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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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我知道你在家!我在院子裡待了一個小時,我看著你開車過來的!你在門口看了會梅花,就進屋了!


「你信不信,你再不開門,我明天就買下這塊地皮,找人把你這破平房給鏟了!


 


「我隻數到三!


 


「一!


 


「二!」


 


顧爾喝醉酒時是瘋子。


 


我見他幹過太多殘忍離譜的事,我知道他沒開玩笑。


 


我迅速起身,趕在他數到三之前打開了門。


 


我一個勁地往外面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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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他進屋。


 


醉酒發瘋的顧爾卻不管不顧地按住了我想關上的門。


 


他紅著眼,笑得欣喜若狂。


 


「盛夏,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回避他的擁抱,往後退了幾步。


 


他臉上的笑意逐漸冰冷,視線落在了我和許憶的合照上。


 


「盛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你不想讓我進屋?是不想讓他看到?


 


「他S了,他早已經S了!


 


「盛夏,也就是我,除了我,哪個男人允許自己的女人心裡想著別人?


 


「呵,高中時,你拒絕我的追求,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站在了我的身旁。


 


「盛夏,求你,我們和好吧……


 


「我不怪你,我答應你,你可以在心裡給他保留位置。你看,你要找的紙條,我給你找到了。」


 


顧爾從口袋裡摸出已經皺皺巴巴的紙條。


 


對上了我身後燈光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被紙條上的字吸引住。


 


【我愛你】三個字,好清晰,好耀眼。


 


我屏住呼吸,伸手去搶。


 


他咬牙切齒,將紙條瞬間撕了個粉碎。


 


「哈、哈——盛夏,我反悔了,你隻能屬於我一個人。


 


「今天我就讓他看看,他當年愛的女孩是怎麼在我身下求饒的!」


 


我氣得渾身顫抖。


 


當年如果不是顧爾和桑嫋嫋,許憶怎麼會S?


 


他不配談論許憶,他不配!


 


顧爾掐著我的脖子要吻我。


 


在快要失去呼吸前,我用頭狠狠撞了上去!


 


5


 


顧爾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從小到大,萬千寵愛。


 


我和許憶不是。


 


我剛出生就被父母拋棄,是姥姥省吃儉用把我養大。


 


後來姥姥年紀大了,沒了工作,為了貼補生活把小院西邊的房間租了出去。


 


許憶是在我上小學一年級時搬來的。


 


許憶的媽媽很溫柔很漂亮,我很羨慕他有媽媽。


 


但他隻有媽媽,就像我隻有姥姥。


 


冬天的晚上,天黑得很早。


 


小小的許憶餓得在院子裡喝涼水,被我看到後隻一個勁傻笑。


 


我把自己的烤紅薯分了一大半給他。


 


後來姥姥得知了他家情況,就在我家加了雙筷子。


 


許憶的媽媽買了好多吃的來感謝姥姥。


 


姥姥隻是擺擺手,「沒事,你安心工作,孩子以後就在我這吃飯。」


 


小時候我個子很小,走得慢、跑得慢,小伙伴們總喊我小土豆。


 


因為追不上小伙伴,我總是落在最後面,最後就隻有自己跟自己玩。


 


直到許憶出現,他明明個子最高,跑得最快。


 


卻沒有跟上其他小伙伴的步伐,而是站在原地等我。


 


「以後我跟在你身邊,你是小土豆,我是烤紅薯,我永遠陪著你。」


 


童年裡的那個小男孩總是發著光。


 


像霧霾天裡的一抹陽光。


 


像廢墟裡開出的向日葵。


 


直到初一那年,許憶的媽媽得了重病。


 


盡管借遍了街坊鄰居,也隻湊到了幾千塊。


 


許憶看著天文數字般的醫藥費,第一次聯系他素未謀面的父親。


 


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那救命錢,沒有要到。


 


許憶的媽媽S在了那年冬天,他恨透了他的父親。


 


後來許憶住進了我家,西邊的房子姥姥又租了出去。


 


姥姥接了些洗衣服和打掃衛生的零活兒。


 


為了補貼家用和賺學費,我和許憶凌晨 4 點就出去撿瓶子。


 


可瓶子還沒撿兩天,我就感冒了。


 


那之後許憶說什麼都不讓我去了。


 


「你得好好睡覺,不然上課又打瞌睡,本來就笨,怎麼跟我一起考一中?」


 


放學後,他去街上王叔的面館刷碗,我到李姨的小飯館幫忙。


 


王叔和李姨很照顧我們,總是拿些店裡多的食物讓我們帶回家。


 


生活很累,無從止歇。


 


生活很苦,無法回避。


 


但我永遠記得那些瑣碎的溫暖,一張小方桌,一個葷菜、兩個素菜,姥姥的身影忙忙碌碌。


 


6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初二。


 


許憶的爸爸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他身後的豪車跟這偏僻的小巷格格不入。


 


他帶了好多貴重的禮物,但許憶鎖了門,始終不願意見他。


 


直到某天放學,許憶直接被他爸帶的人拽上了車。


 


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許憶。


 


聽說他轉到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學校。


 


聽說他改名了,改回了父親的姓氏,現在的他叫桑憶。


 


姥姥說,這樣的結果對許憶來說未嘗不是最好的。


 


至少他不用再凌晨出去撿瓶子,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許憶離開後的那年冬天,姥姥病倒了。


 


我煮了她最愛喝的小米粥,我的一碗已經喝完,她的那碗卻逐漸冰涼。


 


我用姥姥的手機給媽媽發消息,告訴她姥姥病了,求她快點回來。


 


她隻說,知道了,等過年就回來。


 


姥姥終是沒熬過那個冬天。


 


為姥姥守夜的那晚,狂風呼嘯著穿過破敗的老屋,全是令人膽寒的嗚嗚聲。


 


S亡聞起來,就像積雪融化打在落葉上的味道。


 


街上的鄰居陸續到來又離開。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許憶,揉揉眼,卻又不見他的身影。


 


媽媽終於趕在姥姥下葬前回來了。


 


一起回來的還有繼父,和我同母異父的妹妹。


 


吃飯的時候,妹妹好奇地問我:「你怎麼在我家呀?你什麼時候回自己家啊?」


 


繼父喝了口酒隻是沉默,媽媽尷尬地笑笑,說妹妹才四歲,童言無忌。


 


我小心翼翼地吃著碗裡的飯。


 


我以為,以後我能跟媽媽一起生活了。


 


可剛過完年,媽媽就便宜賣掉了姥姥的老屋。


 


她給我留了些錢,就帶著妹妹跟繼父去外地打工了。


 


媽媽離開的那天,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我跑到姥姥的墳前,緊緊抱著她的墓碑,待了一夜。


 


我迷迷糊糊,不知何時睡著的,第二天是班主任方老師找到了我。


 


她紅著眼問我怎麼睡在這兒,如果再找不到我她就要報警了。


 


我嘴巴一撇,大哭起來。


 


「老師,我沒有家了。」


 


方老師帶我去了她家,給我做了飯,還聯系學校給我安排了宿舍。


 


那時住校的人不多,放假時寢室的同學都回家了,我隻能一個人待著。


 


空無一人的校園,我有點害怕。


 


我鎖上門關上窗,仿佛這樣就能讓滿世界的孤獨暫時有了歸宿。


 


我總是時不時想起許憶,剛睡醒時、吃烤紅薯時、遇到難題解不出來時。


 


聽同學說他被家裡送到了國外讀書。


 


他還好嗎?


 


他應該過得很好吧。


 


7


 


也許是因為營養不良,不管體檢時我如何抬高下巴,我依舊是全班最矮的那個。


 


一直到初中,同學們還是喊我小土豆。


 


不過我不生氣,因為許憶說過,濃縮的都是精華。


 


為了考上一中,我拼了命地刷題。


 


別人吃飯我刷題,別人睡覺我刷題,別人打球我刷題。


 


熬過了初三,我驕傲地拿著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去看姥姥。


 


我把通知書留在了姥姥的墓碑前,去了私立的南城高中。


 


因為我的成績在那裡學費全免,還發獎學金。


 


對不起,許憶,我不能完成我們的約定了。


 


不過,現在的你應該在國外,也不會去一中了。


 


報道那天,我提著一個巨大的編織袋,跟周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個子太小,本該輪到我時,我被旁邊幾個男生擠到了人群外。


 


我紅著臉,站在那有點無措。


 


幾秒後,我感覺肩頭有隻手搭了上來。


 


我回頭,陽光晃過眼的剎那,這些年來千絲萬縷的掛念瞬間變成了兵荒馬亂。


 


許憶?


 


他低頭看著我笑了笑,然後對著前面高聲喊了起來:


 


「大家讓一讓,輪到這位同學了。這有個小土豆,她被擠出來了!」


 


前面的人紛紛不耐地回頭。


 


有人看到許憶,笑著打招呼,「桑憶!來報道啊。」


 


對,是他,真的是他。


 


「許……不,桑憶。」


 


「盛夏,我在,還是叫我許憶吧。」


 


八月的熱風吻著我的臉,燃得倉促卻熱烈張狂。


 


許憶的笑在陽光下那麼燦爛耀眼。


 


久違亦如初見,新鮮又親切。


 


我真的好高興,分別兩年,我們竟意外地回到了同一條路上。


 


許憶說,他被帶回桑家的第一天就做了親子鑑定。


 


他逃跑了好幾次,每次都被抓了回去。


 


桑家對外說送他去了國外,實際是被禁足在家。


 


直到他妥協,願意換上父親的姓氏、承認自己的身世,才被解除了禁足。


 


他第一時間回家找過我,但姥姥的房子那時已經被賣掉了,有街坊說我跟著媽媽去了外地。


 


也許因為我名叫盛夏,所以夏天的運氣要好一點。


 


我感謝神明,讓我和許憶在這個夏末重逢。


 


晚自習前,我們會去校外的河邊散步。


 


壓力太大時,他破天荒地翹課陪我一起去江邊劃船,一起看晚霞。


 


那天回學校太晚,為了躲避檢查,他牽著我的手,十指緊扣,帶著我在樓道裡狂奔。


 


一瞬間,我感覺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那份對未來的憧憬又出現在腦海,我多想時間就定格在這一秒。


 


我倆逃過了檢查,卻在狂奔之後跟教導主任撞了個滿懷。


 


我和許憶被罰了一個月的值日。


 


我睡過許憶在校外出租屋的床,他在一邊寫題一邊等著我睡醒了給我講題。


 


每個月休月假,他都不回家,我倆總是一起去爬山。


 


11 月的月假,在回學校的出租車後座上。


 


許憶說爬山好累他好困,於是直接躺倒在我腿上睡覺。


 


我渾身緊繃,一動不動。


 


中途我偷偷看了看他,發現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你醒……」


 


話還沒說完,出租車突然一陣顛簸。


 


我踉跄著往前,許憶為扶住我連忙起身。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痒痒的、暖暖的。


 


我倆的唇近得隻剩幾毫米的距離。


 


我的心變得重重的,呼吸也有點急急的,整個人都蒙蒙的。


 


隨著司機罵罵咧咧地說地上有個大坑的聲音傳來,我和許憶迅速拉開距離,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我不敢扭頭看他,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燙。


 


重逢後的快樂,讓我一時忘了,用夢做的東西,注定會坍塌。


 


許憶S後,我很長一段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每次坐在出租車上,我都恍惚看到許憶躺在我的腿上,說他好累好困。


 


8


 


顧爾被我一頭撞得鼻血直流。


 


他醉酒發瘋,把我家裡一切跟許憶的東西都砸了。


 


我報了警,最後他是被警察帶走的。


 


做完筆錄,天已大亮,我打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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