠的樣子。


 


我想起多年之前,霽月清風,我與他在城外初次相遇。


 


那日大雨,我與他同在廟內避雨。


 


是他先招惹我,說我帕子上繡的報春花栩栩如生,如此好看。


 


讓他一見,便傾了心。


 


我本隻是七花鎮上的一名繡娘。


 


而他卻已考中秀才,即將鄉試。


 


清俊的少年,身姿幹淨挺拔,看著我時的眼睛,好像在發光。


 


自那之後,他下了課便來尋我,總是溫溫地喊我「穗穗。」


 


我這般普通的名字,竟也被他叫出了一絲旖旎。


 


他問我家世,問我可願與他定親。


 


我道,穗穗家境貧寒,自小無父無母,乃是孤女。


 


倘若公子不棄,給我一枝春花簪,便可當聘禮。


 


他鄭重應好,花了足足五個晚上,親自雕了一枝花簪,送給我。


 


花簪扭扭曲曲,醜陋難堪。


 


可我心底卻感動得厲害,就這般,徹底沉淪。


 


從那之後,我與他成婚。


 


沒有漂亮的喜服,沒有熱鬧的宴客,隻點了兩隻紅燭,蓋了蓋頭,便當洞房花燭。


 


大婚之後,我為了他的科舉路,開始沒日沒夜地刺繡。


 


總想著多賺些,再多賺些。


 


倘若夫君能金榜題名,我便是再累些,又有何妨?


 


而他總是喜歡抱住我,一聲聲地向我許諾,定會讓我過上好日子。


 


「……」


 


我與他,從年少開始,相遇相知。


 


怎的如今,他竟會變成這般模樣了呢?


 


他竟要將我推入狼窩,去換另一個女子……


 


我心底陡然發麻,連眼前都開始發黑。


 


恰在此時,馬車猛地停下。


 


謝安回面色大喜:「終於到了!」


 


他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地將我拉扯出馬車。


 


渾然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已是慘白。


 


02


 


宋雙雙昨日出門禮佛,下山途中路過沉光湖。


 


豈料便被最近肆虐的水寇所擄。


 


此時此刻,謝安回拉著我站在寨門前。


 


很快,便見寨門大開,無數粗狂之人簇擁著一位魁梧男子,走出水寨外。


 


為首的這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雲霧寨寨主賀豐。


 


雲霧寨乃是最近這兩年,突然冒頭的寨子。


 


寨內都是一群綠林好漢,行的都是在水道上舔血的買賣。


 


近來世道不穩,水道上好些鹽商皆被劫了,據傳便是雲霧寨所為。


 


饒是黑夜,可寨前卻燭燈大亮。


 


明亮光線下,隻見賀豐長相魁梧,眉眼灼灼地朝我看來。


 


而他手中,還捏著一位模樣悽楚的嬌娘子。


 


正是謝安回的心尖兒宋雙雙。


 


宋雙雙一見到謝安回,便泫泣悽喊:「夫君,快救我,快救我——」


 


謝安回渾身爆發出怒氣,不由分說將我朝著賀豐方向用力推去,一邊厲聲道:「你若敢傷雙兒,我定會踏平你雲霧寨!」


 


聞言,賀豐卻爆發出渾厚大笑:「你一個小小縣令,竟敢口出此狂言?」


 


周圍的好漢們也全都跟著爆發出大笑來,一齊譏笑著謝安回的不自量力。


 


謝安回雙手緊握成拳,眸中閃過森冷,可他終究沒有再說一句,而是將宋雙雙體貼摟在懷中,不斷小聲安慰。


 


然後便抱著她上了馬車,轉身走遠。


 


我被他重推了一把,倒在地上,就像是隻被他遺棄的喪家犬。


 


周圍一眾好漢們全都發出了嗤笑聲,不斷哄鬧著。


 


明媚燭光下,賀豐朝我看來。


 


我亦抬頭,看向他。


 


他看著我,緩聲說道:「我將你擄來這,並無惡意。」


 


我眸光空洞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亦不吵不鬧。


 


早已心如S灰。


 


賀豐對我一拱手,聲音竟帶著幾分尊敬:「你且先在寨內歇下。也請姑娘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隻是,有件事……需要姑娘幫忙。」


 


可我卻早已聽不清賀豐在說些什麼。


 


滿腦子彌漫的,全是方才謝安回摟著宋雙雙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甚至沒有再多看我一眼。


 


滿心滿眼,隻有他的好雙兒。


 


真可笑啊!


 


03


 


賀豐揮了揮手,身側有下人將我帶走。


 


我本以為這些粗人應該是頑劣粗魯,可沒想到竟對我甚是禮貌。


 


有個壯漢將我一路恭恭敬敬地指引到了一間客房內,留下一句「姑娘且好好歇息」,便轉身退下。


 


房內泛著暖黃的光,裝修布置竟透著別樣的奢靡。


 


我隻呆呆地坐在房內,聽著耳邊隱約傳來的風聲,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從未想過,我與謝安回,竟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最難的時候,家中的銀子全都付了束脩,便是連買米的銀子都已經拿不出來。


 


那個夜晚,我與謝安回尚且笑著相互打氣,一齊去城外的二裡山山腳,去捉野味吃。


 


他不過是個書生,手腳笨拙,別說是捉魚,便是連捉些野果子的力氣都沒有。


 


我笑話他手無縛雞之力,他便彎著眼,笑眯眯地對我說,無妨,隻要穗穗還在我身邊,我便不怕。


 


他總是待我極好。


 


我刺繡得手上扎滿了傷,他便會心疼地捂著我的手,一遍遍問我「疼不疼。」


 


也會一個大早給我準備早膳,說讓我多睡會。


 


所以那些日子再苦,我也從未失望過。


 


因為我知道,他一定可以考中進士,一定可以讓我過上好日子。


 


我隻恨自己賺不到足夠的銀子,讓謝安回吃不上一口好的。


 


可直到後面我才知道。


 


就在他心疼我受傷的手的時候,也不影響他將宋雙雙摟在懷裡;


 


就在我們沒有銀子吃飯的時候,也根本不影響他,買一隻上好的玉蘭簪,親自插到宋雙雙的發髻間。


 


他一邊說著愛我、心疼我,一邊卻將宋雙雙護在手中,放在心尖尖上疼。


 


直到三年之後。


 


他考中了進士。


 


放金榜的那日,我尚且還來不及高興。


 


豈料一轉頭,便見狹窄的府宅門口,倚著一位嬌滴滴的美嬌娘。


 


見我開了門,怔怔看著她時。


 


她嬌笑一聲,對我道:「姐姐,我是雙兒呀。」


 


她上下掃視著我,眼底盛滿了濃濃的輕視,可說話的語氣卻依舊嬌軟:


 


「辛苦姐姐這幾年供養夫君了,不過日後,姐姐不必再這樣辛苦。」


 


「雙兒會為您分憂的。」


 


我才知道。


 


原來這幾年我為謝安回拿命供養的時候。


 


謝安回,竟就在外頭嬌養著宋雙雙。


 


我供養了謝安回幾年。


 


謝安回便嬌養了宋雙雙幾年。


 


宋雙雙說,她和謝安回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至深。


 


她還說,若不是我對待謝安回一顆真心,否則她也是不願,屈居我之下的。


 


我腦子發蒙,全然忘了該說什麼。


 


倒是等到謝安回回家後,宋雙雙突然便哭著跪在我面前,言辭悽楚地求我,求我收留她。


 


而還不等我反應,謝安回已臉色發白地攔在宋雙雙面前,像是對待敵人般對我沉聲道:


 


「你別怪雙兒,這都是我的主意。雙兒是無辜的。」


 


那一日,明明是謝安回金榜題名的好日子啊。


 


我還特意買了一身新衣裳,又難得給自己買了隻素簪。


 


可那時那刻,我看著宋雙雙身上不菲的水袖裙,看著她發髻裡的鈿金步搖。


 


徹底,心如S灰。


 


04


 


從那日起,他像是徹底撕掉了偽裝。


 


金榜題名後七日,便迫不及待地將宋雙雙抬為貴妾。


 


亦是從那開始,他來我房中的次數,越來越少。


 


第一年、第二年,他尚且會裝些樣子,每逢初一、十五,他會留我房中。


 


可到了後來,他便是連裝,都懶得再裝了。


 


若不是這一次宋雙雙被水寇所擄,他已經足足三個多月,沒有踏入我房中。


 


誰能想到他再次來我房內,竟是為了拿我的命,去抵宋雙雙的命。


 


「……」


 


我腦中亂糟糟的,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般躺在床上。


 


半夢半醒間,房間外傳來幾道輕巧的腳步聲。


 


可我睡得淺,還是被驚醒了過來。


 


便見床邊竟多了個年長的嬤嬤,她正雙眸充淚地看著我。


 


我迷茫地看著她,便見這嬤嬤慌亂抹了抹臉,柔聲說她姓王,乃是寨主專門派她來伺候我的。


 


我能感受到,王嬤嬤的身上並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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