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睡前,諾諾突然跟我說:「媽媽,我會扎辮子,也會給自己做飯了,你不用擔心我,去救外公吧。」
我的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夜裡,我們母女睡在一起,諾諾問:「媽媽,我的肝可以捐給外公嗎?」
「你還太小了,不可以。」
其實,我多希望,我可以捐。我爸這麼好的人,不應該長命百歲嗎?
次日,我在病房裡見到了上次那九個親戚裡的那位堂姐。說是堂姐,也 50 多歲了。她說,看我媽一個人照顧我爸太辛苦,親戚們合計了下,讓她再回來給我媽幫把手,還給我爸湊了三萬塊錢治療費用。
我忙說不用,我請了兩個護工輪流和我媽換班的,這個節骨眼上,也真的不希望我媽再倒下了。
親戚們賺錢也不容易,目前的醫藥費我還是可以承擔的,所以叫她拿回去。堂姐立馬局促地搓起了手。
我想了想,又跟堂姐說,我家孩子現在需要人幫忙照顧,問她願不願意到家裡來幫我給孩子做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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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能再拒絕人家的好意了。諾諾由堂姐照顧,總比陌生的保姆強,當然,我也絕不會讓親戚吃虧就是了。
7.領證
下午,韓江來了。
「找到供體了?」
「嗯。」
這麼快,我大喜過望,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韓江找到的供體,竟然是他自己。
這個世界真的太神奇了,至親血緣的我和爸爸配型不成功,老家的親屬不成功,他竟然可以,血型相容,組織相容性也很好。
「回去拿戶口本,下午我們趕緊去領證。」
「領證?」
「得先把我變成咱爸三代以內的親屬,我才好捐肝呀,傻子!」
登記、問詢、拍照,直到拿到結婚證,我都是蒙的,內心一個聲音反復詢問:他竟然真的願意?
他知不知道,他在把自己往手術臺上送?
捐肝呀,不是捐血,是要從身體裡切一塊肝出來的。
醫生辦公室裡,他帶著一堆材料遞交給醫生。我爸的主刀醫生是 H 城肝膽外科領域赫赫有名的嚴醫生,看著一堆材料語鄭重地對我們說:「按照規定你們必須得同居滿一年才能符合要求,但是呢,韓先生這邊拿到了相關的特批籤字,加上周老先生的病情也確實需要盡快手術了,我這邊就盡快幫你們安排。這個是術前須知和手術同意書,你們好好看下。」
我看著一堆可怕的風險告知事項:術後出血、膽道並發症、排異反應……
再看著韓江英挺俊逸的側顏,遲遲不敢在同意書上籤字。
反倒是韓江,拿起筆刷刷地籤上了自己的名字,看我猶豫,把著我的手完成了籤字。看得嚴醫生愣了下。
「術前 8 小時禁食,4 小時禁水,你們盡快安排住院,完成相關的術前檢查。」叮囑完,嚴醫生贊了一句,「韓先生啊,您這麼好的女婿,也真是少見了。」還特別慈祥地看了我一眼。
等待手術這段時間,我很矛盾,怕他反悔,又盼他反悔。這麼大的恩情,我以後該怎麼還?直到他臉色蒼白地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裡推出來,腹部留下了一道巨大的「L」形的傷口,我的最後一絲防線徹底崩潰了。
這個男人,就是我這輩子的命了,就算他要S人放火,我也隻會去遞刀子望風,沒有二話。
「家屬在嗎?把他拍醒啊,兩個小時之內別睡。」護士叮囑著。
我舍不得用力拍他,就一直跟他說話,不停地幫他按摩手、腰、腿。他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睡了三天三夜後,總算真正地清醒了,拔了止痛泵。
術後第三天下午第一次下地,我扶著他在病房裡走路。
「你忍著點疼啊,醫生說,得多走動下,盡快恢復腸蠕動。」我說。
他笑著,摟著我的肩膀,說:「一點都不疼了,就是肚子裡脹得難受,得敏敏親一下才會好。」同病房的一個阿姨沒忍住,哧地笑了一聲,我鬧了個大紅臉。
術後第四天一早,他終於順利排氣了。特別臭,他羞得不敢看我,我卻特別高興,調侃他道:「害什麼羞呢?這幾天幫你按摩擦身換尿袋,你什麼我沒見過?」接著,給他遞上了一碗軟軟爛爛的白粥,他終於可以吃東西了。
吃完粥,他幽幽地嘆了口氣,說:「虧了。」
「什麼虧了?」
「我都被你看光了,可你卻什麼都沒給我看。」
「生著病呢,你可消停點吧。」說著,我往他嘴裡塞了一口用小勺子刮出來的蘋果泥。對,就是喂給小寶寶的那種蘋果泥,這是他要求要吃的。
這幾天,他就像個巨大的嬰兒一樣,各種撒嬌賣乖求安慰,享受著被我服侍和照護。我懷疑,要不是他實在太大隻,病房裡又有其他人,他還要要求我親親抱抱舉高高。說好的高冷呢?說好的禁欲系帥大叔呢?
不過,他這種巨嬰狀態隻維持到了術後第 7 天,因為,我爸恢復得也很好,從 ICU 轉到了普通病房。嚴醫生很貼心地把翁婿倆安排到了同一個病房,方便我們一起照顧。
查房的時候,嚴醫生開玩笑說:「老周啊,你這個女婿是真不錯啊,又帥氣,又有能力,還孝順。你女兒也很不錯,照顧得一絲不苟,無微不至,我們科室的小護士都說,可以評最佳家屬了。你好福氣啊。」
我爸笑得合不攏嘴,還是我媽提醒:「輕點笑,小心傷口繃開。」
第 8 天以後,韓江就胃口大開了,堂姐一日三餐變著花樣地給他做好吃的,吃完了就要求我陪他下樓散步,一出病房門,就能迅速從霸道總裁狀態切換到林妹妹狀態,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讓我扶他走路。我則會在嘲笑他若幹句演技浮誇後,任他靠著,兩個人像個連體嬰兒一樣外出散步。
我以為,等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天天地好起來。然後,我們補辦一個婚禮,就可以老公孩子熱炕頭地過下去。
但是第 12 天,我們在散步的路上,看到了虎背熊腰的彭飛,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彪悍的黑西裝。
「江哥,老爺子讓您馬上回去。」彭飛說。
韓江松開我,俯身在我耳邊說了句:「等我回來。」就跟著他們走了。
沒帶手機,沒帶藥,甚至沒換一件衣服,就這麼走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8.韓家來人
韓江走了,杳無音信。
爸爸康復出院,堂姐留在了家裡幫忙,諾諾期中測試考得不錯,我獎勵了她一輛自行車。
我的生活又回到在編程學校、天空之城和直播間來回奔波的日常,一切回歸正軌。
我好像結了個假婚,如果不是那本結婚證,我都要懷疑,韓江是不是真的回來過。
爸媽問我韓江情況的時候,我隻能含糊地說,他出差了。
老媽抱怨道:「什麼工作這麼要緊,身體還沒恢復好就走了?」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
「敏敏啊,賺錢重要,但身體更重要。小韓這麼拼,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呢?你們是不是在外面欠債了?」
我看我不說的話,老媽不知道要腦補到哪裡去,就簡略地說了下韓江的家世,說這次他是被爺爺召回去做事了。
「他們家,能同意你們倆嗎?」老媽擔心地問。她縱使疼愛我,也知道門第懸殊,我還帶著個孩子,是配不上韓江的。
「同不同意的,婚都結了,還能怎麼樣?」
「唉!這可怎麼好?」老媽嘆氣道。
「別叫老爸知道,省得他心裡不痛快,不利於恢復。」
沒想到,我竟一語成谶,他真的出差了,去了非洲。
那天,我接到一通電話,來人自稱是韓江的妹妹,給了我個地址,讓我去見她,說有韓江的消息跟我說,語氣高高在上,仿若公主施舍賤民一般。
換做以前,我肯定懶得理這種不可一世的小姑娘,但現在不行。
我風塵僕僕地飛到京城,目的地是一座開著如意小門的兩進四合院。
「你就是周敏敏?看著很一般嘛。」20 多歲的小姑娘,網紅臉,慵懶地隻穿了一件絲質的家居服,一隻腳光腳踩在潔白的羊毛地毯上,另一隻腳正在一張有愛馬仕 logo 的矮凳上享受著美甲服務,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繼續專注在自己的纖纖玉足上。
她是姚羽,韓江媽媽的親侄女。
「韓江在哪裡?」我開門見山。
「被他爺爺發配到了非洲去開礦了。你也知道的,那邊環境惡劣,他得了傳染病,恐怕不行了。」
「什麼?怎麼就不行了?」我驚恐地上前問道。
她被我嚇了一跳,腳下意識地縮回去,美甲師沒注意,修甲刀劃出了一行血跡。姚羽吃痛,訓斥美甲師。
我不想聽她們那些沒有營養的話,扯起姚羽,厲色問道:「韓江在哪兒,把地址給我。」
「你怎麼這麼粗魯,我姑姑說了,讓你趕緊把離婚協議籤了。不然,我哥的財產,你一分也別想要。」
說著,掙開我,單腳跳著從茶幾抽屜裡甩出一份文件。
我沒理她,拿著協議離開。
她卻在後面跳著腳喊道:「姑姑說了,你可以開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