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放我在床時,我看到了邊上的一副镣銬。
我一躍三尺高,嚇S狐狸了!
他好笑地接住我,「柒柒,別在躲我了,也莫再把我推向旁的女子。你要再躲我,我就把你銬起來!看到了麼,是你的尺寸。」
我變為人形,「你要做什麼?」
他從懷中拿出一塊碧綠色的魂玉,掛在我的脖頸間。
我狐疑著看他,怎麼好端端地送我配飾?
「這塊玉石莫要丟了!你安心待在這裡,等我一日,一日便好。」
我撓了撓頭,一日?明日他不成婚就S了啊!可我無法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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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不能幹等著,磋磨了這些年就是為了讓他活著,不能毀於一旦。
明日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禮成!
我裝作乖順的樣子,「師尊,我不跑。」
「叫我傾染,我的凡名。」
我支支吾吾了許久,才完整地喚出一聲「傾染」,這兩個字如同燙嘴般,說完後連臉頰都發燙。
他開始褪去自己的衣衫,要上床榻來。
「你,你作甚?」
他將我攏入懷中,「看著你。你不乖,會跑。」
而後在我眉間落下一吻,「睡吧,明日會是新的一天。」
待到他呼吸均勻後,我抽出身子,如同做賊般踮起腳趾,一點點挪動。
挪動許久終於走至門前,我懸著的心剛要放回肚子裡,眼前的門突然急劇閉合,師尊閃身出現在我身後,他扣著我的腰,「你果然不乖。」
他又一個閃身將我放回榻上,俯身吻住了我,帶著懲罰意味地咬了一口。
我吃痛,卻見他拿起镣銬,急忙道,「我不跑了,不跑了!」
他吻了吻我的腳踝,認真的樣子近乎虔誠,「晚了。」
「咔」的一聲,我的一隻腳被銬了起來,又被他點了睡穴陷入了昏睡。
次日醒來,床邊已沒有了他的身影。
他在旁邊擺好了吃食,又留下一封書信。
「柒柒,等我。我不信宿命,她也絕非我的良緣。你才是我的緣分和愛意所在,也會是我唯一的妻子。」
「若至月出我還未歸,會有人送來镣銬的鑰匙,你可以離開這兒恣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或許某個晨光熹微中,你便看見我了。或許又是一場冬日初雪,我便回來日日伴你左右。」
「我一定會回來,不讓你等太久。」
我指尖顫抖,對他所言產生了強烈的懼意。
可這镣銬由千年玄鐵而成,無論我如何驅使仙力都打不開。
難道最終還是逃不過他湮滅的結局嗎?
12
良久,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桃霏突然出現解開了我的镣銬。
「嘖嘖,折清上仙看上去高冷禁欲,原來好這口。」
「……你怎麼有鑰匙?」
「折清上仙要大婚了,我怕姐姐一個人難過,就去尋了你。卻看見他逮著你飛走了,就跟了過來。姐姐睡得好生香甜,我找這鑰匙找了一上午……」
「一上午?現在幾時了?」
「剛到午時。」
「走!」
「啊?去哪兒?你不會是要去搶親吧!」
我拉著她急飛而去,快速趕往了九重天。
九重天一改往日的仙氣繚繞,到處都飾弄著大紅的燈籠和喜字,刺目的很。
我掏出喜帖,輕音仙子那日給的喜帖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看見場中身著大紅色喜服的師尊,我快步走至了顯眼的位置,讓眾人注意到我。
「離染仙子……她怎麼來了?」
「看這架勢,不會是來搶婚的吧?」
「早些年幹嘛去了,現在再來後悔也太晚了吧!」
眾仙的躁動引起了師尊的注意,他看到我時,神情閃過訝異,又被很快地掩飾下來。
他端坐在上方,我直視著他拔下了自己頭上的發簪,捋順後又重新挽起。
仙人們看得一頭霧水,但我知道他會懂。
他第一次問我可願嫁給他時,說的便是,「柒柒,我想以後日日為你挽發。」
我不知他要做什麼,但來的路上,我已經想清楚了。
相較於他,我很早便知道了因果。
拒絕了他那麼多回,如外人所說,他的一顆真心早已被碾的稀碎。
可他還是固執地撿起自己稀碎的真心,一片片拾起,又一步步朝我走來。
如今,他寧可撕裂自己的一半仙魂,也要賭一線生機,我再也推不開他。
哪怕今日是S局,我也隨他。
系統攔得住我們在一起,總攔不住我們一同赴S吧?
萬一有一線生機,活著的人可以帶著另一人的愛意,好好地活下去。
萬一,更幸運些,我們或許還能有個未來。
不知前路如何,也許這是最後一刻。
那麼,最後一刻,我想告訴他,他說喜歡我時,我的欣喜,也想告訴他,他攏我入懷時,我的心安。
曾經的拒絕非我本意,吾心早已似君心,他所願的日日挽發,也是我長久以來的夢中景。
13
我入座後,視線一直追隨著他。
他同輕音仙子走至中央時,輕音仙子朝我露出了挑釁的笑容,依舊是那般勝利者的姿態。
我看過那麼多話本子從未討厭過女主,如今自己所處世界的女主卻令我作嘔。
她伸出手想要挽上師尊的臂彎,卻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過。
師尊將她帶至最中央後,突然點了她的穴道,叫她不得動彈,又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地劃開她的手指。
眾仙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輕音仙子腳下聚起了金光,那些金光纏繞著她的血絲,將其一點點扯入腳下的光陣。
光陣由金色化為烏黑,半透明狀的魂魄被撕扯出來,並非是輕音仙子的面容。
她扭曲地嘶吼,樣子瘆人。
原本怒氣衝衝S來的天帝看到此景化為震驚,「奪……奪魂者?」
師尊撕碎了喜袍,裡面竟是白色戰衣,「眾仙助我降伏奪魂者!還輕音仙子仙身!」
天帝老淚縱橫,「請眾仙家助小女奪回仙身!」
霎時間,數萬仙家齊齊上陣,盛世之禮變成了絞S場。
我和桃霏化為巨大的九尾狐,也向場內輸送仙氣。
源源不斷地仙氣匯入法陣之中,那魂魄逐漸離開輕音仙子的仙身變得真切,可她突然朝著虛空說了什麼,她的大半魂魄又重新回到了仙身。
「爾等蝼蟻也妄想反抗?笑話!」
眼見局勢急轉直下,我以狐爪剖出自己的心髒,蝕骨劇痛襲來時我少了一隻尾巴。
痙攣中我又撕下了自己的七條狐尾。
「蝼蟻?今日便讓你開開眼,便是蝼蟻也能撼樹!」
誰都知道九尾狐有九條命,卻不知九尾狐還有一秘術:斷尾剖心,可換上古九尾神狐的一絲神力。
畢竟代價太大,沒有九尾狐會輕易使用。
如今,我獻以七尾一心,便是十個天帝也不敵我!
狐鳴震天之際,原本虛弱下來的法陣瞬間衝出了刺天光柱。
持續數刻,終於在我神力消散之時,奪魂者的魂魄被甩至地上。
輕音仙子的身子無力倒下,被天帝摟入懷中。
而被揪出之人,面部瘦削,神情陰鸷。
她帶著失敗的惱怒,「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圓滿了!你們這群該S的仙人,壞我好事!」
她目光掠過眾仙,最終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呵,若不是你佔據了他滿心,他怎能抗拒我步步為謀?你最該S!」
師尊一把捏碎了她的下颌,「嘴巴放幹淨點!」
她吐出一口碎牙,陰惻惻道,「我不會讓你S,讓你S……太便宜你了!」
她的身影逐漸消散,最後厲聲嘶吼,「害我沒有完成攻略任務,別以為你們便可以團聚了!」
心中不安的感覺愈演愈烈,我不顧一切地朝師尊飛去。
我極力伸出手指去夠他,指尖離他隻有一寸……可他已化作飛灰消散。
我看見了他嘴角清淺的笑意,也聽見了他說的最後兩個字:活著。
可無論我再怎麼用力也攥不住那些灰跡,攤開的掌心裡未留下一點他的痕跡。
空氣中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沉木清香,我張開手臂,抱了抱虛空。
如同多年前,他撿起我時那般。
他那時的眉眼如遠山中點綴著繁星,張開的寬闊胸懷挾著溫柔夜風,給了那隻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唯一的生機。
他當時說了什麼來著?
「小狐狸,回家咯!」
如今卻沒法和我回家了。
14
真正的輕音仙子回來了,她特意向我致歉。
明明是同一副面孔,我一點都不討厭她。
眾仙皆知我因奪魂者失了愛人,他們頓悟過來,我曾經的作S是為何。
他們因曾經貶低我而感到羞愧,往白巖山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寶貝。
可白巖山隻有我一個人了,我對那些寶貝沒有興趣,反而總是望著虛空發呆。
我能記起師尊在這裡,那裡,在這兒任意一處時的模樣。
我放了話,不必再送寶貝。
眾仙終於消停了,隻剩下柒雲和桃霏偶爾會來看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在白巖山上看遍了晨光熹微和冬日初雪。
我才知道原來晨光和冬日都是數不盡的, 仙人會湮滅,它們不會。
我也看著柒雲和桃霏從總是拌嘴,到神情扭捏,再到執手而來。
他們成婚時,我送去了精心準備數月的賀禮, 但沒有當面恭賀。
直至今日,我還是會想起那日。
九重天紅飾一片,他喜袍加身,又戰衣紛飛。
我竭力靠近, 握不住他一分重量。
我衷心地為柒雲和桃霏能從青梅竹馬走到舉案齊眉而感到高興,但我不敢再見到連片的喜慶紅色。
我也墜入了醒不來的噩夢。
我努力地踐行著他的遺願:活著。
卻又如被剜去了心髒, 成為了一副沒有跳動的軀體。
15
第一百零九場初雪, 一粒雪花落在了我的鼻頭。
那日,我收到了一個話本子《作繭自縛》。
不知是哪位仙人將我和師尊的故事寫成了話本,還寫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看了很久,看到了終章裡的描述。
「這個世界上曾經也出現過『奪魂者』,仙界古籍上記載過一個萬年前被制服的奪魂者,他從異世界而來, 帶著古怪的『系統』。系統力量強大,不受現世界的天道制衡。而奪魂者會佔據人身, 為了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務而不擇手段地破壞他人的命數。」
「折清上仙總是在各種巧合下偶遇輕音仙子,注意力也總是不受控制地跟著她走。可他想起離染仙子時,能夠意識到輕音仙子並非他所愛。在他少數清醒的時間裡,他查遍古籍,又多次試探,意識到輕音仙子的仙身已被奪魂者佔據。」
「奪魂者所持有的系統乃天外來物,不受六界管束,唯有集眾仙之力可勉強與之抗衡。他為此謀劃了仙界盛事,不為迎娶,隻為斬S。他也提前撕裂了自己的半數仙魂, 隻留下對離染仙子有愛意的部分, 以保清明。」
其實這些年來我也明白了, 是系統入了我的夢境, 編造了話本子,又制造多次巧合, 讓我相信我若是靠近師尊, 會給他帶來不幸。
師尊的湮滅,是奪魂者和系統將S之際的報復。
沒有什麼命定的女主,隻有奪魂者的自私和虛妄。
看完終章,後面竟還有番外。
講的是師尊並非隻將自己的仙魂撕為了兩半,而是撕為兩半後, 又從愛我的那部分裡撕下了一縷鎖在魂玉中,百年後此縷仙魂有機會修成完整的仙魂。
我摸著脖頸間由他掛上的魂玉,笑著笑著便流下了淚水。
數千年來他隻收了我一個徒兒,白巖山那麼冷清,也隻有我可以隨意進出他的白巖宮。
「(白」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
我翻到最後一頁想看看有沒有署名, 不知是哪位好心仙人給了我們一個圓滿的結局。
可看清上面的字時, 我徹底僵住。
署名是遒勁有力的兩個字:傾染。
後面跟著一行小字:撿回小狐狸是傾染作繭自縛的開始, 而第一百零九場初雪是他們的重逢。
我被納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染了風雪,但依舊帶著熟悉的沉木清香。
「小狐狸, 我們回家吧。」
這一場初雪格外的大,終於壓碎了白巖宮百年間的空寂。
白了山頭,卻暖了有情人的心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