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長姐林曦讓我給她的夫君做妾。
她說她已時日無多,家裡最掛念的人就是我。
她說她要用自己的短暫餘生幫我博個好前程。
過門前,我偷偷在懷裡揣了一包落胎香和一把尖刀。
她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她,是時候該清算了。
1
過門那日,我被一頂小轎抬著悄無聲息地從偏門進了將軍府。
空無一人的臥房裡一片寂靜,我強打精神坐在婚床上等夫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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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左等右等也沒等來人,我終究熬不過時間,沉沉睡過去。
昨夜奶娘在我身旁哭哭啼啼一整夜,搞得我也一夜未眠,如今實在是困倦極了。
不一會兒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有人親上我的脖子,我才猛地驚醒過來。
房內一片漆黑,一股陌生又灼熱的男子氣息把我團團包裹著。
我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整個人傻掉了,抬手就去推他。
我使勁推了好幾下,卻因為剛剛睡醒,身體完全使不上力氣,對方直接把我的反抗當成了欲拒還迎。
他輕笑一聲,一反手就把我的兩隻手給按住了。
我心裡更加不安,一心急就哭了出來。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身上的男人忽然頓住,聲音焦急地問我,「怎麼哭了?弄疼你了嗎?」
他松開對我的鉗制。
我立刻轉身撲在被褥裡嗚嗚嗚地哭起來。
他輕柔又耐心地拍著我的背安慰我。
哭了一會兒,我才似回過神來,趕緊擦掉眼淚,轉過身對著人,討好道,「二爺,剛剛是妾不識抬舉,打擾了您的興致。我……我剛剛隻是太害怕了,屋裡那麼黑,妾一時沒反應過來您是誰。您狠狠懲罰我把,我都認。」
說完我起身跪坐在床上,緊緊抿著雙唇,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望著他,一副虔誠等待懲罰的樣子。
馬文思見狀撲哧笑出了聲,他好笑地擁著我,重新躺倒,「哪有那麼多規矩?哪有動不動就罰人的?剛剛是我無禮,嚇到你了。原是我喝了幾杯酒,糊塗了。」
「不不不,二爺不糊塗,是妾睡糊塗了。二爺想做什麼就來吧,這次我保證絕不亂動。」我嘴上英勇地表著衷心,可顫抖不止的手卻顯露出了我真實的害怕。
「呵呵呵,好可愛的丫頭。」他貼著我後背的前胸隨著笑聲輕輕震動,我感受到他溫熱的唇在我頭頂貼了一下,又蹭了蹭,「我不做什麼了,你累了就安心睡吧,其他事明日再議。」
直到馬文思平緩悠長的呼吸傳入耳中,我狂跳不止的心才重新平靜下來。
剛剛他不顧我反抗,霸道擁住我時,兩人之間巨大的力量懸殊讓我心中太過慌亂,一時之間竟想到了大老爺強納翠柳為妾那夜,他們房裡傳出來的悽厲喊叫,以及第二日她身上多出來的那些莫名傷痕。
我以為我也會面臨那樣的慘境,卻不想馬文思並沒有像大老爺一樣兇殘。
這會兒感受著枕邊人在安睡,我一動不敢動,僵硬地被他擁著睡著了。
2
第二日一覺醒來,首先感受到的是壓在我腰身上的沉重男子手臂,我愣怔片刻,視線掃視一圈,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嫁人了。
想到我還不知道對方的長相,頓時好奇心起。
我屏住呼吸,緊緊抿住唇,大著膽子朝身旁人看去。
那是一張年輕朝氣的臉,面白如玉,劍眉鳳目,明明是初見,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正當我呆呆望著他的臉出神的時候,馬文思忽然睜開了眼睛。
我被他驚得一顫,欲蓋彌彰地猛然轉身,動作之大能驚醒一頭牛。
低低的笑聲從腦後響起,「怎麼樣?對本夫君可還滿意?」
聞言我本來就亂糟糟的腦袋一下子更亂了,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羞憤地攏了攏衣服,起身就想逃離。
卻再次被他有力的長臂撈了回榻上。
他把我壓在被褥上,臉貼近我的臉,「跑什麼?不記得我了嗎?」
聞言,我抬頭奇怪地望著他,大大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思考。
他見我滿面疑惑,頓時露出一張苦臉,「你竟然忘了我!真是個沒良心的丫頭啊!」
「你……」我依舊呆呆的,但心裡開始著急。
他嗔怪地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道,「小時候你還答應要嫁給我呢。如今我都在眼前了,你卻不認得我了。」
聽到「嫁給他」幾個字,我的腦袋裡終於「叮」了一聲,面前的人自動與我腦中曾經的場景重合。
「你是……小二郎啊!」我驚呼。
「哼,這還差不多,如果今天你膽敢沒想起來,看我怎麼懲罰你。」他佯裝兇狠地點了點我的鼻尖,不無寵溺地說。
聽聞他就是小二郎,我緊繃的神經立刻放松下來,笑道,「原來是你呀,怪不得剛才就覺得熟悉,這許多年不見,你還好嗎?」
馬文思像大狗狗一樣把頭拱進我懷裡哼哼,「我過得好苦呀,心裡一直記掛著你,為了娶你一直在努力,我能這麼快娶到你還多虧了你姐姐。」
我斂下心中奇怪的心緒,低頭道,「嗯,長姐最好了。」
「是啊,真羨慕你們姐妹情深,我們家就沒這麼好的氛圍了。你在府裡別一個人亂走,我不放心。想去哪裡跟我說,我陪著你。說好了,一定要讓我陪著啊。」他絮絮叨叨地認真囑咐我。
我帶著揶揄道,「知道了,以後妾就是二爺腰間的小掛件,去哪裡都纏著你。」
「你說反了,我是你腰間的小掛件,你去哪裡我都纏著你。」他說著,臉在我身上蹭來蹭去,弄得我痒得很。
屋外已經有丫頭們行走的響動,我也不敢怠慢,趕緊推他道,「別鬧了,該起床了,我還得去見過婆母和長姐。」
說完我不顧馬文思的阻攔,執意起身穿衣。
出門前奶娘對我千叮嚀萬囑咐,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自覺,要守禮本分,要尊重主母,要孝敬長輩,最重要的是,不能由著男人胡來,不能恃寵而驕。
她說我嫁入將軍府之後,隻有長姐會是我一輩子的依靠,要我隻能跟她一條心,永遠唯她馬首是瞻。
我一一應了,她才放心扶我上轎。
3
我利落起身,收拾妥當自己後,麻利地伺候馬文思更衣、淨面、束發。
這些事我做得很順手,在林家時我都是這麼伺候嫡母和長姐的。
馬文思全程笑呵呵地由著我擺弄,完了嘆了一句,「月兒真乃賢妻也。」
聽聞一個「妻」字我心頭一跳,認真道,「二爺,別這麼說。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別亂了規矩。」
馬文思聞言點點頭,狡黠地笑道,「好,為夫知道了,還是咱們家月兒懂事。」
我跪在長姐面前給她敬正室茶,她卻怎麼都不肯接,說自家姐妹不講究這些,執意要拉我起來,我不肯,她急得咳嗽起來。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趕緊起來給她拍背。
她順手拉我坐在她身旁。
我倆微笑對視著。
她一派優雅貴氣,一如往常。
家中嫡母,也就是長姐生母,出自京城一等勳貴之家安國公府,她身世顯赫,容貌絕美,氣度更是不凡。
長姐也隨嫡母,很好看。
「長姐怎麼又瘦了?最近身子不爽利嗎?」我心疼地問。
「無妨,老毛病了。我這病你還不知嗎?這麼多年一貫如此,沒什麼可擔心的。」說話間,她認真瞧著我,似是在尋找什麼答案。
我輕輕地拉起她的手握在手中,殷切道,「母親說,隻要你好好調養就能大好。」
「呵,母親是寬慰我呢。算了,不說這些勞什子了。說說你吧,你過來住得還習慣嗎?我昨日身子實在不便,沒能過去,還拖住了郎君,害你等了那麼久。」長姐說著又咳起來。
我趕緊給她遞茶,安撫道,「我很好,一切都好,沒什麼不適應的,想到以後日日都能見到長姐,倒是開心得緊。」
長姐笑著把茶推開道,「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嘴甜討喜,現在也長成了大美人。」
她吐出的「大美人」幾個字明顯有點生硬的意味。
但我卻恍若未覺,羞澀地低下頭,謙虛道,「我哪裡有?長姐才最好看,頂頂好看。」
我的語氣比她真誠許多。
她滿意地摸摸我的頭,神色認真道,「長姐叫你嫁來,你可怨我?」
我立刻搖頭否認,「不怨,我自願來的,我願意陪著長姐。長姐嫁人後,我可想長姐了,本來想著沈表哥結婚時能跟你見上一面,你卻沒來,太可惜了。那日可熱鬧了,沈表哥春風滿面,表嫂更是傾國傾城……」
不知是我說錯了什麼,還是怎麼的,長姐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手也顫抖起來。
我被她嚇壞了,趕緊握著她的手詢問,「長姐,你……怎麼了?」
秋杏趕緊上前給長姐遞茶揉背,並對我說,「夫人許是累了,小姐先回去吧。」
長姐卻拉住我的手,執拗地繼續說道,「你要記著,你來不是為了陪我,是要陪著郎君。你看看我,咳咳咳,我這身子也不中用,不能時常陪他,心裡愧疚得緊。他人很好,你就替我多陪陪他,最好能給他生幾個跟你一樣可愛的寶寶。以後我走了,讓他扶你做正室。」
我沒有在意長姐說的長篇大論,而是留心觀察著秋杏手中的茶杯。她時不時把茶杯送到長姐唇邊,將一整杯茶一點一點地盡數喂入了長姐口中。
不錯,這杯茶裡我放料了。
就是我過門時藏在懷裡的那包。
4
一出了長姐房門,她身邊的丫頭秋桃就拉著我,埋怨道,「姨娘以後在夫人面前莫要再提沈表少爺。」
「為什麼?」我問。
「這個……就是他們關系不好了唄,總之你別提就是了,夫人不喜歡。」秋桃眼神晦暗道。
「好,既然長姐不喜,我便再也不提了。這麼說來,今天我真該S,長姐本就身子不好,我又讓她難過。」我嘴上應道。
秋桃一臉古怪,頓了頓才說,「也不怪姨娘,畢竟以前府裡的事兒您都不記得了。以後不說就好了,夫人那麼疼您,不會跟您計較的。」
我面上點了點頭,心裡卻悠悠道,我怎麼會忘記呢?
那筆賬算完之前,我會比誰都記得更清楚。
沈表哥是長姐從小就喜歡的人,他那人也當得她的喜歡。
他呀,身長九尺,魁梧健碩,面容俊朗,氣質尊貴,是國公夫人最疼愛的長子,是未來會權傾朝野的安國公。
長姐還在閨中時,每次見沈表哥來,她都開心得不得了。
沈表哥對她也很疼愛,每次都給她帶禮物,順帶也給我帶一份。
因為我和長姐是府裡唯二的女娃,雖然她是嫡女,我是庶女。
表哥在的時候,她面上不顯,但隻要他一走,長姐就立刻翻臉。
她總要強行把表哥給我的禮物奪走,然後羞辱我,說我下賤不知廉恥,不配得到表哥的禮物。
他說表哥隻是她一個人的表哥,並不是我的。
也是,她是嫡母的女兒,跟沈表哥是真正的血緣表親,而我是小妾生的,跟國公府沒有任何血脈關聯。
等表哥再來的時候,長姐就跟表哥告狀說我把他送我的禮物弄丟了,而她自己的卻好好珍藏著。
後來,沈表哥就不再給我帶禮物了,也不怎麼跟我說話了。
初見時,他每每總要捏捏我的臉,然後抱著我轉幾圈,笑著調侃一句,「小丫頭又長大了些,虎頭虎腦的,真招人疼。」
後來就再也沒有過了。
但每次他來,我都能見著。
他會遠遠地看我一眼,朝我笑笑。
我卻從不敢對他笑。
我邊走邊想著往事,完全沒注意到對面快步走來的馬文思。
直到身子被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擁住,我才回過神來。
我驚呼一聲,抬頭就見帶著一臉狡黠笑容的馬文思。
「小傻瓜,想什麼這麼入神?身體被狼拖走了都不知道。」他笑道。
我卻落下淚來,「長姐剛剛身子不好,我,我擔心她……」
馬文思趕緊拍拍我的背,安撫道,「你先別急,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夫,她會沒事的。」
「哦,」我說著抹掉眼淚,「你進去看看長姐吧,我還要去給太太敬茶。」
「我先送你去母親那裡,完了再回來看夫人,母親喜靜,住得偏遠些,我怕你不認得路。」馬文思說著就要拉我走。
我趕緊拖住他說,「長姐吩咐了秋桃送我去,夫君就放心吧,你快去看長姐要緊。」
我朝他笑笑,拉著秋桃出了院門。
5
秋桃帶著我往西走,一開始還能遇見行人,後面越走越荒涼。
「這路怎麼這麼荒涼?」我疑惑道。
「您也聽二爺說了,太太住得遠,我看時間不早了,怕她怪罪,就帶姨娘抄個近道。」秋桃眼神閃爍地說。
「哦,讓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