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學開學,送走了最小的一個孫子。
我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終於清靜了!
結果一覺睡成了皇太後。
算了,在哪安度晚年不是度?
正感慨著,腳邊嗚咽著滾過來一個小團子。
所以呢?
老婆子我命中注定帶孫子是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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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腳邊的團子。
團子身上臉上都是泥點子,像個花貓。
也在抬頭瞅我。
見到是我,他往後縮了一下。
「皇祖母……」
哦,認出來了。
原身唯二的皇孫之一,將將五歲。
我蹲下身。
「乖寶,你沒事在水坑裡打什麼滾?」
他眨巴著眼睛看我,「天太黑,沒看清……」
我奶奶心又泛濫了。
想起我那幾個大孫子小時候,也是這麼軟糯,且皮猴兒。
我一路把他抱回慈安宮。
掌事姑姑扶晝在身後提了好幾次:「奴婢來抱吧,別髒了太後的衣服。」
懷裡崽子沉默著,手指拽住我已經被泥巴蹭花的前襟。
給他擦臉時,我問他:「我們阿辭這麼晚在御花園做什麼呢?」
他悶了半晌,道:「下午弄花了阿竹寫好的字,他生氣了,我怕母後罰我,就躲起來了……」
我擦幹淨他臉上泥點子,又拿熱毛巾給他薅了把臉。
「沒事啊,回去好好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葉鏡辭拽著我衣角:「祖母……」
我摸他腦袋:「不怕啊,祖母讓扶晝姑姑送你回去,母後肯定不會罰你的。」
順勢捏了一把他的臉。
洗幹淨了,白白嫩嫩軟軟,好捏!
扶晝牽著他往外走時,他伸手拿了我先前給他擦臉的手帕:
「弄髒了,孫兒拿回去洗幹淨再還給祖母。」
多懂事的孩子啊!
怎麼最後就長成了S人如麻的暴君,還斷送一個國家呢?
我想起書中最後的劇情,實在有些費解。
直到扶晝回來,說長樂宮一如往常,皇後正帶葉鏡竹識字,沒人想起來葉鏡辭半日不歸。
我舀著碗裡的燕窩,沒吱聲。
扶晝問我:「今日宵夜不合太後口味?奴婢這就去叫人重做。」
「不用。」
我扔下調羹:「你去叫膳房煮點湯圓熬點熱湯,動作快點,端上,我們去長樂宮。」
2
結果還沒進門,就聽見殿內哀求聲:
「娘娘,殿下真的病了呀,他從回來就開始發熱,這會兒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扶晝聽出來:「是大殿下身邊的婢女阿寧。」
皇後平靜的聲音隨之傳出:
「本宮是他娘,他病沒病,本宮不知道嗎?」
「他要裝病逃過本宮罰,你就幫他撒謊,本宮看你這條命也是不想要了?」
阿寧在哭:「娘娘!奴婢真的沒有撒謊,求您叫御醫來看一眼,看一眼就行,殿下是真的病了呀!」
又有小孩子奶聲奶氣:「母後母後,哥哥好像真的不舒服,他從回來就一直在睡覺,我叫他他都不理我。」
皇後依舊淡定:
「不用管他,他那是心虛,不敢理你。」
「他沒病,就是怕母後罰他,故意裝的。阿竹乖,千萬不能跟他學……」
我一腳踹開長樂宮門。
3
皇後驚訝行禮:「母後怎麼來了?」
不到四歲的葉鏡竹顛兒顛兒地奔過來抱住我腿:「皇祖母!」
我俯身把他抱起,一邊往內殿走一邊回:「哀家不來,大孫子不就病S了?」
皇後愣了一下:「母後這是哪裡的話?都是下人瞎說,阿辭好好的,他就是……」
我懶得聽她廢話,內殿裡床幔一掀,偌大床榻上,蜷縮著小小一個人兒,臉頰通紅,渾身發抖。
葉鏡竹抱著我脖子,衝床上喊了聲:「哥哥!」
葉鏡辭勉強睜眼。
第一眼見到我,再一眼見到皇後。
立刻支起小小身子,就要下榻行禮,「皇祖母,母後……」
差點沒跪穩,還是阿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我還沒開口,皇後在旁沉眉低叱:「逆子,撒謊裝病,勞得皇祖母深夜趕來,你該當何罪?」
阿寧還想說話,卻被葉鏡辭拉住。
五歲的孩子,人還沒侍女高,病得站都站不穩,還強自支撐著請罪:
「母後,是兒臣不孝。」
皇後這才轉身來,衝我道:「母後看到了,這孩子沒病,隻是性子頑劣,闖了禍怕臣妾責罰,才想出這招躲禍的。」
我一直沒吭聲。
直到這時,才讓扶晝把葉鏡竹先抱出去。
又讓阿寧去太醫院請太醫。
皇後眉頭一皺,臉色不屑。
到底沒敢衝我來,轉身抬手,卻快準狠地扇了葉鏡辭一耳光。
「還不跟皇祖母說清楚!真等到太醫來,本宮看你怎麼收場!」
葉鏡辭臉上迅速浮起掌印。
……老婆子我啊,真有點驚呆了。
二話不說,彎腰就把孩子抱起來。
4
葉鏡辭有些錯愕,卻沒敢推。
安安靜靜趴在我肩頭。
觸手之處,身上、臉上,都是滾燙的。
皇後皺著眉,「還不滾下來!」
小崽子身子微微一顫。
我抱緊他,拍拍他背:「乖乖不怕。」
往皇後面前一湊,「來,孩他娘,你摸摸。」
她猶豫一下,伸手摸上葉鏡辭額頭。
「燙不?」
她沉默幾息:「母後,這孩子從小心思就深,壞點子也多,今日又偷跑出去大半日,回來時臣妾忙著哄阿竹睡覺,沒見他,這才疏忽了……」
她開始掰扯時,我就把葉鏡辭放回榻上包進被窩裡坐著。
等她掰扯得差不多了。
我回手,一個耳刮子甩到她臉上。
「真病假病,沒長眼睛不會看,沒長手不會摸?」
「還你是他娘,我看你是他娘的沒長心!」
皇後懵了。
葉鏡辭也懵了。
5
隨後聞訊匆匆趕來的皇帝也是懵的。
御醫說葉鏡辭受了涼燒得厲害,還好叫太醫及時,不然這麼小的孩子,真拖上一夜就麻煩了。
我坐在榻邊,握著娃娃的小手,燙得嚇人。
心都要跟著一起燙S了。
我的乖孫孫喲。
這是攤上個什麼娘啊?
這種娘養什麼孩子啊?
皇後還頂著臉上的巴掌印,站在一旁。
皇帝湊上前來,「母後,清儀就是一時疏忽,您發這麼一大通火,御醫也請了,氣也消了吧?」
我抬頭看著面前的便宜兒子。
「你兒子病,你不心疼啊?」
皇帝賠笑:「男孩子生個病有什麼嬌氣的,御醫都來過,不是開了湯藥嘛,喝下睡一覺不就好啦。」
我哼笑一聲。
「那今天病的是小的呢?」
我問:「皇後還會疏忽嗎?哀家可聽說,皇後夜夜都要親自哄阿竹睡覺。」
皇帝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阿竹年紀太小,離不得人,難免……」
「啪」!
我再給他一耳刮。
好,一家三口,整整齊齊。
我回身,把葉鏡辭從榻上抱起。
「阿竹小,阿辭不小?」
「哀家今夜在御花園碰到他,他在水坑裡泡了半天也沒人管。」
「不都是皇後身上掉下來的肉嗎?皇後要是忙得管不了他——」
「那老婆子我管了,從今日起,阿辭就住慈安宮!」
皇帝大驚,「母後!」
「你閉嘴。」
我抱著崽子就往外走,「有空跟我叨叨,先教教自己媳婦兒怎麼養孩子!教不會,我還抽你!」
6
葉鏡辭剛喝了藥,人還昏昏沉沉的。
抱在懷裡,輕輕一團。
實在是太瘦了點。
回慈安宮路上轎輦晃悠,他在我懷中睜眼。
小小聲:「謝謝皇祖母。」
我輕輕拍著他背:「沒事啊,沒事,祖母給你治病,以後祖母疼你。」
他「嗯」了一聲。
側過頭,把臉埋進我臂彎。
袖口很快就湿了。
到慈安宮時他沉沉睡去,扶晝一邊吩咐人去偏殿準備床褥,一邊要從我懷裡把人抱走。
我拂開她:「不用收拾,他跟我睡。」
「太後。」扶晝勸阻,「殿下還病著,萬一過了病氣給您……」
「風寒而已。」我徑直把他抱上床,「吃了藥就退熱了,又不是疫病,怕什麼?」
我睡得淺,天亮時,懷中微微一動,便知是小崽子醒了。
一睜眼,果然,葉鏡辭睜著一雙迷蒙睡眼,尚有些發懵。
我摸摸他額頭,已經不燙了。
「睡得好嗎?還有哪裡難受嗎?」
「要是有,要跟祖母說。」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忽然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
聲音也輕輕的:「這是我做過最好的夢。」
我也去掐他的臉,使了點力。
他「嘶」一聲,委屈又迷惑地看我。
「疼嗎?」我笑著問,「疼就不是做夢,是真的呢。」
他剛退燒,不能吃葷腥,我又怕他口淡無味,便特意囑咐扶晝早膳多備些清甜的糕點。
小孩子嘛,總是愛吃點甜的。
沒承想上了飯桌,他倒是雨露均沾,凡是端上來的,不管清粥小菜還是點心,統統都夾一筷子。
也就夾一筷子。
完全看不出任何偏頗,更談不上喜好。
我故意將一盤蓮花酥擺到他面前,「這個很好吃,多吃一塊,粥沒味道,少喝幾口也沒事。」
他下意識搖頭:「飲食不挑不忌,更不能憑喜好貪嘴,這是規矩。」
「誰教你的?」
他老老實實:「母後。」
我放下筷子:「在我這沒這麼多規矩。」
我說:「喜歡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都可以說,扶晝姑姑會記下來,以後想吃就吃,不好吃的也不要勉強吃。」
到底是五歲的孩子,聽了這話眼神一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點頭,夾一塊蓮花糕到他盤子裡,「你是皇子,要學的規矩會很多,但在祖母這裡,開心健康最重要。」
他果然很喜歡那蓮花糕,吃了兩塊半,最後半塊因為膩到了吃不下,皺巴巴地看我,想扔又不敢扔。
扶晝先一步笑著去接,「殿下不用這麼拘謹,太後都說了,不用勉強吃的。」
我拿過手巾給他擦手,外殿忽然傳來一聲呵斥:「阿辭放肆!」
他本來坐得好好的,「噌」一下站起來,惶恐把手縮回。
我回頭望去,皇後正進殿來。
「本宮平日怎麼教你的?沒半點規矩,怎能讓皇祖母給你淨手?」
7
一頓好好的早膳,就這麼被攪和了。
皇後倒是掐著時辰來給我請安的,可惜她一來,葉鏡辭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坐也不敢坐,垂手站在堂中。
皇後坐在我身側,冷聲問他:「皇祖母憐你病中才寬待你,你就如此失禮,不知分寸?」
他低著頭:「兒臣錯了。」
我把手中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擱。
「哀家可不是看阿辭病了才寬待他。」我瞥一眼皇後,「他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疼愛他是真心,不過擦個手而已,皇帝小時候哀家也是這麼照顧他的,皇後也覺得皇帝不知分寸?」
皇後啞然:「母後,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她看一眼默默站著的葉鏡辭,「時辰到了,你該去上書房學功課了。」
我淡淡道:「天這麼涼,他昨日又發熱,哀家已吩咐先生過來慈安宮,給他開間書房就是,這幾日就在這學,不耽誤功課,也免得再出去吹風著涼。」
皇後微微蹙眉,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抬手招呼扶晝,「帶殿下去書房吧。」
葉鏡辭規規矩矩行完禮,什麼也沒說,乖乖跟著扶晝去了。
我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殿外,復又開口:「他已經五歲,是懂事理的年紀了。」
皇後笑道:「母後說的是,臣妾定會好好教導……」
我打斷她:「你知道哀家說的是什麼,別裝傻。」
她目光一凝。
「容妃已經S了,你跟皇帝和她之間的恩怨,不要再牽扯到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