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入沈家那日。


 


夫君的親弟闖入喜房中。


 


我哭紅了眼,求他快走。


 


他摸著我的肚子,魔怔道:「若是你懷了我的種,他還會搶走你嗎?」


 


我怒扇他耳光:「滾。」


 


那一年,沈家小公子寒窗苦讀,登科及第,要風光迎我入門。


 


可他卻等來,我嫁給他哥的消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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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丞相府招奶奴。


 


我站在一排豐臀肥乳的婦人中等待驗身。


 


丞相府的嬤嬤瞥了我一眼,便將我從中拉出:「小姑娘,你懂什麼是奶奴嗎?」


 


她隻當我是亂世中走投無路,到丞相府騙吃騙喝的丫頭。


 


無數明晃晃的目光中。


 


我臉頰微熱,難為情道:「我也有奶的。」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飽滿的胸脯上,腰肢纖細,膚白似雪,像個未出閣的姑娘。


 


一點也不像豐碩的奶娘。


 


那個嬤嬤眸光忽然變得鋒利,「我怎麼看著……你像想飛黃騰達的小賤蹄子!」


 


一句話,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


 


而後,我咬著唇顫抖:「嬤嬤,我嫁過人的,您行行好吧,我需要這份討口飯的活。」


 


眾人皆知,相府招奶奴並不是伺候小娃娃的。


 


如今權傾朝野的沈相正值二十五歲,不久前,剛風光迎娶了戶部尚書的嫡女過門。


 


至今未有子嗣。


 


這些奶娘,需要伺候的是那位面上溫和,實則狠辣的沈丞相。


 


這位沈丞相身患惡疾,每逢陰雨天,必然頭疼欲裂。


 


無藥可醫,唯有食婦人之乳方可緩解。


 


今日,是沈府招奶奴的日子,不少人擠破頭想進去。


 


一是沈府出手闊綽,二是傳說中那位沈丞相容貌見之忘俗,讓不少人起了腌臜心思。


 


即使做不上妾,做個通房也是好事。


 


而我的容貌和身材,讓嬤嬤將我認作攀龍附鳳之人。


 


她掐住我的下顎,力道逐漸帶狠勁:「憑你這張臉,還想進丞相府勾引人,給我扔出去!」


 


幾個小廝將我狠狠扔出門外。


 


外面積雪數尺,今歲大寒,凍S了不少人。


 


我從雪地上爬起,一步步爬到那個嬤嬤前,顫聲道:「民婦並無勾引丞相之意,隻是家中無煤,唯恐幼子凍S,這才想出來討份活……」


 


昨夜,阿瑾怎麼捂都熱不起來,一遍遍喊著說要回家。


 


今晚,我總該讓他睡個好覺。


 


說完,我朝她磕了幾個響頭:「求求嬤嬤了。」


 


「可以。」嬤嬤的腳碾在我的手背上,拔出頭上銀釵,厲聲道:「把臉劃了,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我靜跪著,睫毛凍得根根發白。


 


「又不願了?」嬤嬤嗤笑,「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不少婦人觸之動容,一個毀容的女人,在亂世裡得受多少罪。


 


我抬起手,正欲將銀釵劃破我的臉。


 


不遠處,轎子裡冷不丁響起一道矜貴的聲音:「慢著。」


 


我驀然停下手中的動作。


 


那便是沈相了。


 


2.


 


轎簾尚未掀開,無人敢吱聲。


 


「丞相府何須咄咄逼人。」那轎子裡的人漫不經心道:「不要的人,扔出去便是。」


 


嬤嬤和管家大喜。


 


我衝到轎子前,堵住了他的路:「求求丞相給民女一個機會,家中幼子實在飢寒交迫……」


 


眾人大驚。


 


這位沈相脾氣可不好,染上頭疾後更是三天兩頭發瘋,S在他手底的人可不少。


 


轎中伸出一隻玉骨般的手,竟比雪還要剔透,「你在逼本相嗎?」


 


我咬著牙關。


 


那人落了轎,長身玉立,穿著正紅色的官袍,五官俊美,而眸中卻比雪更清冷。


 


我慌忙低頭。


 


聽聞沈相名喚沈珺,字溫瓊。


 


就連這張風華絕代的臉也與沈家小公子一模一樣。


 


沈珺居高臨下打量著我:「旁人的S與我何幹,我向來不做善事。」


 


他仿佛在看一隻弱小、不自量力的貓貓狗狗。


 


我忍了許久,才不至於哭出聲。


 


突然,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幽暗。


 


因為我扒開了一大片細膩皎白的皮膚,從上往下,恰好可以看見整個飽滿的形狀。


 


眾人面色皆驚。


 


據說上一個勾引沈丞相的女人,已經被逼瘋了,這位偶爾還會辣手摧花。


 


許久,沈珺意味深長地問:「你來相府,是想做奶娘?」


 


而我紅著臉:「是,丞相可先驗貨。」


 


此話一出,眾人震撼,而我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該如何驗……


 


沈珺伸手:「還行。」


 


我:「……」


 


他摸一下就能驗出來了?


 


很快,沈珺用帕子擦了擦手,沉聲道:「以後若擠不出一碗人乳,你可以滾了。」


 


那便是通過了。


 


我松了口氣。


 


那個嬤嬤將我帶入沈府中,粗暴地將我上上下下檢查一遍後,她冷笑:「我勸你收起心思。」


 


「隻要有我在,你別想靠近主子。」她意味深長打量著我,「更何況,像你這種守寡的破鞋,他是碰都不會碰的。」


 


我將頭埋得很低。


 


這些年,我又一次見到用「破鞋」形容我的人。


 


3.


 


第一次被罵破鞋。


 


還是出自我名義上的夫君之口。


 


大婚那日,他被人灌醉倒在新房門前,抱著大柱子又親又抱,痴睡一晚。


 


而我與喜房內的人四目相對,驚心動魄。


 


那日清晨,他推開門,瞧見我滿身痕跡躺在別人懷中時,氣瘋後罵我:


 


「寧梵,你個破鞋。


 


「瞧你那副清高不可一世的模樣,私底下竟無媒苟合。


 


「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


 


思緒飄得很遠。


 


我和幾個奶娘被送入同一間廂房中居住,相府闊綽,連下人房也溫暖舒適。


 


幾個奶娘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婦人,因生孩子而腰粗臀圓,遭丈夫嫌棄才出來討份活,總是想打聽我的事。


 


「妹妹,你丈夫怎麼S的?」


 


「要不給你介紹家隔壁的鳏夫,他年紀大,不嫌棄寡婦……」


 


而我冷著臉,默不作聲。


 


一句話也不願說。


 


時間久了,這群婦人開始冷落排擠我。


 


「哎喲,你以為她想當奶娘啊。」


 


「不過是想借此勾引主子,可惜命不好,連主子都沒見過。」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整個相府都知道,有個新招的奶娘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我並不在意流言。


 


等熬過這個冬天,我就帶著阿瑾離開。


 


這一月,恰逢陰雨天,沈珺的頭疾愈發嚴重,每日都需幾碗人乳。


 


府中奶娘們又忙了起來。


 


那日,一個頭等丫鬟突然闖入廂房,厲聲道:「混賬東西,誰在奶中摻了水?」


 


頓時,幾個奶娘瑟瑟發抖。


 


這幾日要的奶水多,她們便摻了水,以假作真。


 


殊不知,那些人乳奶需熬煮成糖漿般粘稠做藥引,才能給主子服用。


 


而摻了水的奶,根本沒用!


 


沈珺正是頭疾發作,這可撞在蛇的七寸上了。


 


眼看大難臨頭,這群婦人慌忙將我推了出去:「她摻的水,我們勸過她,可她不聽!」


 


「寧奶娘還嘲笑沈相,說他一把年紀喝奶。」


 


「對對對,她每天都偷懶,姑娘,這種人怎麼能留在相府。」


 


一群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誣陷我。


 


這下,我說什麼都不管用了。


 


那個頭等丫鬟冷笑,一巴掌甩我臉上:「去賬房取錢,收拾東西滾!」


 


……


 


我背著包袱,前頭的小廝帶著我離開相府。


 


路過梅園時,小桌上坐著個人。


 


沈珺雙目緊閉,眉頭皺S,頭上厚厚的積雪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活物。


 


他在忍耐頭疾。


 


他應當是難受的,否則也不會靠著積雪麻痺自己。


 


明明是他受苦,可我卻莫名難受。


 


……


 


片刻後,我攏了攏胸前的衣裳,將一小半碗雪白的奶遞給前頭領路的小廝。


 


小廝大驚,催促我快走:「我就一個低等小廝,哪裡敢跑丞相面前獻殷勤,你想自個尋S,別拉著我去S……」


 


看著小廝擔驚受怕的模樣,我心中失落,隻能苦笑。


 


最後,我嘆了口氣:「別怕,我不會節外生枝的。」


 


我不再是寧家任性的大小姐了。


 


不能再拖著別人一起S。


 


我正準備把瓷碗中的奶倒掉,一道聲音透過層層掩映的紅梅,略帶疲憊傳來:「拿過來。」


 


沈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正直勾勾盯著我手中的那小半碗奶。


 


4.


 


等我抬頭時。


 


瓷碗中的小半碗奶消失了,沈珺用銀帕擦著嘴角,他眼尾微紅:「你是上次的奶娘?」


 


我局促點頭。


 


一隻空碗伸到我面前,男人的黑眸眼巴巴望著我:「還要。」


 


我咬牙,接過空碗。


 


也許是剛擠出小半碗,如今什麼都擠不出來了,我急得滿頭冒汗,好在男人頗為耐心,靜靜坐在我身後。


 


好不容易擠出小半碗冷掉的人乳。


 


我捂熱後,將瓷碗遞到男人面前,他盯著小碗皺眉,似乎並不明白,這次為何又是小半碗。


 


一口氣喝完後,這隻空碗再度放回我手中,他用眼神渴求:「還要……」


 


我沒想到,會被無度索求。


 


「……」


 


我連忙攏緊衣衫,「相爺,我已不是相府的奶娘,該離開相府了。」


 


我給他一碗奶,已盡了主僕之誼。


 


原本主僕和諧的氣氛頓時支離破碎。


 


沈珺眼神瞬間陰冷如蛇,翻臉道:「你若不想留在相府,為何還要讓小廝對我獻殷勤?」


 


果然,不能對男人太好。


 


他活該在天寒地凍中默默忍受頭疾之苦。


 


「因為相爺長得像我的一個故人。」我抬頭,用餘光瞄著這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沈珺眸中寒光盡閃,「本相的臉淪落得滿大街都是?」


 


我連忙低頭,「不是。」


 


「那是你什麼故人?」


 


「可能是小叔子。」我欲言又止,「也可能是民婦的青梅竹馬。」


 


這句話,讓沈珺面色微梗,仿佛吞下了什麼難以下咽的蒼蠅。


 


許久,他冷笑:「你對本相獻殷勤,是覺得我長得像你的老相好……」


 


我默不作聲。


 


沈珺拂了拂頭頂的雪,語調慵懶地吐出一個字:「滾。」


 


……


 


相府門前。


 


「你真是口不擇言啊。」小廝半是憐憫,半是苛責,「丞相大人貴不可言,豈是你青梅竹馬那凡夫俗子相比的!」


 


凡夫俗子?


 


像是心中皎白的月光被人玷汙了似的。


 


我抿著唇,冷臉道:「他從不是凡夫俗子,丞相在我眼中也不過如此。」


 


小廝剛想嗤笑。


 


可他瞧見不遠處的人,立刻閉上嘴。


 


這時,我哪怕眼瞎,也知不遠處身穿正紅官袍的人是沈珺。


 


我趕緊別開目光。


 


好在,他向來不對這種小事費心,很快彎腰進了轎子裡,朝宮中方向駛去,最後轎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有漫天的大雪,紛紛擾擾而落,像極了生命中的某些人,日後再也不會相見了。


 


我疾步離開相府。


 


阿瑾還在家中等我,他性子嬌氣,也不知像了誰,如今兩個月見不到我,又該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了。


 


破舊的小院中,一個瞎眼老頭抱著表情蔫蔫的小粉團子,正愣愣瞧著我。


 


片刻後,小粉團擠進我懷裡:「娘是不是被壞人抓走了?阿瑾好怕,可阿瑾不能哭。」


 


「真乖。」我將他抱起,「等雪停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嗯,阿瑾要回去拜見祖父祖母……還有叔叔嬸嬸……舅舅也要。」


 


我苦笑:「好。」


 


他還小,不懂生S,亦不懂何為滅門之災。


 


而瞎眼老頭聽著稚嫩的話,幹枯的眼中留下了幾行血淚。


 


他問我:「夫人,你找到小少爺了?」


 


「文叔,不用找了。」我搖搖頭,「他S了,我們回去吧。」


 


5.


 


春寒料峭,大雪終於不封路了。


 


一日,院中闖入了不少不速之客,為首的嬤嬤冷臉道:「寧奶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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