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對。
有哪裡不對勁。
我視線混亂,卻隱隱看到媽媽的嘴巴動了起來。
疼痛讓我無法再深入思考,緊接著,我便聽見陸暉說:
「我們基地的解藥隻是半成品,如果能配合你們手中的樣品進行實驗,」他語氣愈發溫和,「等徹底研制出解藥,陳教授就有救了。」
轟隆的耳鳴聲漸漸平息。
一些陌生的記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隻覺得冰涼的血液開始緩慢流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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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聽見自己一字一頓,「那還請你們,救活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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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姜嶺那拿出一支半成品試劑,遞給陸暉。
他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過,卻仍然警惕:「隻有這一支嗎?」
我沉默片刻,任誰都看得出我臉上的猶豫與掙扎。
陸暉盯著我,語氣溫柔道:「陳小姐,這關系到陳教授的生命。」
「……」
無聲的沉默過後,我轉身取出了那瓶趙晉帶過來的試劑,將蓋子扭松一些。
一瞬間,那熟悉的奇異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媽媽臉色變得猙獰起來,瘋狂地撞擊著玻璃,仿佛下一刻就要掙脫出來!
陸暉的眼神一瞬間狂熱起來,再也掩蓋不住的野心開始迅速膨脹。
「好啊,好啊。」
他迅速接過試劑,虔誠地捧著,在保鏢的簇擁之下走出了門。
「陸暉,你會守信的對吧?」
我平靜地問道。
他腳步停頓片刻:「放心吧,陸某人,說到做到。」
說著,便離開了房間。
待那股香氣漸漸散去,媽媽也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鍾嫻眼神復雜地看著陸暉遠去的方向:「難道就這樣讓陸叔……暉把東西帶走了?」
身旁,姜嶺方才隻是愣愣地靠在玻璃上,任由我將試劑給了基地方。
我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張開左手。
一支沒有貼任何標籤的試劑管,安靜地躺在我的手心。
液體澄澈,仿佛裡面裝的隻是最普通的蒸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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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媽媽無意識地敲擊著玻璃,嘴唇翕動。
我緩緩走向她,跟著她的口型,緩緩念出了兩個字。
——重生。
我回想著那些莫名出現在我腦海裡的記憶,竟與某天晚上的夢境漸漸重合了。
玻璃冰涼,我卻毫不在意地將額頭貼了上去:
媽媽,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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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在基地裡住了下來。
雖然沒有刻意去觀察,但那些英雄出去「尋找食物」後,我卻再也沒有在基地裡見過他們。
基地裡的人嘆息著,又歡呼著推舉出下一批英雄。
我和鍾嫻無事便出去走走,和那些幸存者打起交道。
或許是因為陸暉的感染,基地裡的人都很熱情。
除了在「英雄們」的事上閃爍其詞外,他們堪稱末世好人。
「陳蕪,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我翻閱著姜嶺帶過來的實驗記錄,頭也不抬:「快了。」
「什麼?」她猛地起身,「真的假的?」
「我亂說的。」
「哎——呀——算了,不說這種沒指望的事情,」她又躺了下去,「姜嶺最近在忙什麼呢?」
我關上實驗記錄本,默默在心裡復盤了一遍記下的內容:「他被招安了,陸暉覺得他很有才華。」
「說實話,」鍾嫻靜靜地看著我嘆了口氣,「我總覺得你們在做什麼我不知道的大事。」
我靜默片刻,突然笑了。
「鍾嫻。」我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她。
她不明所以地接過:「給我防身用的?」
「不,」我平靜道,「我要你在合適的時機,S了我。」
「啪嗒」一聲,匕首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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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裡的人越來越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屍潮的緣故,基地裡近些日子並沒有接收到新的幸存者。
不過,或許S在外面也是一件好事。
陸暉這些日子的演講頻率漸漸高了起來,但意外的是,願意站出來當志願者的人越來越少了。
我和鍾嫻站在人群外圍,遠遠地看著陸暉的保鏢們舉著槍,從人群裡硬生生拽出幾個人來。
——於是,衝突就這樣爆發了。
仿佛一夜之間,陸暉所建立起的幸存者帝國,就這樣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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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暉咬牙切齒地找上我們時,我正在媽媽的房間裡看書。
「陳蕪,我真是小看你們了。」
鍾嫻站起身,護在我前方:「陸叔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暉面色陰沉地招了招手,幾個荷槍實彈的人衝上來,將我和鍾嫻反手按在地上。
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在我的基地裡,搞煽動人心這一套?」陸暉蹲下身,用力拍了拍我的臉,「你能耐很大啊?」
我吐了一口唾沫:「人渣。你的這些擁護者不會還不知道你拿那些幸存者做人體實驗去了吧?等到幸存者用完了,又該輪到誰?」
一陣輕微的戰慄感從按在我身上的那隻手傳來。
陸暉站起身,面無表情地俯視著我:
「小秦,堵住她的嘴,帶去實驗室。」
「是。」
鍾嫻慌亂地叫著我:「陳蕪——」
陸暉惋惜地看了她一眼:「小鍾,你怎麼就不能乖乖聽話呢?資助的那些女學生中,我可是最喜歡你了。」
鍾嫻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看向這個曾經她視作父親一般存在的人。
她垂下了頭,不再掙扎。
「這個也帶去實驗室。」
「陸叔叔,」鍾嫻突然惶恐地抬起頭,「我不想S,我想跟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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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秦默默地押送著我。
「唔唔——」
似乎是被我吵得煩了,他一把扯下了我嘴裡的布。
「秦哥,」我緩了口氣,「你看,我要被拿去喂喪屍了。」
他腳步一頓,繼續沉默著。
「這就是你想要的秩序嗎?」
我扭過頭,平靜地看著他。
他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你想說些什麼?」
「我說,你所忠誠的陸暉,早已不是以前的事那個陸暉了,」我沒有在意他微變的臉色,「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在這個基地裡的所作所為。
「那些志願者,真的是因為尋找物資而S在了外面嗎?
「那些基地裡無辜的孩子,真的是因為感染而被扔到外面去了嗎?
「秦哥,」我看著他,「你一直都心知肚明,因為你也是幫兇。」
「你別說了……」
他眼神中滿是掙扎。
「幫我吧,秦哥。」
他張了張嘴:「我……」
「砰。」
呼嘯的子彈擦過小秦的臉頰。
他僵在原地,一條血線緩緩淌下。
「小秦,你真讓我失望。」陸暉的聲音響起。
似乎比起我這個破壞他計劃的人,自己人的背叛,讓陸暉更難以忍受。
小秦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幾步外,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冷漠地指向他。
「陸總……」
我聽見他輕微的嘆息聲。
「我以為我守護的是正義。」小秦緩緩抬起槍,槍口卻不是對準我。
「你走吧。」
「對不起。」我輕聲道,隨後便扭頭向後跑去。
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我幾乎是狂奔了起來。
一直到身後傳來兩聲槍響,一聲是打進肉裡的悶響,一聲是打進金屬牆壁的「鐺」響。
我腳步未停。
對不起。
我在心裡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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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蕪!」
一聲焦急的呼喊響起。
姜嶺伸手將我拽進了一扇門中。
裡面一片狼藉,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我拿到了,」他將沾著鮮血的樣品塞進我手中,「我去拖住他們,你帶著解藥走!」
我低著頭,拿出那瓶沒有交給陸暉的澄澈液體,低聲問道:「這兩瓶試劑混合後,就是真正的解藥嗎?」
「是的,」他警惕地觀察著外面,「陸暉研究所裡研制的根本就不是解藥,而是一種讓人擁有喪屍狂化後的體質,但是保留自我意識的藥品!」
「我之前的研究僅差一種試劑,在基地的這些天裡,我終於搞懂了差的試劑是什麼,就是這個。」
「可以在血液裡提取出來嗎?」我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可以提取血清…….」
我點點頭,打開蓋子,將兩支試劑一起倒進了嘴裡。
「你幹什麼?!藥效還沒經過臨床試驗!」
姜嶺快瘋了,他想來奪過試劑,卻晚了一步。
洶湧的熱流湧上我的四肢百骸,我擦了擦嘴角:「沒事,還有機會。」
突然,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砰」一聲,門被踹開了。
陸暉端著槍,環視了如遭了賊一般的實驗室一圈,臉色陰沉:「藥呢?」
「你說這個?」
我舉起手裡還剩三分之一的紅色液體。
他舉起槍:「給我。」
我臉上竟顯出些破罐子破摔的神態,握住試劑就要向地上砸去。
「等等!」
陸暉大喊一聲,再也沒了儒雅的模樣,他從身後拽出一個人來。
是鍾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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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無表情,眼中隱隱閃過冷漠:「陳蕪,不要再掙扎了,陸叔叔的理念才是拯救這個世界的唯一辦法!」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陸暉笑了:「陳小姐,你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我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希望,你難道要親手掐滅這唯一的希望嗎?!
「姜博士,」他轉頭看向姜嶺,「你非常有才華,我很欣賞你。我希望我們能一同打造一個充滿愛與希望的世界,我隻是你現在隻是暫時迷茫了方向,來我這邊吧,你會實現你所有的理想抱負!」
姜嶺的眼神開始動搖了。
「你難道甘願自己的才華被埋沒嗎?你這樣的天才,值得被所有的人知道!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的,我保證。」
我看著姜嶺的腳微微挪動,崩潰地大叫起來:
「你們不要被他騙了!」
「我沒有欺騙任何人,陳小姐,我隻是向他們證明了我的理念才是正確的。」他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絲嘲諷。
「你騙人!」我憤怒地嘶吼著,「你們天啟生物公司都是騙子!末世爆發之前你們就拿活人做人體實驗,是人渣!」
「呵,」他冷笑一聲,眼中劃過一絲惱怒,「那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狗屁的未來!你們在之前就在城西的實驗基地誘騙社會邊緣人員去做實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所謂的慈善公司不過是你們骯髒行徑的幌子!」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陳小姐,你真好笑。」
說著,他突然憐憫地看著我:「外強中幹的家伙。我還以為你知道多少呢,原來你連我們的實驗地點都沒搞清楚。」
「別想再騙我了!你們這群渣滓!」我冷笑著,眼中竟溢出些瘋狂,舉起試劑就要往地上摔去,「白日做夢!」
電光石火之間,姜嶺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力道極大,將我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好樣的,姜博士。」
陸暉洋洋自得地踱步走開,蹲下身,看著失魂落魄的我。
「我不打算讓你去S,陳小姐,」他勾起嘴角,接過姜嶺手中的試劑,「我要你成為我們研究的最好實驗體。」
我眼神渙散,崩潰地大哭起來。
他對我的反應顯然很滿意,怡然自得地笑了起來:「看在你這麼可憐的分兒上,我陸暉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我們的實驗並不在任何一個實驗基地裡。」
他大笑起來:「而是在榕城大學的地下實驗所裡。
「那幫警察,」陸暉眼神得意,「查了我們的基地一輪又一輪,連根毛都沒找到。」
我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榕城大學?」
「哎呀,忘了二位是榕大的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