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記得一清二楚,十月初九那日,門外來了位風塵僕僕的婦人,自稱是顧婉老家來的親人。


顧婉見到她面上毫無喜色,反而連連後退:“娘,我不要回去......”


 


婦人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強行將人給拖走了。


 


等我得到信時,顧婉早都出了城門了。


 


安王回來後勃然大怒,從此將我關進了暗室。


 


青竹來報,我之前讓人留意的從幽州來的婦人找到了。


 


她自稱顧太太,帶著一個小丫頭,住在離著王府兩條街的客棧裡。


 


我找了幾個嘴皮子利索的人,專門在顧太太窗外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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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進門的安王妃被氣得回了娘家,因為安王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寵的那叫一個如珠似玉。


 


安王成婚了又如何?隻要他的心在表妹這裡,那王妃就是個紙老虎,什麼好處不都是表妹的嗎?


 


待到日後表妹生了兒子,這偌大的安王府不都是表妹的了嗎?


 


司靖安曾經說過,顧婉被強行帶回去後嫁給了一個富商做續弦,過的十分不如意。


 


若是顧太太知曉安王竟然對待顧婉這麼好,怎麼還舍得將女兒嫁給商人呢?


 


錢財再多,也不如權勢。


 


明日,就是初九了。


 


我提前下了帖子,邀了許多夫人來王府賞花小聚。


 


這是安王府有了女主人後的第一次宴會,很多人都十分給面子,早早地來了。


 


安王也一掃幾日來來的疲態,穿了一身暗紅色的常服,襯得更加威嚴。


 


他與幾位同僚好友在前院談天論地,我與女眷們在後院賞花談心,俱是一派和樂。


 


顧婉也出來了。


 


她瞧著像是安分了許多,打扮的中規中矩,安靜地跟在我身後。


 


隻是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顧太太便是這個時候衝進來的。


 


她今日打扮的富貴,派頭十足,面目桀骜,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太太。


 


宴會人多,不請自來的也不是沒有,門口小廝並未敢阻攔,隻是趕緊派人與我通報。


 


顧太太腳程快,丫鬟剛跟我說完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花園中。


 


她揚聲喊道:“王妃!”


 


待到賓客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她忽然“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聽聞王妃為人大度,素有賢名,不知打算何時迎我兒入府?”


 


我沒想到顧太太竟是這般勇猛的人物,一時呆愣在了原地。


 


顧婉猛地漲紅了臉。她衝上前去,S命拉扯著地上的顧太太,開口便是帶了哭腔:“娘,您這是做什麼!您先起來,咱們待會再說!”


 


顧太太白她一眼:“沒有用的東西!”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我兒與王爺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料王妃從中插足,橫刀奪愛,我們小門小戶的沒辦法,便隻能吃了這個虧。”


 


“不若這樣,我們退一步,王府便迎小女為平妻,如何?”


 


滿場哗然。


 


9.


 


“哪裡來的無賴,好生無禮!”


 


“宴席之上迎來送去的,不是舞姬奴婢麼?果然是小門小戶,不懂規矩!”


 


“那顧婉看起來挺安分,原來早就和自己的表哥有了首尾,真是惡心!”


 


人群議論紛紛,顧婉搖搖欲墜。


 


安王匆匆趕到時,我正勸顧太太先去花廳稍作等候。


 


顧太太油鹽不進:“我不去。我也不怕丟人。在這坐著的除了貴人還是貴人。”


 


“今天當著這滿京貴人的面,你們安王府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我女兒在你們王府不明不白地住了這些年,到現在連個名分都沒有,到哪兒也說不過去。”


 


顧婉哀嚎一聲:“娘,女兒求您了,您不要說了!女兒與表哥是清白的,什麼事也沒有!”


 


她拼命地搖頭,言辭懇切:“您可知曉這名聲二字對女子的重要?您這般說,難道是想要女兒一頭撞S在這不成嗎?”


 


顧太太的眉頭皺成了個“川”字:“糊塗東西!誰人不知安王對你情深義重,連王妃都越不過你去,你怕什麼!”


 


“他日你成了安王妃,誰還敢說你!”


 


安王聽不下去了。


 


他看向顧婉,面色鐵青:“情深義重,王妃都比不過你?顧婉,你平日便是這般同家裡說的?”


 


他氣急了,連婉兒也不叫了。


 


顧婉一個勁地搖頭:“不是的,表哥,婉兒從未與娘親說過這般的話!表哥信我!”


 


安王自然是不信:“不是你說的,那你娘是怎地知道的?”


 


顧太太瞧見氣宇軒昂的安王,面上帶著一抹滿意:“京城中都傳遍了,誰不知道王爺對我們婉兒好,將王妃氣的回了娘家好些時日!王爺,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將迎娶婉兒作平妻的事情定下吧!”


 


這顧太太,實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強忍下嘴角的笑意,拿起帕子捂住臉:“王爺,妾身真是無顏見人了!”


 


安王面色鐵青:“潑婦,還不住嘴!”


 


他厭惡地看向顧婉:“速速帶她離去!”


 


顧太太急了:“王爺,你怎能這樣?我一片誠心與你商談婚事,你怎得罵人,還要撵我走?”


 


她猛地站起身來:“莫非你想不認賬?堂堂王爺,提上褲子便不認人了?你怎能這樣!我要去告你!”


 


安王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揮手,身邊的小廝直接將顧氏打昏帶了下去。


 


顧婉淚水漣漣地朝著他伸出手去:“表哥,你信我,今日之事母親並未告知,全是母親自作主張!”


 


安王滿目陰霾,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


 


顧婉好似失去了渾身力氣,伏地痛哭起來。


 


我以袖掩面,哽咽著送別了現場的客人們:“諸位見笑了,實在是無顏再招待大家......”


 


回房後,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司靖安,顧婉,你們欠我的,還不夠呢!


 


10.


 


安王府徹底淪為了笑柄。


 


安王走到哪裡都覺得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索性告了假整日閉門不出。


 


顧太太鬧了一場後,眼見著婚事不成,灰溜溜地走了。


 


她同顧婉說,過些時日再來,讓顧婉好好籠絡一下與安王的感情。


 


可是顧婉哪裡還能見到安王呢?


 


府中的下人最會看眼色,眼見著顧婉失勢,紛紛欺負她。


 


每日裡送去的飯菜不見一點葷腥,更是不冒熱氣,不是壞的就是叟的;


 


要棉被,缺炭火?你們也配?


 


顧婉病了,聽說是受了風寒,燒的厲害。


 


我向安王稟告時,他滿眼厭惡:“隨她去,病S了才好。”


 


他最近迷上了下棋,整日棋子不離手。


 


恰好我的陪嫁中有許多棋譜。


 


於是安王整日待在我的書房中,不是抱著棋譜研究,便是拉著我與他手談一局。


 


這日我瞧他愁眉不展,連用膳都沒有胃口,詢問之下竟是棋譜中有一步沒有看懂。


 


我抿嘴一笑,隨口給他講解了幾句,竟豁然開朗。


 


安王面帶欣喜地看向我,目光灼灼:“以前竟不曾知曉王妃有此本領,本王當真是撿到寶了!”


 


是啊,我自幼聰慧,飽讀詩書,素有才名。


 


我性格良善,連隻小小螞蟻都不忍心踩S,不知接濟了多少難民。


 


我孝敬父母,禮讓姐妹,自問從未做過任何錯事。


 


可是卻被他生生困在那暗室二十年!


 


你沒見識過的,還在後頭呢。


 


安王在我房中待的時間越來越長。


 


初始是下棋打發時間,後來他開始與我一同讀書,談古論今。


 


他親手為我作畫,我親手下廚為他做羹湯。


 


冬雪初降,他獻寶似的將藏於身後的紅梅遞給我:“夫人,這是為夫去城外的梅林中採來的第一支紅梅,不知夫人見了心中可歡喜?”


 


我滿眼心疼地拿來溫熱的帕子為他擦拭凍得通紅的耳朵:“妾身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怎地王爺還親自跑去摘了來!”


 


安王看向我,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婉情:“珍兒喜歡,為夫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要為珍兒取來。”


 


我背過身子將帕子遞給青竹,示意她拿去扔掉,面上是掩不住的厭惡。


 


轉過身來,我換上一副羞澀的笑意,端起一旁的羹湯:“王爺對妾身的好,妾身真是無以為報。”


 


“昨日王爺咳嗽了幾聲,妾身親手燉了這蓮子百合粥,王爺用一些吧。”


 


安王一飲而盡。


 


我滿意地笑了。


 


第二日,傳來顧婉S了的消息。


 


府醫說,本是感染風寒,不是什麼大毛病,但因著顧婉既不肯服藥,也不願平和心態好生靜養,最終憂思成疾,一命嗚呼了。


 


我有些失望,怎麼這麼快就S了。


 


不過也不枉我每日派人到她屋外說安王與我之間的甜蜜趣事了。


 


安王知道消息後,沉默了好久,隻說了句“好生安葬”便再也沒了後續。


 


呵,男人。


 


11.


 


顧婉S後,安王也病了。


 


那日他在顧婉的院子外站了好久,回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裳都被雨雪浸湿了。


 


我為他換上溫暖的衣衫,體貼地沒有過多詢問。


 


夜裡,安王便發起了高熱。


 


我一夜沒睡,天一亮便遞了牌子進宮求皇後娘娘派個太醫來瞧瞧。


 


安王燒了整整三日,我衣不解帶的伺候在床前。


 


第四日,他終於退熱了,但是不知怎地,竟然癱在了床上,成了個廢人。


 


我哭的幾度昏厥,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與皇後娘娘說,王爺待我情深義重,我定要與他生S與共。


 


後來我閉門不出,專心照顧安王,親手伺候他的衣食起居。


 


皇後娘娘多次嘉獎於我,誇贊我“有情有義”。


 


我更加低調,放了一批下人,縮減日常用度。


 


王府整日大門緊閉,甚少有人外出。


 


世人說起安王府時,也不再將之當成談資笑柄,而是滿口誇贊。


 


母親憐我勞累,多次到安王府小住,幫我操持家務。


 


這日,我與母親用完午膳,嘗了宮中新送來的果子,看了會子下人們新排的戲,覺得有些乏了。


 


我回到房中,坐到床上,伸出手轉動床頭的花瓶。


 


一扇小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牆上。


 


我走進去,對著床上一動不動,神色驚恐的人粲然一笑:“王爺,臣妾來看您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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