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我不為所動,繼續往外走,她又連忙招呼人:「快把她給我攔住。」
聽到後面有人追過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趕緊閃到一個衛生間裡,反手鎖上了門,緊接著打 110 報警。我倒要看看這位姚姑娘有幾斤幾兩。
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在外面叫門,偏偏找不到我這個衛生間的鑰匙。很快,警察來了,我順利出門,姚羽小姑娘還想冤枉我拿刀刺傷了她,蹺起白生生的小腳丫給警察叔叔看,真是自己蠢,當人家和她智商也一樣了。
但小姑娘拉大旗作虎皮的本事還是有的,立即報出幾個名字嚇唬人,被身邊一個有點年紀的老用人扯了幾下衣服,也不敢吭聲了。
我很好說話地同意了和解,不追究她們的責任,離開了四合院。主要是時間緊急,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麼個蠢貨身上。
我大概猜到了,姚羽絕對不是韓家派過來跟我談判的人,大概率是我那位歌唱家婆婆來投石問路的,摸摸我的心理價位,隻是被親外甥女搞砸了。但是,韓江可能真的出事了。
想到這兒,我拿出韓江留下的手機,開機密碼是我的生日,找出他通訊錄裡最常聯系的幾個人,一一打電話過去,前面兩個都沒接通,第三個名字有點特別,叫皇甫南木,接通了。
好在,南木真知道韓江的情況,好在,南木願意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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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告訴我,韓江結婚的事兒,家裡並沒多少意見,真正惹怒韓老爺子的是他瞞著家裡捐肝,耽誤了一樁很大的收購案。談判到最後階段,他的缺席導致最後的價格比預想得高出很多,韓老爺子把他發配去了非洲開礦,叫他彌補虧空。
韓江曾經說過,韓家養兒如養狼,真是半點溫情都沒有,他一個剛剛做完開腹手術的人,就這麼被丟出去了。
「不過,他現在確實遇到了麻煩,那邊有疟疾流行,最近又有地方武裝衝突,他的礦區失聯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韓家不打算派人聯絡他嗎?」
「派了吧,但是沒聯絡上。」
我白著臉起身,謝過南木,登上了回 H 城的飛機,我發現越是到這種時候,我越是冷靜。一路上,盤算出好幾個方案,但目的隻有一個,我要去見他。
我先找了舒音,我記得她說過,以前的酒店曾經多次接待過聯合國的官員。我讓她幫我找處理非洲地區事務相應的官員,就說我打算給韓江所在的那個地區捐贈防疫物資,但要求跟隨他們的團隊去當地分發。
緊接著,我找了餘竣,他路子廣,我讓他幫我聯系對非貿易的供應商,以購買蚊帳、藥品等名義,要求他們發貨到韓江所在的 Z 礦區,同時要求我去押貨。
幾經波折,在我抽調了所有的存款和一半的賬面流水,又抵押了房子貸款,湊出一個好看的採購和捐贈數字以後,雙方均同意帶著物資和我,去一趟戰火紛飛的 Z 礦區。
9.重逢
一年前,不,哪怕是一個月前,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一個江南女子,一輩子除了教書啥也不會的弱雞,居然散盡家財,隻為進入西非東南部這片古老、原始、瘋狂的土地。
這裡有很多地方沒有手機,沒有信號,開車半小時見不到另外一個人。
但這裡有一種讓人瘋狂的石頭——鋰礦,同時也有大規模的反政府武裝,帶著我過來的向導說:「但願我們這一路不要遇到劫匪,那些劫匪是你不敢想象的,多的時候一次性能來一千多人,都是開著摩託車,拿著槍,有時警察局都被他們血洗。」
我緊了緊身上的防彈服,跟著車隊一起到達了一個名字很復雜的小鎮。這裡不久前被劫匪洗劫過,地上殘留著幹涸的血跡,牆壁上到處都是彈坑,路上行人的神情都帶著一種麻木感。
同行的世界衛生組織官員安慰我不要害怕,說這裡已經被維和部隊接管了,現在很安全。
見到韓江的時候,我才覺得這一路的勞碌奔波、擔驚受怕都是值得的,我恨不得自己能再早點來。
他在發燒,人已經有點燒糊塗了。
彭飛說,韓江感染了疟疾。
本來他們一行人出發的時候都打了疫苗,但韓江因為剛做完肝移植手術沒多久,不能注射疫苗,所以到了礦區以後,特別注意防疫;但前段時間這裡有劫匪來掃蕩,切斷了這裡的通信和交通,導致物資都進不來,礦區也因為工人大面積生病而停產。
韓江冒險出去採購物資,回來以後就感染了。
「嫂子,你這次帶來的防疫物資和醫療隊太及時了,再晚來幾天,我真怕哥撐不住。」高高大大的漢子,此刻說話也多少哽咽了起來。
疟疾這個病,治起來不難,但缺醫少藥的時候是真要人命。我也有些後怕。
好在不晚,韓江用藥後,當天就退燒了。他醒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幫他收拾屋子,一幫糙漢子住一起,衣服全都皺巴巴地塞在櫃子裡,鞋子東一隻西一隻地亂扔,桌子上的灰也積了老厚。
他從背後抱住我,呢喃著:「我是不是在做夢,真的是你嗎?」
我回抱住他,與他呼吸交織,心跳共鳴。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從國內帶過來的小電飯鍋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人參、燕窩、海參、鮑魚、阿膠、當歸、黃芪、紅棗、桂圓、白芍、枸杞、冬蟲夏草、鐵皮石斛……輪番登場。來的時候,我帶了一個大箱子,除了幾件必要的衣服,其餘的空間都放了各種各樣的滋補藥膳,自己的男人還得自己心疼。
韓江的身體素質不錯,很快就又生龍活虎起來。
不過,畢竟是大病初愈,我不敢讓他太累。主動幫他承擔了部分工作,成了他的小助理。他也不避諱我,所有的商業數據都攤開在我面前,看著賬戶裡一筆筆大額的資金流動,著實讓我心驚膽戰,當財務的心理素質,我還是要練練。
我帶來的幾萬頂浸泡過藥水的蚊帳發下去,疫苗、青蒿素、奎寧等特效藥齊上陣,在醫療隊的努力下,這個地區的傳染病很快得到了控制。礦場的生產也恢復了。
但是,身體上的病好了,我發現韓江的心理似乎出了點問題。
具體表現為他幾乎不允許我離開他的視線,連我上廁所的幾分鍾,他也要時不時叫幾聲我的名字,確認我在。一開始,我以為他隻是普通的黏人。但後來發現,他半夜時常從噩夢裡醒來,滿頭大汗,渾身顫抖,我得抱著哄好一會兒才能重新入睡。
有一次,採購處的人沒買到我想要的羊肉,我就自己出去了一趟。當時看他正在開電話會議,我就沒跟他說,自己出去了。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再回來,韓江已經呼吸急促地倒在了床上,把彭飛他們嚇了個半S。
我回來後,他緊緊地抱著我,恨不得把我嵌到他身體裡去。
醫療隊的人說,這是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再三逼問,彭飛才告訴我,那次劫匪掃蕩時,S了很多人,他們是從S人堆裡把韓江挖出來的。
我想盡快帶韓江回國治療,但他說,還不行,目前國際鋰礦的價格一路走高,完成這最後一批礦石的交付,他和爺爺的對賭才能完成。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我問。
「就差這最後一下了,我們再堅持堅持,以後你再跟我回家,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那個家,咱就不能不回嗎?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
「我已經身在局中,不是說退出就能退出的。」
「你都這樣了,你爺爺就不能網開一面嗎?」
「他,也是沒有辦法,家裡孫子多,我不拿出點東西來,他也不好太偏著我。」
「偏著你?都快把你折騰得沒命了,還叫偏著你?」
「你能帶著東西安全地進來,就是他偏著我了。」他眼神定定地看著我。
我一下子意識到,為什麼我能此行這麼順利了。這個世界太復雜。他們的事兒,我真的不懂。
此後兩個月,我的生活就圍繞著韓江打轉,白天陪他開會,幫他整理資料,處理一些事務性的工作,盯著他好好吃飯;晚上哄他睡覺。他總說, 我身上有種讓人安心和舒適的味道,別人吸貓, 他吸媳婦兒就很治愈。
一開始還隻是單純地睡覺,後來嘛,難免擦槍走火。他說, 要過我以後,會睡得安穩一些,就頻繁地提要求。我總覺得他在裝大尾巴狼,但是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也沒反對。
也確實, 他夜裡不太驚醒了, 就暫且相信他。
終於, 生產計劃完成,最後一批礦石交付後,我們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回想這兩個月在非洲小鎮上的點點滴滴,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我們的蜜月。
10.禮物
飛機一起飛, 他就神秘兮兮地說送我一個禮物。我按捺不住好奇心,一路猜, 巧克力?鮮花?珠寶?還是更貴重的房子?車子?他一直笑而不語,隻叫我好好睡一覺, 養足精神, 到時候就知道了。
飛機一落地, 迎接我們的居然是一個車隊,頭車是一輛加長悍馬 H8, 車身上裝飾著鮮花彩帶,很顯然, 這是婚車。
「敏敏,我欠你一個婚禮,今天補給你,稍微簡陋了一些, 你別嫌棄。」韓江溫柔道。
舒音、小趙、郭老師、皇甫南木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估計是韓江的朋友,一窩蜂從後面的車上下來,激動地圍著我們擁抱。
緊接著,一隊工作人員打扮的人把我們請上頭車,立即開始化妝換裝。趕在十二點前, 到達了舉行婚禮的會所。臨下車前,韓江蹲下來, 親自把婚鞋穿在我腳上, 引得小趙他們起哄聲連連。
我離職後的這幾年,明裡暗裡,他也幫了我不少。雖然他沒直說,雖然有些麻煩是他帶來的,但是最後拿好處的,也確實是我。
「(眾」紅毯的兩邊,有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孩子、我的親朋好友;有那位雍容典雅的歌唱家、氣度高華的韓書記,甚至還有慈眉善目的韓老爺子;最重要的是, 紅毯的那一頭, 是韓江。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準備的這個禮物,但我清楚他為了今天所作出的努力。
往後餘生,我決定愛你。
【我願守護你的心,用我注視的眼睛。
我的心如緊閉的井, 新陳佳果存留為你。
將你放在我的心上如印記。
將你戴在我手臂上如戳記。
我的愛情堅貞,勝過S亡。
眾水不能熄滅,不能淹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