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驚呼一聲,抬手按下開關,白熾燈洋洋灑灑地照下來。
床上,赫然鼓起了一個人形!
我一把拉開被子:
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少年趴在我身邊酣睡,一頭如瀑般的銀發垂下來,將他赤條條的胴體遮去大半。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妖冶的五官上。
少年慢慢蘇醒,一雙冷豔狹長的雙眼惺忪著看向我:「姐姐,抱 ~」
我在屋裡急急地巡了一圈後,發現角落裡隻剩下了小白蛇褪去的空殼!
反應過來後,我慌不擇路地朝他丟了個枕頭,惡狠狠道:
「你化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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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不許再到我床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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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蛇化成人形後,我給他套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衫上街,卻依舊驚豔了路人。
他委屈巴巴地蹭蹭我胳膊,縮在我身後:「姐姐,她們都在看我。」
我瞪他一眼:
「你別朝她們笑!」
「本來長得就勾人,還笑,你想迷S誰?」
他朝我歪歪腦袋,笑得不懷好意:「你呀!」
我沒搭理他,繼續給他置辦東西,直到他拿不下,催我:「衣服鞋子春夏秋冬的都有了,我們回家吧 ~」
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卻又轉頭帶他去買了生活用品。
臨近日落時分,我伸手在路邊打了個車。
沒多久,車子載著我們停靠在熙熙攘攘的火車站前。
我掏出給他提前辦好的身份證和火車票,拉著他往裡走。
「姐姐,這是去哪裡?」
他興致勃勃地牽著我的手,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
火車鳴笛響起,我將他送了上去。
我騙他:「我去買瓶水,你找這個座位,去那等我。」
「好!」
他傻乎乎地點點頭,聽話地擠入人流。
列車員關上車門。
他找到座位後迅速將臉貼在玻璃窗前,可在瞧見我朝他揮手的剎那,臉色劇變!
我愜意地朝他笑了笑 ~
沒想到他變成人後,還怪好丟的嘞!
19
「妤妤,你上哪兒去了!」
「家裡出大事了!」我爸一看見我回來,忙不迭地拉住我,「你快想想辦法,用你那什麼奇門遁甲術,找找看那屍體在什麼方位?」
「什麼?」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屍體?」
他急得朝我吼:「對!就是找你配陰婚的那具男屍!」
我滿臉奇怪地盯著他:「不是讓抬回去了嗎?」
「沒有……」我媽在一旁支支吾吾地,「都收了人家的錢了!他們走後,我叫人把它搬到你院裡去了,想著等你發現後,總會處理的……」
「可我哪裡知道它會不見的……」
這之後她說了什麼,我是半句都聽不進了。
我趕緊起卦尋物,哪知身後傳來毛骨悚然的寒意,下一秒,一隻青白色的手臂伸過來,鬼氣森森的氣味從我頸後劃過。
我警覺轉身,卻正好對上那副支離破碎的面孔。
「啊!」我媽嚇得抖成了篩子,「是那具男屍!他活了!」
「快,燒了他!」
我爸將我平日消毒用的酒精搬了出來,不由分說地潑了上去。
哗的一聲!
打火機瞬間點燃!
熊熊火焰包裹著僵變的屍體,可我分明看見男屍在火焰中咧著嘴衝我笑。
頃刻工夫,男屍化為焦炭。
爸媽松了一口氣:「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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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再次被夢魘纏身。
夢裡,我看見浩浩蕩蕩的陰婚花轎搖曳著朝我迎來。
下一瞬,我竟坐在了轎子裡。
男屍和我擠在一起。
他瞪著我,向我訴說白天他被火燒的時候,有多疼。
「你下來陪我,好嗎?」男屍貼近我,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
那股腥臭的鬼氣撲面而來,我強忍著不適,在心底默念了幾十遍十字訣,這才勉強醒來!
這男屍怨氣不消,變成鬼都不想放過我。
可他的S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21
「阿妤,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媽衝進我房間,搖了搖我的身子:「你一直這樣睡怎麼行?外頭求卦的都等了好些天,你還給不給他們算了。」
「媽。算不了。」我勉強撐起身子,「算卦本身就耗費精氣,何況自從你們燒了那具男屍,我又夜夜被他夢魘,現在別說讓我算卦,就是喘氣都費勁。」
「可是——」媽媽打斷我,「家裡這麼多人要開銷,你一天不開張,爸媽心裡就慌了。」
「何況你這不僅一天沒開張,都半個月了!」
半個月?
我後知後覺地數了數日子,竟已經被夢魘折磨了半個月。
偏偏我學藝不精,不知道怎麼在夢裡驅鬼。
「對了,外頭有個男孩子找你。」我媽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狐疑道,「也不知道他是來幹嗎的,長得妖裡妖氣,還留了一頭銀白色的長發。」
銀白色長發?!
我忙不迭地衝了出去!
22
「姐姐。」
一抹妖豔的笑容攀上他的嘴角,可眼底的冰霜卻冷得足以SS我:「你非要丟掉我?」
我心虛地撇開頭:「你是蛇。」
「不對,你沒說實話。」
他高挑的身影將我籠罩在陰影之下,澄澈幹淨的青色瞳仁,如魅般注視著我,仿佛要將我吞下肚。
我幽幽地看向他:「你保證今後不會S了我?」
「我為什麼要S你?」
「你當然會S我。」
……
「所以你才丟我?」
「所以我才丟你。」
……
他臉色晦暗,整個人都蔫了。
就好像一個人自有生命以來,就被至親之人判了惡,判了S刑,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起身給他收拾離開的行李,念叨著:
「我撿到你的時候,你才巴掌那麼點又瘦又細,我養了你五年,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現在化成人,也又高又帥……」
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仍靜默在陰影裡,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企圖給自己加點印象分:
「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多多少少也念我一點情。」
「將來要是記起什麼仇,不求別的,隻要能放我一條生路就好……」
他似乎在很認真地聽。
我也很認真地替他收拾東西,還貼心地塞給他一張銀行卡。
「明年這個時候……你會真正蛻變,重回巔峰。到那時你什麼都會記起來,根本不會留我活路。」
月亮升起,潔瑩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令他看起來十分光明。
他朝我步步逼近:「我絕對不會S你。」
我開始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說:
「如果我與你有S父之仇呢?」
「如果你以前和某個美女蛇雙宿雙飛,卻被棒打鴛鴦,魂飛魄散?」
「又或者,是我的至親曾滅了你的至親呢?」
他歪歪腦袋,即使滿臉寫著無稽之談,卻仍在努力嘗試著相信我。
「既然這樣。」
他咬破自己食指,將血滴在我手臂上。
那滴血一觸到我的肌膚,竟自己鑽進去了,隨後漫延出一個古怪的印記。
「有這個印記在,隨你怎樣都可以,哪怕將我挫骨揚灰,隻要你高興。」
他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月光下。
那枚妖娆而古怪的印記,正張揚地攀在我手臂上。
我心頭滾燙,仿佛有一顆炙熱的種子被他親手埋下。
23
大半年一閃而過。
他懶懶地蜷在床上,已經睡了三天三夜。
我心裡閃過一絲似曾相識:「小花,你最近怎麼什麼都不吃?」
「我很痛。」他虛弱地看著我,「我身體裡像生了一座火山。」
「你喝水嗎?」
他搖搖頭。
「那你睡著吧。」
「我要出趟遠門。」
沒等我說完,他又昏過去。
臨出門前我又回頭,冥冥中覺得這或許是看他的最後一眼。
24
-六年後-
我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給自己塗上薄薄一層口紅。
耳邊忽而響起一道埋怨:
「當初你但凡回來看他一眼,他也不至於這麼瘋。」
我收好化妝品,從包裡掏出來一張名片:「如果你需要我們公司生產的酒,請聯系我。」
老板娘接過我遞過去的名片:「你別裝傻了!你會看不出來?我這兒是什麼地方嗎?」
我推開洗手間的門。
眼前的燈紅酒綠和耳邊的靡靡之音混在一起,令人頭昏腦漲。
店裡的服務生都很漂亮,她們甚至戴了一副真假難辨的兔耳。
在前臺付賬的先生們有著極為相似的端正五官,可他們身後的尾巴卻各有各的不同。
有狐狸的,有浣熊的,還有……
我有些分心,目光打在不遠處的卡座上。
那裡窩著一個妖氣邪魅的男人,他身後甩出一條長長的蛇尾,懶散地耷拉在地上。
我收回目光,平靜地轉身離開。
老板娘追住我:
「聽說你會來,他在我這不眠不休等了半個多月!你怎麼就……不認他呢!」
我朝老板娘真摯一笑:「您的酒館會需要我們的,請以後一定聯系我。」
「沈妤!」
她忽地大聲喊了我。
酒館裡一部分人抬起頭朝我看來。
我撇過腦袋慌不擇路地衝出酒館。
這個……
我明知不該來的妖精酒館。
25
頭頂的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孤獨。
清冷的街道兩邊,除了亮起的昏黃路燈,就隻有我自己的腳步聲隱隱約約地響著。
我欣慰地想著,起碼我還有影子,我還活著。
突然,一個妖冶的男人堵住了我回家的路,他眼圈猩紅,發了瘋似的擒住我:「怎麼?還想再丟我一次?」
這熟悉到令人心悸的聲音湧入心頭。
可我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我盯著自己腳指頭,違心道:「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
夜風猛烈地刮過空蕩的街道,將我的袖子吹得掀飛起來。
冷不丁露出的那枚紫紅色的妖豔印記,仿佛在替我承認我和他之間的關系。
26
十八歲那年我出了趟遠門。
回來時——
我的家已經成了灰燼。
村口巷尾到處有人在說:
有個滿頭銀發的男人渾身是血地從大火中走出來,而他的身後,是被他屠S殆盡的一屋子人!
我奶奶曾告誡過我,小蛇六年後長成,必須丟了他。
可我卻將他留在家裡,這才釀成了大禍。
27
我沒有再回去找他。
這一走就是六年。
這六年,我學習、考證,找工作,窩在小小的出租房裡養活自己。
然而這幾年,我竟也有意無意地在打聽他的消息。
我去過各種各樣的妖精旅館。
我也知道在繁華的大都市裡,有哪些店不是人類開的。
直到認識了妖精酒館的老板娘,她一眼就認出我,問我是不是沈老太的孫女。
我驚訝極了。
這麼多年,怎麼還會有人記得我奶奶!
我當時熱淚盈眶地朝她點點頭。
老板娘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她說妖精和人類的立場不同。
也許沈老太在人類的眼裡是慈悲心腸的菩薩。
可在他們妖精眼裡,我奶奶就是窮兇極惡的壞人!
她親手給我調了杯果汁,問我願不願意聽關於白靈的故事。
我問她白靈是誰。
她說,就是當年害S我奶奶的那條小花蛇。
28
奶奶當年為了幫助某位大老板開林鑿山,動用了禁術,用陣法捉了山裡傷人的蟒蛇,並活活打S了七八條像老樹根那麼粗的大蛇。
萬物有靈。
那些蛇S後,冤魂找上了蟄伏在深山裡的千年蛇王:白靈。
白靈當時再有一劫,就能飛升成仙,可當他得知我奶奶為了錢,鏟平了同類們的棲身之所,還塗炭生靈將它們趕盡S絕的時候,他的成道之路,頃刻間生了心魔。
可我奶奶並沒有收手。
因為老板們用金錢敲開了我奶奶的心。
奶奶又接著用禁術SS了很多作亂的妖,替老板們解決了很多建築工程上的麻煩。
就在白靈距離成仙隻有臨門一腳的時候。
他不惜將自己煉成蛇蠱,侵入我奶奶的身體,毀她心智,令她痛苦發瘋。
老板娘看著我,問我:
「你知道嗎,他本可以成仙的,卻在這一念之間,千年功德毀於一旦。」
「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想過要S了你奶奶, 隻是讓她發瘋受折磨而已。」
我下意識捂住自己手臂上的印記。
可她還是早就發現了。
她朝我笑道:「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會S你嗎?」
我說:「他說這是一種獻祭?」
老板娘搖搖頭:「是情蠱。」
「你是他的蠱。」
29
月光下,這枚印記愈發妖冶。
時隔多年, 他站在我面前。
我們之間什麼都一樣,卻又好似什麼都不一樣了。
白靈俯下身,親吻了我。
許久之後我才回過神來, 可他清甜的氣息裹挾著我,令我七葷八素,軟成一攤。
我越掙扎,他越纏得緊, 甚至企圖榨幹我鼻息裡最後一絲氧氣。
30
「阿妤, S你家人的不是我。」
他像做了錯事的孩子, 窩在我頸窩裡:
「你還記得當年被你爸媽燒毀的男屍嗎?」
「那男屍還化成鬼,在你夢裡糾纏了好一陣,是吧?」
當年的記憶立刻復蘇。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張破碎的,被燒成焦炭的臉。
白靈跟在我身後, 一步一步緊貼著我。
他將這些年調查的真相,說給我聽:
這之後我奶奶就成了活S人。
「□-」「但緊接著, 他兒子就暴斃在家中, S狀悽慘, 連身軀都被撕得支離破碎。」
我隨即就想到了:「這是山中精怪的報復?」
白靈點點頭。
「但事已至此,即使查出來原因也無濟於事。」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們找你給S去的兒子配陰婚,哪知道屍體太久沒有下葬, 怨氣令他僵化,最後被你爸媽一把火燒成了灰。」
「你家人葬身火海不是我做的,我當時衝進去想救人,可我當時蛻皮才蛻到一半, 我咬牙撕掉了沒蛻好的皮,可還是遲了一步。」
火光裡的他渾身是血,原來那血竟是他自己的。
這一瞬我突然想通了。
我家人其實S在了因果相依的報應上。
而我奶奶當年臨S時,肯定也早已預見了這樣的後果。
-番外-
我和白靈在城裡開了一家寵物診所。
一隻雪白的胳膊伸過來:「醫生!快幫我看看!我這最近腸胃不好,吃東西老吐,抵抗力也不行了!」
白靈仔細地問了診, 然後說道:「你換個林子住,那邊靠近化工廠, 汙染重。」
「是嗎, 那影響我生八胎嗎?」
嚯,八胎?!我一下來了精神, 定了定神發現對方身份後,寬慰道:「不礙事,您是兔子,一窩十個都不成問題!」
「嘿嘿嘿, 那就好。」
「給我再開點保胎藥吧!」
兔子女士收了藥, 然後帶著她的愛犬回去了。
店門口時常有人類張望,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這是家妖精診所。
送走兔子女士後,白靈摘下他鼻梁上的眼睛, 一雙清冷狹長的眼睛朝我看過來,整個人期期艾艾地抱怨著:
「阿妤,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給我生一窩小蛇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