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涉案官員的名單,和前世不盡相同。太子終是下了狠手,想要借此事掃除永寧王府的黨羽。太子知來日事,佔盡上風,永寧王府折了諸多助力。
蕭砚清送了書信入府,邀我於茶樓一敘。
接連三次,都被我推拒。
第四次,是他的馬車攔住了我的去路。
這次相見,他的眼底多了慎重之意。
「沐姑娘,還請賜教。」
在茶樓雅間處,他收斂了往日那漫不經心的恣意態度,隻是目光中仍有探究和疑惑之色。
「太子接下來將會把您安插在朝中的棋子連根拔起,世子還是早做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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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微詫,手指扣著桌案。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底有寒意閃過。
多年偽裝,我卻輕描淡寫地揭開,自然讓他忌憚。
「世子不必如此戒備,我與您是同路之人。」
「你想要什麼?」他的眼眸緊盯著我。
「世子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而我有渡己安身的私願,我想成為您的謀士,助您成就一世功業,而我也可登高而立。」
「謀士?可你是女子,不可。」
「謀士之職,能者居之,豈在男女之別?善弈者,亦善謀。隻不過,這一次以天下為局,眾人為棋。來日,我若輔佐世子成就不世之功,朝堂之上自有我一席之地,史書工筆亦有我留名其上。」
蕭砚清怔在了原地,目光凝視著我,似乎想透過眸光看清楚我內心所想。
這一刻,我毫不掩飾地表露著野心。
他的追隨者們,與我有什麼不同呢?他們今日的追隨襄助,隻為換得來日的從龍之功,從而位至公卿。他們追名逐利、爭權奪勢,皆被視為常態。
不過是同樣的選擇,隻因我是女子,怎麼就偏偏不可了呢?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笑道:「能同此一程,是我之幸。來日功成,自會讓你得償所願。」
或許是被我這番話打動,亦或許他真的不想失了我這個助力。
他應下了。
10
如今的局勢,明面上是太子和蕭砚清的爭奪,背後卻是我與太子的較量。
我們都知未來事,如今,就看誰能搶佔先機、棋高一著了。
那日提醒過蕭砚清之後,京中部署已是大改,可這遠遠不夠。
隻有先發制人,才能讓太子再無餘力出手。
太子的幾個心腹,也正是他的軟肋。
我在紙上寫下幾個人的名字,兵部韓奇、刑部顧炎、大理寺宗越……?
書信被送了出去,這份名單會出現在蕭砚清手中。
他曾經好奇過我為何能預知水患與貪腐之案,可重生之說,終究讓人不安,我隻回應是夢中所見。
可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不再追問。
我生辰時,太子帶著沐瑾言回來了,還備了厚禮。
眉眼之間意氣風發,或許正在為他力挫永寧王府的銳氣而得意。
可沐瑾言的臉上很是憔悴,每一句話出口前都在斟酌著用詞,這樣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模樣真是讓人驚訝。
自上次大宴後,她已經有一年不曾出現在這類場合上了。回到沐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且次次皆有太子作陪。
我碰上她的手臂時,她吃痛輕呼了一聲,我恰好瞥見她手腕處的烏青。
看來她在東宮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的婢女目光裡根本不是位卑者該有的恭謹,更像是奉命監視,自帶凌厲之色。
太子屏退左右,沐瑾言更是十分乖覺地退下了。
這根本不像是她的性格。
太子把玩著手中杯盞,聲音淡淡的,聽不出起伏,隻道:「她是不是聽話了許多?看來也不枉費孤一番調教。」
他薄唇微啟,說出口的話也透著涼意,「她將為她前世的自作聰明以及背叛,付出代價!」
我眸光微斂,沉默以對。
我對沐瑾言的善心好意,上一世已經被她消耗殆盡了,這一世她的悲慘結局是她應得的。
太子那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讓人心中一寒,此番歸來,他行事比上一世更加的殘忍、瘋狂。
「安心在沐家待著,不要耍什麼手段,待諸事大定,孤自會來迎你。你的命運,隻能由孤說了算。」
彼時的鳳凰戲法讓他識破了我對沐瑾言的算計,可他沒有拆穿,反而將計就計地娶了她,原來是為了折磨她,報復她。
至於我,他覺得也定會在他的掌控之中,逃不脫。
可惜,我偏生出了反骨。
朝堂之上,風波驟起,我偏安一隅,靜處在這四方宅院。
謀士,隱於世人視線之外,卻能在暗處攪動風雲。
朝中大案再起,涉及一樁舊案,當年骠騎大將軍貪墨軍餉之案再度反轉,乃是遭奸人陷害。
昔年三司會審,卻暗有陰謀。
如今舊案重提,矛頭所向便是刑部顧炎和大理寺宗越,這案件乃是他們一手經辦的,而兵部韓奇,當年正是骠騎大將軍的副將,是他親口指認,提供了證據。
當年結案之後,他們皆順勢高升,成為太子的心腹。
骠騎大將軍向來與太子政見不合,當年立儲之時,他就更屬意三皇子,多次向帝王上奏提議。
這一切,不過是太子在鏟除異己罷了。
而今,這樁舊案,將是我刺向太子的利刃。
11
蕭砚清來得時候,眉眼之間盡是輕松之色。
今日恰是花朝節,有諸多畫舫遊江,沿岸絲竹之聲不絕。
這艘畫舫,自是他提前安排的。
太子最近已是焦頭爛額了,稍有不慎,東窗事發,很有可能引火燒身。
他選擇了棄車保帥,由他的心腹們頂下這罪名。
當年的陷害,便隻能是顧炎、宗越等人做下的,留給他們的路隻有認罪伏誅這一條,讓舊案之事止於此。
顧炎等人被判斬立決,皇帝卻讓太子為監斬官,這便是明晃晃的敲打。
儲君之位向來是難坐的。
進一步,帝王忌憚,退一步,威嚴盡失。天家父子,何來溫情?
我站在窗口處,蕭砚清輕聲道:「你好像很了解太子…… 」
是的,我了解他,可能更甚於他自己。
蕭砚清是聰明人,這麼多細節,他早都察覺到了。
打蛇要打七寸,對付敵人亦是如此。可難的,便是找準七寸。
我側身看向他,隻道:「世子不可掉以輕心,眼下遠遠未到終局。」
這一世,他的所有籌謀都必須提前,太子不會留給他那麼多的準備時間了。
這次的出手,便是徹底與太子撕破臉了。
暮色西沉,我該回去了,畫舫往江邊靠去。
可船隻還未來得及靠岸,便有幾十黑衣S手從附近的小船上湧現,兵刃在暮色中泛著寒光,朝著蕭砚清刺來。
他身邊侍從自暗處現身,與那些人交手。
暗器飛來的時候,蕭砚清拉著我堪堪躲過。
對面那人雖帶著面巾,可我識得他的身形,?東宮的暗衛之首。
太子在朝堂上的挫敗讓他惱怒之此,竟不顧後果,直接痛下S手。
打鬥越來越激烈,刺客卻佔不了上風,岸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隻得倉皇撤離。
今日兇險,也算S裡逃生。
下了畫舫後,他說:「京都已不可久居了,數日後我將返淮州,若你願意,可隨我一同離開。」
他眸光中隱有憂色,或許不久之後,這京都將是另一番模樣,而他也擔心太子會對我不利。
我朝著江面看去,搖了搖頭,「我得留在京中。」
「你又在謀什麼?」他的眼底隱約有著疑惑與擔憂。
「來日世子自會知曉。」
他見我不願多說,便取出一塊玉佩遞給了我,「京中暗樁自會聽你調度。」
這般舉動,我倒是沒想到。
12
在蕭砚清打算請辭之際,淮州急報入京,永寧王病重,讓其速歸。
這一程注定不太平。
前世永寧王病逝後,蕭砚清便反了,可那發生在五年之後。
如今似乎是要提前了。
周氏皇族走到今日,氣候將盡,對外態度軟弱,處處忍讓,對內苛捐雜稅,百姓苦不堪言。
前世蕭砚清沿途所行,諸城獻降,守將毫無反抗之意,百姓跪地相迎。
他一路勢如破竹,或許是因皇家早已失了民心。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風波過後,京中竟是出奇的平靜,這種平靜有些詭異。
蕭砚清負傷而歸,已至淮州。
陛下自從半年前得了一位美人,便日漸荒廢朝政,鬧出了輟朝十日的笑話。
誰料,更大的笑話還在後頭。
他召集四方術士為其煉丹,祈求重返盛年,今晨卻傳來消息,他在美人榻上中風,半身不遂。
監國理政之權落到了太子手裡。
已是風雨欲來之勢。
如今,他以儲君之名,行帝王之實。
他命羅將軍持尚方劍,領兵巡視淮州。
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加之兵馬隨行,這份心思已昭然若揭,不論永寧王府是不是真的要謀反,這次都會找出謀反的罪證。
雙方的博弈隻差一層窗戶紙未曾捅破,他們都在逼著對方更進一步,那樣便可讓自己師出有名。
太子在逼蕭砚清先走出這一步,那麼便可為他扣上亂臣賊子之名,而蕭砚清也在逼太子主動走出這一步,隻要欺壓過甚,便是皇室無德,不得不反。
京都世家嚴陣以待,已感覺到大禍將起。
沐家上下也在擔憂著,若是時局動蕩,榮華與權勢也不過是過眼成灰,權貴也將命如飄萍、福禍難料。
前世這個時候,我也憂心忡忡,夜不安枕,終究沒能躲過。
這世間,弱者隻能依靠他人,命不由己,唯有強者才能掌握命運。
這次,我以身入局。與其讓時局決定我的命運,不如由我攪動時局。
淮州之事傳來,羅將軍在永寧王下葬之日,連斬永寧王府家臣數人,搜出龍袍,罪證確鑿。
蕭砚清的確有問鼎九五的野心,可是私藏龍袍這樣的蠢事,他不會做。
至於他做沒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想要世人看到這樣的局面。
羅將軍並未能活著走出淮州地界,這或許也在太子的意料之中吧。
蕭砚清反了,率兵北上。
太子命鎮國將軍領兵,興兵討伐,誅S逆臣。
我親入鳳凰樓,拿出蕭砚清給的玉佩。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這些暗樁勢力,到了啟用的時候了。
我畫了一份圖紙,交給了掌事之人,各緊要關口可提前把控,指引百姓撤離。
太子以沐瑾言思念姐妹為由,強行召我入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