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終於嘶啞著開口:”把我的手松開,我自己來。“
我頓了頓,走向床頭的鎖鏈。
手指觸碰到冰涼的剎那,頭腦清醒了幾分。
賀忱紅著眼看我,眼裡無助又渴盼。
”嗯?“
我收回手,居高臨下施舍他個眼神。
......
一小時後,我在地下室的衛生間反復洗著雙手。
可仍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腥味飄進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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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酸的不行,讓我怒氣更盛。
走出地下室,我告訴黑衣保鏢。
”讓他滾。“
07
賀忱從別墅走出來時,穿著是宋喬予給他準備的衣服。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他穿衣的碼數。
竟沒有一絲不合適的地方。
陽光刺得他下意識眯了眯眼。
他回頭看向大門緊閉的別墅,隻覺得這七天像個夢。
身上的傷早就好了,若不是虎口處的煙疤提醒著他,他還恍若夢境般。
明明他該高興的。
高興終於逃出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高興遠離那個瘋子般的女人。
可不知為何,賀忱卻站在門外發怔。
心髒開始沉沉湧起一絲說不清的感覺。
雖然說不清道不明。
可他清楚——這感覺一定不是欣喜。
直到保鏢過來驅逐,他才怔怔離開了這個”地獄“。
回去後,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不同的是,宋喬予請了一周的假。
他的心,也不上不下地跳了一周。
直到那天江夏跑過來告訴他:”班長,謝謝你幫我拉票,我比賽拿一等獎了,可以請你吃個飯嗎?“
賀忱一看到江夏就莫名回想到那七天的地下室日子。
他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在懷念。
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有病。
居然會懷念被凌虐的日子。
餘光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賀忱猛地抬頭看,撞進了宋喬予沉寂如水的目光中。
一瞬間,心髒出現某種焦灼煎熬的不舒服。
心尖也痒了起來,迫使身體回憶起那七天經歷的痛楚和爽快。
宋喬予隻是掃了一眼就很快移開。
連半秒的時間也沒在他身上停留。
賀忱忽視心頭那抹莫名的落寞,婉拒了面前的江夏。
下一秒,收到一條短信。
【狗不聽話,爬過來。】
剎那,心又重新鮮活了起來。
08
本以為我會無動於衷。
可看到賀忱身邊站著別的女人,無名的怒火還是充斥了大腦。
等反應過來後,短信已經發了過去。
晚上,賀忱準時出現在別墅。
我雙腿交疊,手裡搖著一杯紅酒。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賀忱幾乎已經是肌肉記憶般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我盯著他微紅臉頰,看得出他難言的抗拒。
孤清自傲者在我腳下俯首稱臣。
莫名的爽感從心髒蔓延四肢。
哗——
我將沒喝完的紅酒潑向賀忱。
鮮紅酒漬順著稜角分明的臉滑落脖頸,又隱沒在襯衫內。
他的襯衫質量不算好。
被酒一潑,就成了透明。
若隱若現的腹肌隨著呼吸的紊亂而顫動。
賀忱好像根本不在意,輕輕將我的高跟鞋脫掉。
低頭吹了吹磨紅的後腳跟,為我揉著小腿。
眼前的畫面與上一世重合。
那時,賀忱總是一邊心疼我的腳,一邊無可奈何為我按摩上藥。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一切都沒有變。
腦中電光火閃,歇斯底裡的爭吵在記憶裡迸發。
”滾。“
我一腳踹向他的胸口。
賀忱倒在地上,面上沒什麼變化,像是早就習慣我的陰晴不定。
他沒說話,隻是靜靜拿起桌上的脖圈為自己套上。
隨後,彎著身子將繩索交在我手裡。
姿態放得很低,聲音也不像以前那麼冷硬,甚至還帶上了安撫的意味。
”主人。“
”不生氣。“
09
賀忱回到宿舍脫下衣服後,室友嚇了一跳。
”賀忱,你這是被打了?“
腰腹上的鞭傷看得人觸目驚心。
賀忱沒說話,隻是自顧自處理著傷口。
室友緊縮眉頭,面面相覷。
他們知道賀忱家裡條件不好,怕他招惹了什麼人遭到報復。
試探問道:”要不要幫你報警?“
賀忱的情緒這才有一點外泄。
”不用,多謝。“
室友面色古怪,過了好一會才驚慌開口:”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現在有很多奇怪的情侶就喜歡凌虐別人。
該不會賀忱也有這種癖好吧?
思及此,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怪異。
賀忱罕見地擰了擰眉,不由陷入沉思。
談戀愛?
他覺得自己對宋喬予的情感很復雜。
那種情愫可能不大和喜歡有關。
但自己卻不由自主想去靠近。
哪怕她像劊子手那樣凌虐他。
這種不正常的感情詭異又粘稠,有時甚至讓清醒的他感到恐懼和厭惡。
也許,他本就沒有很厭惡宋喬予。
隻是唾棄著那個被她施虐卻又對此著迷的賀忱。
所以恨屋及烏。
賀忱搖頭否認,”我沒有談戀愛。“
好心的室友急了。
”可你這樣也太嚇人了,真不怕你被打S了?“
作為受害者的賀忱沒有絲毫被關心的喜悅。
他隻是安靜坐在那裡,心卻跑到了千米之外令他曾經厭惡至極的別墅。
明明那七天是那麼度日如年,而如今卻覺得像一瞬間那麼短......
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喊他過去。
賀忱心裡隻有這個念頭。
叮咚——
手機響了。
賀忱連忙放下藥膏,卻發現不是宋喬予的消息。
掩去心頭莫名的失落,他這才注意到是獎學金到賬的信息。
與此同時,一條消息彈出來。
【上了大學就忘記你老子了?】
【給老子打錢!】
10
距離上一次去別墅已經過了五天。
第六天,賀忱接到一個電話。
”你好,是賀同學嗎?“
對面聲音有點急,但他還是聽出來是宋喬予家的保姆。
賀忱壓下心頭的悸動,”嗯,我是。“
”可以麻煩你來一下嗎?小姐她......不太好。“
幾乎沒多猶豫,賀忱就出了門。
臨走前,室友大喊:”下節課你不上了?“
賀忱回道:”幫我請個假。“
室友嘟囔:”什麼天大的事兒啊,一向不請假的賀忱都破了戒。“
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
賀忱到了後,別墅已經空無一人了。
聽到二樓傳來的破碎聲,他快步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昏暗的房間裡,滿地碎片。
宋喬予赤腳踩在碎片上,鮮血淋漓。
可她置若罔聞般蹲在原地,雙臂環抱著自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外面雨聲夾雜著驚雷,像吞噬人的巨獸。
宋喬予聽到了腳步聲,卻沒有回頭。
聲線顫抖,卻依舊是冷的:”滾出去。“
賀忱腳步稍頓,喉頸一澀,心裡說不出的刺痛。
他聲音更輕,溫聲道:”主人,是我。“
11
我聞聲緩緩回頭,看清賀忱的臉後,順手拿起杯子朝他砸了過去。
他沒躲,硬生生抗下。
鮮血順著光潔的額角緩緩流下。
同樣也是這樣的雨天,賀忱不顧我的阻攔,一定要去修水壩的工程地看一看。
他怕工人和村民出事。
賀忱這麼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我曾在他S後的千百個夜晚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他。
可依舊在清醒後情不自禁地想著他、念著他。
一邊罵自己犯賤,一邊渴求他能在午夜夢回之際回來看看自己和孩子。
明明現在近在咫尺,可這一縷怨恨生了根,張開嘴隻剩下期期艾艾的吞吐。
”我愛你“和”我恨你“結成飛快穿插又混沌忙亂的針線。
原來,心髒承載情感的部分是這樣開始潰爛的。
”喬喬......“
賀忱不知何時走到了面前,伸出手將我擁進懷裡。
我SS攥著衣擺,聽著熟悉的稱謂,渾身戰慄。
悲傷與恨意溶解出的物質幾乎衝出眼眶。
”我恨你,我恨你......“
手裡攥的碎片劃向賀忱,刺穿輕薄的衣物在他身體留下傷痕。
手腕操縱碎片不斷擺動,肆意宣泄著無限的恨意。
除了短暫的痛悶聲外,賀忱依舊將我抱得SS的。
等我晃過神,這才發現賀忱已經成了個血人。
渾身血淋淋的,像剛從煉獄爬出的惡鬼。
而這一切,是我予以他的痛楚。
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我究竟在恨清高固執的賀忱,還是那個懦弱自私的自己。
掙脫開賀忱的一瞬間,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
無盡的疲憊像織好的細網,將我層層籠罩。
好累......
我好像,已經沒有力氣恨了。
我深深看了眼賀忱,悽厲一笑。
”你走吧,以後就當我們不認識。“
12
賀忱忍著身體上的痛,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以前,他總會想象著徹底擺脫宋喬予後,他會有重生般的自由感。
可真的聽完她說的話後,本來異常堅定的念頭忽而變得虛無縹緲。
整個人也變得茫然又無力,像是失去了方向。
脖子上已經沒有勒人的脖套,身體也不再受到鐵鏈的桎梏,可靈魂似乎被什麼囚禁。
沉甸甸的,壓得他好疼。
”你說......什麼?“
宋喬予又重復一遍,似瀕水之人的虛脫。
”我累了,遊戲到此為止。“
她扔給他一件外套,用來遮住渾身的血痕。
賀忱看了她很久,驀地自嘲一笑。
他真的是有病了。
居然看到這樣的宋喬予會心疼得難以自已。
也許他真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是不是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竟然在被凌虐的過程中,情不自禁愛上了施虐者。
”好,到此結束。“
賀忱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他們之間,本就是宋喬予的一時興起。
他從來沒有什麼資格說不。
連結束也隻能靠宋喬予施舍。
13
回到學校後,賀忱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傷口。
他靜靜坐在床邊怔神,任由傷口滲出鮮血。
寢室很安靜,室友都去上了課。
渾身忽然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焦躁感包裹起來。
好像心髒被整顆放到沒有油的鍋上煎熬。
絲絲縷縷的痒麻,帶著刺痛,纏著他整個人不斷下墜的恐慌惶然。
賀忱猛地抬頭,倉皇失措地把宋喬予扔給他的衣服抱在懷裡。
他重新被那股熟悉的女人香味圍住了。
那種煎熬感一點一點地消散了。
雨漸漸停了。
賀忱還是坐在原地,身上的血結了痂。
他本該去醫院好好處理傷口的。
可神使鬼差地踏上了那條熟悉的道路。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宋喬予的別墅外了。
天黑了,別墅裡沒有一絲光,讓人壓抑難受。
賀忱突然又想到今天的宋喬予。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痛苦哀嚎。
隻有沉寂的冷漠和孤獨的厭世。
她那麼瘦那麼小,一陣風吹過去就能把她吹散。
不知怎的,賀忱還是打開了別墅的大門。
門上的密碼,他曾看宋喬予輸入過,默默記在了腦子裡。
別墅依舊空無一人。
賀忱走上二樓,仍是空的。
”宋喬予?“
聯想到她糟糕的狀態,驚慌在心中一點點蔓延。
她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冷汗打湿了後背。
賀忱喊得聲音更大了。
她的名字在空曠的別墅裡傳來回響。
直到走上別墅的天臺,賀忱瞳孔猛地一縮。
宋喬予站在天臺上。
有一瞬間,她的影子與他記憶中的女人重合。
”宋喬予......“
賀忱沒發現。
他的聲線顫抖得不像樣子。
這樣恐慌,他又一次經歷了。
賀忱跌跌撞撞朝著天臺上的人跑去。
將上面的人猛地一拽,狠狠砸向自己的懷裡。
熟悉的味道充斥鼻腔的一瞬間。
驚恐的心才逐漸歸籠。
14
我猛地被拽下來,卻沒感受到疼痛。
抬起頭,在賀忱懷裡對視。
我不懂他怎麼又來了。
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趕都趕不走。
可卻沒發現,我的手早已經SS攥緊了他的衣服。
我聽見我的心在說:救救我吧。
可嘴上依舊不饒人。
”怎麼?上癮了?不挨打就皮痒是嗎?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賤的人,你很缺愛嗎?“
惡毒的話幾乎沒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
我能感受到賀忱的身子僵了僵。
可他依舊沒放開。
賀忱隻是抵著我的頭發,聲音有些嘶啞:”宋喬予,別做傻事......“
我垂眸,SS咬著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