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此用心,可惜便宜了我。


 


我都有些好奇,將來有朝一日她發現我是個冒牌貨的時候,會做何感想。


 


因著永安侯府的表態,父親母親都開始重視起了這門親事。


 


因禍得福,我在府裡的日子過得漸漸地好起來。


 


直到陳念終於忍不住,跑到我院裡,眼紅地看著我屋裡的那些寶貝。


 


5


 


她戴著母親從我這裡討回的瑪瑙頭飾,我桌上卻放著一套更貴重精致的紅寶石頭面。


 


我明明白白地在陳念眼中看到了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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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裡輕笑。


 


畢竟是眼皮子淺,一些小玩意兒而已,也至於如此。


 


但是我沒想到陳念會直接開口問我要。


 


我靜了一秒,笑著開口:


 


「說起來,這婚事原本該是妹妹的,要是你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陳念表情變幻莫測,最終還是艱難地從我屋裡擺著的那些東西身上移開了眼。


 


的確,和一個侯府世子比起來,皇子妃尊貴多了,運氣好,將來甚至有可能會是皇後。


 


這麼簡單的賬,陳念還是能算過來的。


 


母親給我的陪嫁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產業,有幾個鋪子甚至入不敷出。


 


喜樂又沒忍住噘起了小嘴。


 


「姑娘沒有拿得出手的嫁妝傍身,去了侯府萬一被人奚落怎麼辦?夫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嘆口氣,將賬簿收起來。


 


永安侯府送來的聘禮足足地有一百六十六臺。


 


聘禮單子上列的東西讓我看到了母親眼裡的動搖。


 


她也在後悔,後悔沒有早日知道永安侯府如此闊氣又大方。


 


甚至免不了疑心,讓我代替陳念出嫁是不是做錯了?


 


於是,她看我的眼神就更多了幾分冷淡。


 


幸好,很快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因為心懷芥蒂,母親幹脆稱病不願見我,至於陳念,又和三皇子去茶樓品茗了。


 


我是被喜樂攙扶著出了門的。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告別了這個家,像是倦鳥投林一樣地去了永安侯府。


 


進府之後,我蓋著喜帕也能看到一路上途經的園子裡種植的都是陳念最愛的杜鵑花。


 


果然,將軍心系的人是陳念,而我不過是從一處寄人籬下輾轉到了另一處寄人籬下。


 


第二日回門,將軍拜見了父親、母親。


 


季言風雖出身於侯府,外祖家卻是武將,他從小就跟著常老將軍去了邊關歷練,成親才回到京都。


 


故此這位神秘的少年將軍還從未被人窺見過真顏。


 


此刻落座後,陳念的眼睛都快要長在季言風身上了。


 


也對,畢竟連新婚夜被挑起喜帕的我也在看到他的時候驚了一秒。


 


這人雖是武將,卻帶著讀書人的斯文,有京城世家子弟身上有的風流倜儻,也有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S伐果決。


 


一種矛盾的和諧,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季言風禮數周全,待我處處體貼周到。


 


給足了我尊重和體面。


 


我很滿意。


 


一頓飯吃完,我跟隨母親去室內,父親和季言風去了書房。


 


等我在園子裡隨意地逛起來的時候,卻看到了陳念正仰著頭和季言風說著什麼。


 


6


 


她一派嬌憨的小女兒姿態,活潑可愛。


 


季言風正低頭,耐心又溫柔地聽著她的話。


 


兩個人看上去真是,好不親近。


 


我很識趣地想要掉頭離開,不承想季言風卻出聲叫住了我。


 


「夫人準備去哪裡?」


 


我隻能硬著頭皮過去和他們打招呼。


 


「闲來無事,隨便走走。」


 


季言風輕聲地問我。


 


「可逛夠了,逛夠了我們回家,我叫花匠尋來新的杜鵑品種,你肯定喜歡。」


 


我心頭一哽,下意識地看向陳念,憤懑了許久的陳念終於勾起唇,挑釁地朝我笑一笑。


 


莫名地,我賭起氣來。


 


「我不喜歡杜鵑,府裡的杜鵑全拔了吧,改種牡丹。」


 


回到府裡後,外面就開始有對我不利的流言。


 


眾人都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不配做三皇子妃,覬覦永安侯府的權勢,故此搶了陳念的婚事。


 


外面關於我的謠言甚囂塵上。


 


「那個世子妃根本配不上季小將軍,哪有這樣不知廉恥的人,搶了人家衛國公府嫡小姐的位置,讓人家正經的小姐流落在外多年,現在又來搶人家的親事。」


 


「衛國公府這是養出來一條白眼狼啊,也就是衛國公和國公夫人心善,對她太好,要不然她是怎麼敢的?」


 


「就是,那個正經的嫡小姐也是個善良單純的,要不然怎麼能被一個身份不清不楚的女子搶了親事,出了這樣的事,也難得這一家人不說這個欺世盜名的世子妃半句不好。」


 


我坐在亭子裡看書,喜樂又開始跳腳。


 


「那些人胡說,小姐您明明清清白白,明明就是夫人逼您替二小姐嫁人的。」


 


這丫頭,又毛躁起來了。


 


我往她嘴裡塞了一塊芙蓉糕。


 


喜樂腮幫子氣得鼓鼓的,煞是可愛。


 


我忍不住笑起來。


 


我看著滿園開得正好的杜鵑花,淡淡道:


 


「外面那些人說得有什麼錯?爹娘畢竟養了我十幾年,我也的確是鳩佔鵲巢佔了陳念的位置。


 


「她在外面吃了這麼多年苦,因為我,人家一家人無法團聚,我現在隻是被人罵了幾句而已,事實上,我已經佔盡了衛國公府的便宜。


 


「如果不是我和陳念的身世被人顛倒,我這輩子都會和永安侯府這樣的人家無緣。」


 


我抬頭看看天色。


 


自從從衛國公府回來之後,季言風就一直不知道在忙什麼,我時常都見不到他人。


 


這幾日外面有不利於我的流言散出之後,我更是見不到他,每天晚上都在獨守空房。


 


他大概是知道了,後悔了,甚至琢磨著怎麼休棄了我吧。


 


7


 


畢竟,外面的人都說我不知廉恥,破壞了他和陳念的姻緣呢。


 


我靜靜地等著被逐出侯府的命運。


 


沒想到,季言風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卻是讓我同他一起去參加長公主的賞花宴。


 


我有些疑惑,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恭順地應了一聲好。


 


賞花宴那日,長公主對我格外熱絡,仿佛我是她失散已久的親姐妹一般。


 


宴會過半的時候,長公主狀若無意地開口道:


 


「季小將軍為國戍守邊關多年,各位能高枕無憂地在京城錦衣玉食都要感謝他。


 


「本宮聽到了外面有些對將軍夫人不利的傳言,相信在座各位都不是那等偏聽偏信的蠢貨,必不會隨便汙了將軍夫人的清譽。」


 


長公主的態度意味著皇家的態度。


 


誰要是再懷疑我搶了陳念的婚事,那就是和皇家過不去了。


 


席位上的眾人都開始附聲應和,轉而開始誇贊起了我這個將軍夫人是多麼明珠奪目、多麼美麗聰慧。


 


再無一人對我的身世有所嘲諷。


 


回到府裡,季言風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他像是一個急著邀功的孩子。


 


「那些胡言亂語的人我都已經處置了,以後京城不會有人再胡亂編排你了。」


 


我看著他,發現自己之前究竟是天真了。


 


侯府是鍾鳴鼎食之家,世家休妻,傳出去就是笑話。


 


季言風此舉,無異於維護侯府的體面和他小將軍的尊嚴。


 


畢竟,永安侯府被衛國公府戲弄,說出去都是醜聞。


 


看來季言風是打算認了我這個冒牌貨做夫人了。


 


我點點頭。


 


「謝過將軍。」


 


看我態度冷淡,他眉眼暗了一瞬,還想說什麼,卻接到急報,要去出徵。


 


我們匆匆地離別,他隻來得及留給我一句「等我回來」。


 


我對此也無所謂,畢竟,誰會和一個剛成婚不久的人有感情啊。


 


當時的我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季言風。


 


他沒有回來。


 


季言風走了不久,陳念就和三皇子正式地訂婚了。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我面前炫耀。


 


「姐姐,等我成了三皇子妃的時候,你就要向我行禮了哦。」


 


那日在長公主府裡,她和母親也坐在臺下,聽了長公主的話,二人齊齊地變色,陳念看著我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嫉恨。


 


我當然知道外面的謠言是怎麼起來的。


 


除了衛國公府,還有誰會這麼闲?


 


母親恨我,恨我享受了多年衛國公府的資源。


 


而她的親生女兒卻在偏遠的地區裡過著貧窮的生活。


 


可,我也是無辜的啊。


 


經此一事,我知道,我和衛國公府的緣分斷了。


 


8


 


季言風戰S的消息送到侯府的時候,我正在抄經書。


 


練字可以讓人靜心。


 


但是當季言風的親信將他的血書遞給我時。


 


我手上的毛筆還是不慎摔在了地上。


 


映入眼簾的熟悉筆跡,字字泣血。


 


【愛妻諾兒,吾恐難歸,不能護你一世周全,實乃言風之憾。


 


【唯望此後山水遠道,自珍重。


 


【夫季言風絕筆。】


 


屬下一臉沉痛:「將軍一生英勇瀟灑,到了最後心中放不下的,隻有夫人您啊!」


 


我有些恍惚,我在季言風心中竟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嗎?


 


他在書裡寫。


 


他想娶的人隻有我,從來不是陳念,隻是因為有人告訴他陳念回來,我自此變成了衛國公府的二小姐,他才叫人通傳想要求娶二小姐。


 


滿園的杜鵑也隻是因為我們幼年時初見,我告訴他杜鵑花好漂亮,他將我的話放在了心上,所以特意請花匠種了滿園的杜鵑,隻為討我歡心。


 


在衛國公府他之所以耐著性子聽陳念說話,是為了向陳念打探我的喜好,因為他早已察覺到了我對這樁婚事的心不在焉,再加上我和三皇子多年情誼人盡皆知,他生怕我對他不喜。


 


後來聽了我的話,依然沒有將杜鵑改為牡丹,是因為他發覺我日日都會去園子裡賞花,以為我當時隻是說一時氣話,但是還是喜歡杜鵑。


 


哪怕其實我隻是為了讓那些杜鵑提醒自己,季言風真正心儀的人是陳念。


 


他所有對我的好,都隻是錯把我當成了陳念。


 


我怕自己會沉淪在這好裡,迷失了心智。


 


……


 


我望著手中血書,不禁淚湿衣襟。


 


我想起我在衛國公府待嫁的那些日子。


 


因為被當成替身的不岔,我對季言風異常冷淡。


 


他總是費盡心思地送些討巧的小玩意兒來取悅我,但是我都讓喜樂隨手扔掉。


 


我篤定地相信,這都是他為了討好陳念的,和我無關。


 


我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與殘忍,將自己一開始就與他隔絕開來。


 


他日日獻殷勤於我,我卻從未給過他一言一語,甚至連最起碼的感激都沒有。


 


那個時候的季言風,是不是也是日日輾轉難測,他不知道我的喜好,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送去的東西,隻能更加絞盡腦汁地搜羅更多新奇玩意兒。


 


我撫摸著那張血書,想到知道他要出徵時。


 


我連聲叮囑都沒有,他去戰場上這麼久,我沒有給他寄過一次家書,沒有擔憂過一次他的安全。


 


我怕,我怕自己會被拋棄,怕他知道真相後會像母親拋棄我一樣,將之前對我所有的好全部收回。


 


所以我抗拒他。


 


9


 


可是,他流了這麼多血,又該有多痛。


 


懊悔和劇烈的痛苦,讓我整個人都嘔出血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倒了下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又回到了母親要我替嫁到永安侯府的時候。


 


這一次,我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語氣裡再也沒有上一次小心壓制的難過與不滿。


 


我想彌補上一世對季言風的虧欠。


 


這一次,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我不會再像上一世一樣逃避他的關心與善意。


 


季言風照例將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東西源源不斷地送到我手裡。


 


我把玩著他送來的一對小松鼠玉雕。


 


做工很精細。


 


上一世我也很喜歡這對玉雕,但是想到自己一個替身,最後叫喜樂將這對玉雕隨手賞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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