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前一晚，媽媽往哥哥牛奶裡下安眠藥，隻為他睡個好覺。
我及時阻攔，卻被罵別有用心。
「要不是你影響了航航睡眠，他能考這麼差嗎？」
後來我被逼輟學攢錢，又被迫跟傻子定婚，隻為拿彩禮給哥哥買房。
結婚的前一天，我從窗戶上逃走，卻意外從六樓掉落。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哥哥高考那晚，眼睜睜看著安眠藥融到了他的牛奶裡，冒出一串急促的氣泡。
1
媽媽看著奶瓶裡的氣泡，皺了皺眉頭，又舀一勺蜂蜜進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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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哥十九了，但他喝奶用奶瓶。
這都是我媽慣的，說直接喝會嗆著，用奶瓶比較安全。
「媽，給哥準備牛奶呢？」
我媽拿眼橫了我一下。
「說話小聲點兒，別吵到你哥哥。」
我看著奶瓶旁邊被摳開兩片的安眠藥，用氣聲問道。
「您給哥哥奶裡放了安眠藥？」
我家的房子緊臨公路，就算到了晚上，也能聽到刺耳的鳴笛聲，我媽想讓我哥睡得好些，才自作主張，想出了這個法子。
這安眠藥雖能讓人快速進入睡眠，但也會降低人神經的反應速度，出現思維緩慢的副作用。
前世，我強行把混了藥的牛奶倒掉，又連夜去外面買了隔音耳塞回來給哥哥用。
隻可惜。如果睡眠質量能給高考加分，那我哥也不至於和某翔技術學院失之交臂了。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哥垂著腦袋生氣，媽心疼地抱了抱他，扭頭一把打掉了我手裡的蘋果。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哥都這樣了，你還吃得下去？」
我當然吃得下去了，他平時考 180，這次考 250，雖然祖墳沒冒青煙，但好歹也算祖宗保佑。
「你哥哥每晚都有喝牛奶的習慣，要不是你把他的奶倒掉了。他也不至於發揮成這樣。」
從小到大，這樣的話我聽過無數次了。
「你哥哥吃草莓隻吃尖尖，你把剩下的吃了吧。」
「你哥哥喜歡睡朝陽的房間，你睡書房吧。」
「你哥哥喜歡安靜，你少說點兒話。」
我氣急反笑。
「你那麼喜歡你大兒子，生我做什麼？」
「要不是為了有個人幫襯航航，早就把你扔了，小丫頭片子真晦氣。」
重男輕女的家庭我見的多了，可把兒子當成寶，把女兒當丫鬟的，唯有我媽一個。
2
我從小就比哥哥成績好，可我媽從未表揚過我，一個勁兒地誇哥哥，男孩子後勁足，總會追上來的。
或許吧，或許等他埋到土裡，墳頭草能長得比我高點兒。
「你還想讀書？一個丫頭片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你現在趁著年輕，就該去店裡多端點兒盤子，等到了三十歲，後廚都不要你。」
我媽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斷送了我的大好前程。
又在相親網上花了大價錢，注冊了會員，你以為她是為了幫我找個好姻緣嗎？當然不是了，她想給我找個人傻錢多的，敲一筆彩禮，給他的親親兒子買房。
想到前世種種，我不能不恨自己枉做小人。
「哥哥最喜歡加了蜂蜜的牛奶了，喝了這奶，說不定能考個 985 呢。」
這一世，我對奶瓶旁的安眠藥視若無睹，隨便我媽怎麼作妖。
媽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
「你哥哥從小就聰明，如果高考超常發揮，考個 211 我就滿足啦。」
我附和地笑了笑，壓抑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刻薄話。
熱知識：考 211 分並不能上 211 大學。
3
哥之前總說，媽不容易，讓我少跟媽媽抬槓。
呵，他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能把話說得輕松漂亮。
如果媽媽不再向著他了，如果媽媽犧牲掉的是他的利益，他還能如此大度嗎？
喝完加了安眠藥的奶，哥哥果然沒起來床。
早晨，媽媽小心翼翼地在他門口盤旋，八點二十了也沒舍得喊他兒子出來。
八點四十，我哥被晨尿憋醒，頂著雞窩頭從臥室鑽了出來。
「媽，幾點了？」哥迷迷糊糊地問。
媽將小籠包沾了辣椒和醋，一路送到了廁所裡。
「八點半了，趕緊吃兩口飯，讓你妹妹騎車送你去考場。」
我媽為了哥哥安心吃飯，將時間少報了十分鍾。
我端著豆漿緊隨其後。
「對對對，吃好才有精神做題，這是媽五點起來就給你包的小籠包，裡面還放了小金豆子呢，寓意金榜題名！」
yue，我哥幹嘔一聲，眼睛向上翻。
「我靠，你要嗆S我啊？」
哥呸地一聲把金豆子吐在地上，打翻了媽媽手裡的小籠包。
「幾點了還吃？為什麼不早點喊我起床？」
媽的表情宛如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兒。
「媽想讓你好好休息……」
「你做事兒能不能動動腦子，別一拍腦袋想一出是一出。」
哥哥越想越氣，說出口的話絲毫不留情面。這話也就他說還管點兒用，要是換成我，早就挨巴掌了。
「哥，媽也是為你好，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哇，這就是當聖母的感覺嗎，慷別人之慨果然好痛快。
哥恨恨地瞪媽一眼。
「哼，為我好，如果我沒考上大學，你付得起責任嗎？」
啪，哥哥摔門離開了。
媽留在原地，眼淚啪嗒啪嗒流了下來。
4
高考出分那天，哥抱著 250 分的成績單嘆氣。
你還別說，他雖然菜，穩定性還挺強，抹掉回憶重活一世，依舊是熟悉的 250。
這一世，我學乖了，不再啃蘋果，而是換好了校服，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連表情都是皺眉沉思狀。
「呼兒，哼……」
落針可聞的家裡，爸爸高亢的鼾聲顯得格外突兀。
我媽的氣憤似乎終於找到了落腳點，三步並作兩步踹開了主臥門，一巴掌拍在了爸臉上。
「睡睡睡，就知道睡，航航都這樣了，你還能睡得著？」
我爸是一家公司的安全工程師，昨晚上了夜班，早晨六點才回來，還沒睡多久呢，就被媽一巴掌拍醒了。
他迷迷瞪瞪地從床上爬起來，臉上疲憊和憤怒交織。
「你瘋了吧？又在鬧什麼？」
「你才瘋了呢！」
媽把打印好的成績單甩在爸臉上。
「好好看看，這是航航的高考成績，250，連三本都讀不了。」
媽邊說邊哭，揪著爸的衣領一拳一拳錘他胸口。
「你有完沒完？潑婦。」
爸一把把媽推開，那力道並不大，但是媽順勢坐到了地上，邊拍地板邊哭訴道。
「你居然打我，我為你李家生了兒子，就換來這樣的下場，啊呀呀，我當初瞎了眼呀……」
我家我媽戰鬥力最強，我已經嘗到了站隊的好處，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爸爸，家裡雖然是你賺錢養著，但媽媽打理這個家也很辛苦，你不能漠視她的付出。」
我扶媽坐下，義正言辭地跟爸爸對峙。
「打理這個家？好好好，你問問你媽是怎麼打理這個家的。」
「三月份，她花 3800 給你哥買了天才口服液。」
「四月份，她花 5000 給你哥報了清北突擊班。」
「五月份，她花了一萬，找了臭道士買了張符，保佑你哥穩上 211。」
爸爸似乎想把心裡的苦水一吐而光，說得停不下來。
「我辛辛苦苦賺的血汗錢，全被你媽敗掉了，我都還沒哭呢，她倒哭上了。」
聽爸這麼說，媽也不依不饒。
「航航不是你的兒子嗎，給兒子花兩個錢都這麼摳摳搜搜，我都嫌你丟人。」
他們一來一往罵得天花亂墜，金句頻出，而我卻站在一旁神遊太空。
上一世，我心疼爸爸的勞累，心疼媽媽的操持，心疼哥哥的迷茫，然而這些心疼沒給我帶來任何好處，反而讓我成了家裡的背鍋俠。
這一世，我選擇了置身事外，不再介入他們的因果，那些埋藏在他們各自心底的怨恨，終於開始尋找別的出口了。
「好了！別吵了，從今天起，我再也不花你們的一分錢了，我自己出去打工。」
哥煩躁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撂下一句狠話，又摔門出去了。
5
家裡的氣氛沉悶地令人害怕，我趁爸媽沒心情管我，偷偷溜出了家門。
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兼職賺錢，一個月能有一千塊，雖然不算多，但好歹是一份保障。
哥哥高考落榜，不管是復讀還是上民辦，都免不了要花好大一筆錢，兜兜轉轉，我大概率還是會走上被退學的老路。
這一世，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自己攢夠學費和生活費，才能把書繼續讀下去。
「怎麼這麼小就出來打工了，錢不夠我可以給你呀。」
我正給客戶擦掃桌子，一張稚嫩的手覆蓋上了我的右手背。
我抬頭一看，是個二十左右的男孩。染著黃色的鍋蓋頭，說話氣泡音，瘋狂朝我拋媚眼。
我長相出眾，在學校裡，就經常有流裡流氣的小混混找我麻煩。
上一世，我找媽媽求助。
她告訴我，蒼蠅不叮無縫蛋。
「人家怎麼不找別人偏偏找你，小小年紀就勾引男人，不要臉！」
現在，我重活一世，決定自己保護自己。
我的右手按兵不動，左手舉起了殘留著一半咖啡，想潑到他扁平的五官上。
「小妹妹，是想拿咖啡潑我嗎，友情提示，這 t 恤 1200 一件哦。」
黃毛男上下掃視我一番，見我身上穿的都是地攤貨，想來是個好欺負的。
他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長滿紫色痘痘的臉越靠越近。
「這才乖……」
「哦……噗噗……」
乖字還沒說出口，他臉上就迎接了兩杯屎黃色的咖啡。
一杯是我潑的。
「1200 是貴了點，你去報警吧，如果警察說是我的責任，我會照價賠償。」
另一杯是臨桌的一個男生，他剛點的意式濃縮，一口沒喝全澆灌了黃毛。
我順著男生滾動的喉結，灰色的胡茬看上去，看到了他高高束著的馬尾。
「你瞎了嗎！我長得這麼好看，你眼裡居然隻有這個幹巴巴的女生，沒眼光！」
黃毛嚇得跌坐在地，喊了一聲變態後就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咖啡店。
沒想到，我們這麼閉塞的小鎮還能遇到這樣別致的熱心群眾。
我對男生鞠了個躬。
「謝了啊，姐子哥。」
「不用謝。」男生盯著我有點失神。
「我有個妹妹，如果她還在的話，也有你這麼大了。」
這個男生說，他曾有個小她一歲的妹妹，後來遺失了，媽媽的精神受了極大打擊，因此經常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的模樣。
犯罪分子都該S，為了自己的一絲貪欲，破壞了別人家的團圓。
「別擔心。」我安慰他。
「他們既然偷走了你的妹妹，肯定是很喜歡女孩兒的，你妹妹現在一定活得很好。」
男生點點頭，緊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
「以後遇到壞人欺負你，可以試試發瘋。」
「和這種人無需講道理，不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6
我和哥前後腳進了家。
媽注意力全在哥身上，沒空拷問我。
「航航，這一天去哪兒了？給媽擔心壞了。」
哥掸了掸身上的黃色小背心。
「送外賣去了，我們老板說，隻要肯吃苦，一個月賺個萬把塊不成問題。」
「媽，我不讀書了，我要去打工！」
哥的眼神炯炯發光，仿佛找到了人生新方向。
其實他確實不是讀書的料，早點兒出去幹活兒也沒什麼不好的。
不等我發表意見，媽就拉著哥的手開始哭泣。
「航航，你糊塗呀！做人不能隻看錢，你要是有書讀，以後出來是坐辦公室的工作，那多體面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