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用自己的命換了我一卦,隻留下一條花乳蛇,並囑咐我:
小蛇養大後必須丟掉!
六年後,一個妖冶的男人堵住我回家的路。
他眼圈猩紅,發瘋似的擒住我:
「怎麼,還想再丟我一次?」
1
奶奶是苗疆人。
她精通奇門,除了能掐會算,還會解卦治蠱!
Advertisement
即使後來她將一卦的價格漲到了十萬,可前來求卦的人仍是隻多不少。
可好景不長,我奶奶突然瘋了!
玄老師傅一進來,就聽見我奶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叫,他目光又急又兇,在屋子裡徐徐打量了一圈後,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幾乎用命令的口氣和我爸媽說:
「快,把這小女娃的八字給我!」
我爸看出他臉上的焦急,便照做了。
2
玄老師傅將我八字寫成符燒了,並用小針扎破了我的眉心,取下一滴血與草藥混合在一起熬成湯,給奶奶服下。
奶奶服下後果真不鬧了。
她竟還自己從地上坐起來,我看見她睜開眼的一瞬間,瞳仁在陰暗處閃過一絲翠綠!
媽媽驚呼要我別靠近,可奶奶卻好似完全清醒了似的,定定地看著我,往日熟悉的眼睛裡,竟透著怪異和陌生。
那年我大約八歲,即使還未完全懂事,也已經預感家裡的天要塌了。
玄老師傅向來與我奶關系極好,可當時的他也極為忌憚我奶。
離開前他與我爸媽說:
我奶奶動了他人因果,還惹了不該惹的!
現在那東西就附在我奶身上,之所以取走我的眉心血,是因為我的八字正好與那惡物相克!
可即使這樣,也按捺不住太久,那惡物有千年道行……
玄老師傅這樣說,我便真覺得我奶奶的眼睛裡像住進了別的東西。
那是一種在幽暗的環境中,瞳孔會發出瑩綠色光芒的怪物!
3
這之後我奶奶就成了活S人。
她蜷在床上不怎麼動,也不吃東西,冬日裡甚至沉沉睡去。
春日後,她眼珠子肯動了,卻也隻是坐在陰暗處,定定地看著我。
那眼神似是要把我記住,方便日後找到我,將我生吞活剝。
奶奶的怪異,令我爸媽極為忌憚她住的老屋。
就連老屋的圍牆,也被我媽貼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黃紙和符紙。
自從玄老師傅說過我八字能克制我奶身上的惡物後,我就成了全家中,給我奶送飯的唯一人選。
奶奶沒瘋的時候最疼愛我。
所以我每次給我奶送飯,除了對我奶的處境感到難過外,倒並不感到害怕。
我奶看見我來。
她眼裡沒有欣喜,那麻木的瞳仁裡甚至閃過明顯的厭惡。
我知道這不是奶奶在看我。
而是蟄伏在她體內的惡物。
半晌,它借用我奶的身子恐嚇我,聲音涼絲絲的:「我記住你了,等我把老太婆熬S,出來後吞的第一個就是你!」
我奶奶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在吃我的肉,嘬我的骨髓!
令我頭皮發麻!
4
給奶奶送了幾年飯。
一日,奶奶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向我迎來。
我與那惡物對峙多年,早已知曉它的脾性,知道它絕不可能這樣靠近我。
「幺兒!你抓點緊!快過來!」
奶奶看到我的一瞬間,她雙目盈滿淚光,這一聲幺兒,幾乎是隔了數年!
我極為驚喜:「奶,是你嗎?」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卻仍是不敢輕易靠近。
直到我奶撐著自己身子,顫顫巍巍挪到桌子前,又從抽屜裡掏出了當年給人算卦的東西!
我欣喜若狂,連手裡的飯都掉在了地上!
竟真是我的奶奶!
5
這一卦,我奶奶算了整整一個鍾頭!
我親眼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蒼白,額頭滲出的汗珠越來越密,在收卦的時候,她痛苦地哀號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我牢牢地看著奶奶,似乎打心底裡知道奶奶這回是用命在算!
「幺兒。」
她忽地睜開眼喊了我一句,隨後開始哇哇哇大口吐血。
我急忙過去給她擦血,可奶奶突然又掙扎起來,狠狠地推開了我,喉嚨裡發出低啞的怒吼:「S老太婆,想搞S我?」
好在一瞬過後,奶奶吐出最後一口血!那血與之前的完全不同,竟是一攤黑汪汪的東西!
這種情形,我隻在她給別人解除蠱毒的時候見過。
唯一不同的是,這回遭罪的,是她自己。
6
那團黏稠的黑血裡,竟爬出一條活生生的小蛇!
我跑過去,仔細端看。
汙穢中的小蛇昂起頭,它的小眼珠極為透亮,看見我時倒也不怕,甚至還企圖用它乳白色的腦袋觸碰我。
「幺兒,你將它養大後必須丟掉!」
奶奶又開始咳血,隻是這一回,她咳出來都是鮮血,噗嗤噗嗤地吐了好幾口。
我厭惡地將那條蛇從我腳邊踢開,小蛇被我踢得甩在牆上,它甚至還嗚咽地流了幾滴淚!
冥冥之中我似乎也明白了。
就是這S東西,害了我奶!
7
「幺兒,它現在啥都不記得了。」
「但它不S不滅,成年後道行滔天,從今以後你隻能與它為友,萬不可為敵。」
奶奶教了我幾招馴服蛇的方法。
又給了我一道無字符紙,隻說將來說不定可以救我一命。
「幺兒,我S以後,你將我埋在深山,且不可再回來看我,也不準祭拜我。」
「我本就犯了因果,能活這麼久也知足了。」
「但……」奶奶眼圈越來越紅,連聲音都開始顫抖,「我給你卜了幾十個卦,卦卦都是S!」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奶奶命我將地上的小蛇撿起來,又讓我學著初為人母般,細心給小蛇洗澡、喂食,就連晚上睡覺的幹草窩,也極為細致地教我如何編織。
那一天,我奶奶燈枯油盡,卻貪心地想將她這輩子的本領都說給我聽。
我壓下心裡的悲戚,不止一次將喉嚨裡的酸楚咽下。
隻是為了能讓我奶奶安心。
「幺兒,你切記!」
「小蛇僅僅六年便可長成,六年後它恢復成人,到那時你必須丟了它……」
說完,奶奶面如S灰一頭倒下!
陰暗空曠的老屋內,就隻剩那條乳白色的小花蛇纏繞在我指尖。
它昂起頭,那嗷嗷待哺的樣子,果真對我沒半點惡意了!
8
黃土蓋住奶奶棺柩的時候,爸媽放聲痛哭了一場。
我悲從心來,卻聽我媽朝我爸嘟囔一句:
「如今娘S了,這叫我們一家如何吃喝?」
奶奶活著的時候日賺鬥金,爸媽得了奶奶的福,住別墅、開豪車。
如今奶奶人沒了,我媽心裡苦惱的竟是今後沒了收入。
回家的路上。
我爸一籌莫展,問我:「小妤,奶奶臨S前,真把她所有本事教你了?」
我木訥地點點頭。
忽地有人按住我,我抬頭,茫然中聽見我爸堅毅的聲音:
「奶奶S掉的事沒人知道。」
「我們家今後隻能靠你了。」
9
到家後,爸爸叫齊了所有人,一大家子破天荒地將我圍了起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弟弟還小,妹妹還不懂事,但家裡的擔子總得有人挑。
媽媽語重心長:
「小妤,奶奶生前最看重你,你如今十二歲,正是學東西最快的年紀。」
爸爸低聲下氣:
「是啊小妤,爸爸知道讀書是好,但傳承奶奶的衣缽更重要啊!」
他踹了一腳蹲在旁邊玩積木的弟弟:「快,給你姐姐磕個頭!」
弟弟像個皮球似的滾到我腳邊,懵懵懂懂地給我磕起了頭。
我爸朝另一處厲聲喝道,「還有你!」
妹妹不想被踹,也衝過來朝我咚咚咚磕個不停。
弟弟妹妹輪番給我磕頭,這實在太觸目驚心了,原本一肚子拒絕的話,也隻能硬生生地堵在喉嚨裡。
這時,我手心傳來湿湿滑滑的觸感,我低頭一看:正是奶奶讓我養大的小花蛇!
可我分明將它丟在了送葬的路上!
也不知它是怎麼回來的,此刻泥不溜秋地攀住我的指尖,S活不肯撒開!
10
晚上,我拉開奶奶生前使用的抽屜,捯饬出一堆奇門用具。
結合奶奶教我的口訣,嘗試著給自己算了一卦。
算完,我背後冷汗淋漓,這才知道奶奶為何會絕望地吐血!
我果真活不過十八歲!
這和我奶奶算得一模一樣!
奶奶說過解卦要動因果,道行淺的必遭反噬。
所以,臨S前她一邊絕望地說著都是命,逃不過!一邊又不肯放棄,拼了命也要給我解卦。
解了卦,她才告訴我:
「你十八歲前必須離家!」
「否則必遭S身之禍!」
我看著給自己卜出來的S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奶奶教我的,我一字不落全記下來了。
11
三年後。
我從倚仗奶奶名望的老太孫女,變成了小妤師父,再如今成為他們口中的:妤仙。
於是,我們家裡的日子又好了起來。
弟弟上了貴族學校。
妹妹跟著每課時幾萬塊的鋼琴老師學才藝。
唯獨我,天天點香請神,給人算卦,成了陀螺般的賺錢工具人。
除此之外,我一邊細心照顧著小花蛇,一邊又算計著怎麼才能將它丟掉。
我假借帶它出去春遊,然後「一不小心」將它滑入池塘。
可惜一到晚上,它又找回來,再次鑽入被窩將我纏住。
這種「不小心丟失」的次數多了,它便起了戒心,從此再不肯與我出門。
直到我看見有人煉蠱,心生一計!
將還在熟睡的小花蛇,一把丟進那煉蠱人的毒蟲箱裡!
由於我動作太快,連煉蠱人都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問我:「你剛才丟的是小花?!」
村裡人人都知道,我有一條性格溫順的小花蛇。
小的時候它纏繞在我指尖,如今它大了,指尖纏不住了,改纏我胳膊了。
可以說,小花是村子裡的人看著長大的。
煉蠱人不敢置信,他企圖打開蓋子將它救出來,卻又忌憚裡面正在廝S的毒蟲,隻得無奈地看著我:
「你可知這裡關了百來種兇猛毒物?!」
「這樣丟進去,它哪裡還有活路!」
沒有活路?
我心頭狂喜!
12
毒蟲箱瞬間如天崩地裂般搖晃起來!
可這一剎那,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
隻要小花一S,那麼我奶奶口中忌憚的千年妖物,也將不復存在!
「這麼快就不動了?!」
煉蠱人小心翼翼地打開蟲箱,沒等我湊過去,他就一屁股跌坐在地,嘴裡不停重復著:「它,它……」
「我瞧瞧!」
我迫不及待地跑過去,探入腦袋的瞬間,一抹狠厲的綠光刺得我兩眼發暈!
小花蛇再不是我熟悉的模樣了。
它滿身血汙地立在毒蟲的殘骸中,仿若傲然群雄。
奈何我一靠近,它就朝我龇牙吐信子,一副氣炸了的模樣……
13
「蠱王!」
「煉成了!」
煉蠱人求我將小花賣給他:
「我煉蠱不是害人,蠱王還可以解蠱!你要多少錢,把它給我吧!」
可我哪裡還敢當著小花蛇的面再做這樣的事。
它雖不會說話,可我知道它心思靈著呢!
我隻得推脫了煉蠱人的請求。
從這日起,小花蛇看我的神情就變了。
它不再纏著我,亦不再吃喝,就連我給它抓的兔子也沒興趣了。
我倒是樂得清淨。
算算日子,距離十八歲也沒幾年了。
我得給自己多攢些錢財,以備今後離開家,日子能好過些。
一個月後。
我看見屋子裡多了條蛇!
那是一條渾身通透,不摻雜一絲雜紋的小白蛇!
而原先那條小花蛇,卻S氣沉沉地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才忽然想起——
它這個月不吃不喝,莫非在蛻皮?
嘶嘶嘶的聲音縈繞在我腳邊,熟悉的觸感再次攀上我的小腿。
這一回,它的力氣顯著變強,也不像以前那麼溫柔了,直至將我纏出青色瘀痕,才肯放開。
14
春去夏來。
它生得越發白嫩,皮膚又滑又涼,圓圓的腦袋潤如白玉。
燥熱難挨的盛夏,偶爾停電的夜晚,我就把它當成涼手寶,盤在腰上消暑。
為了犒勞它,我送了它漂亮的籠子,粉色的幹草,還給它買了個蝴蝶結做裝扮。
它極討厭粉色的東西,S活不肯要。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靈機一動,吹蹩腳的馴蛇口哨。
一開始我沒什麼信心。
但發現百試百靈後,它就索性任我擺布了。
15
時隔多年,我爸再次叫齊了一大家子,將我圍了起來:
「爸爸知道你這些年辛苦了,所以想幫你。」
「你看,現在政策好了,隔壁村有人辦廠,聽說每年能賺個好幾千萬呢!老爸找你要點,也試試。」
胳膊上的白蛇將我纏了纏,我明顯感覺出它的煩躁。
「妤妤,媽也覺得可以,等你爸發達了,你也不用這麼辛苦,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也舒舒服服生個孩子,享受享受好日子。」
我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媽!我才十七歲!嫁什麼人!」
「好好好,我家妤妤長大了,漂亮了,也會害羞了!」媽媽親昵地攬過我,目光掠過我胳膊上的白蛇,「你聽媽說,媽知道你會解卦,還找到奶奶藏起來的禁術。」
「但這麼多年,你隻算卦,賺得是不是少了些?」
媽媽聲音沉了幾分:
「有人託我找你幫忙配陰婚,出價八十萬!」
「還有人出價出得更高,問你能不能配蠱蟲,就是那種吃下去就言聽計從的……」
我背上汗毛豎起!隨即打斷她:
「奶奶生前不過幫人解卦,卻還是遭到因果的反噬,那下場什麼樣你們沒看到嗎?」
「何況——我也不能給你們掙一輩子的錢,你和爸爸總不能一輩子泡在麻將館裡吧……」
砰——!一盞滾燙的龍井茶朝我迎面砸來。
我驚呼出聲!
可隨即,那茶卻結結實實地砸在我媽身上,燙得她哇哇大叫。
我爸傻眼了。
他連忙起身給我媽賠不是:「瞧我,我不是衝你。」
白蛇不知何時繞到我頸前,它的蛇尾輕觸過來,替我擦去濺在臉上的茶漬。
我爸覺得剛才的事有些邪門,全怪在了白蛇的頭上。
「你就是被這東西迷了心竅了!」
我媽燙得龇牙咧嘴,卻仍是不忘此行的目的:
「你爸缺錢。」
「那配陰婚的事兒,我已經替你接了。」
「要是你不給配,人家說了不要錢,要命!」
16
沒等推辭,一具流光溢彩的黑色椴木棺材,即刻被人抬到了家門口。
他們將棺材蓋打開,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躺在裡面,看得出收殓師的手藝極好,將他支離破碎的肢體五官縫合得極其細致。
我媽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過頭,「這S得也太慘了。」
可我深知,配陰婚本就是有違天理。
何況,有時候算出來,能與S者符合八字,S亡日期又正巧相合的姑娘,幾乎沒有。
我看了眼白發斑駁的中年夫婦:「請節哀。」
「不過這單我不能接。」
「你們還是抬回去吧。」
17
這一晚我睡得極其不踏實。
夢裡,有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朝我走來,他的身後跟了一群浩浩蕩蕩的無臉陰人,這些人拉著聘禮,敲鑼打鼓,熱鬧得有些詭異。
恍惚間,那男子突然朝我貼臉過來!
被縫合的五官讓我瞬間想起白天被人抬進家裡的S屍!
我在夢裡動彈不得。
男子毫無分寸地攀上我的腰肢,那涼絲絲的觸感,令我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魘還是現實。
情急之下,我隻好默念十字破邪訣:「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一道金光劈頭蓋臉地襲來,我總算是醒了!
然而腰間酥麻的涼感,卻仍是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