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搬家,物業群裡驚現巨瓜。
對門男鄰居出軌了孩子的幼兒園老師,他老婆一怒之下整理出上百頁「罪證」,碼都沒打就發到了物業的百人大群裡。
為這事,夫妻倆鬧得不可開交,從早吵到晚,半點不安生。
一牆之隔,剛搬家過來的我神經衰弱,心力交瘁。
鬧了半個月,他們終於離婚了。
聽說男鄰居帶走了兒子,女鄰居帶走了女兒,財產分割得很清晰。
我歡天喜地準備好好慶祝一下,卻發現對門的房子裡,還留下些沒被分割的「財產」。
一個癱瘓痴傻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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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1
說來可笑。
我搬進新家半個月,對門鄰居的離婚大戰就打了半個月。
從早到晚,我聽過瓶子砸在牆上的聲音,女人悽厲的尖叫,男人憤怒的低吼,和玻璃炸裂的巨響。
我承認,是我窮,貪便宜,才買了回遷安置的老小區。
這房子的歲數比我都大,牆壁卻比紙還薄。
因為隔音太差,我被迫參與了對門夫妻倆財產分割的全過程。
起初女人還在拼命指責男人管不住下半身,是個上了自家孩子幼兒園老師的爛渣男。
男人則罵她小題大做,把家裡這點醜事宣揚得到處都是,害他沒臉做人。
後來他們終於冷靜,決定離婚分割財產。
我聽到他們談妥了銀行卡三十萬餘額的分配。
聽到了關於那對龍鳳胎的歸屬。
還聽到女鄰居戲謔譏諷,說這個房子她多看一眼都嫌惡心,她和孩子以後絕對不住在這。
「你以為我就能住?」男鄰居回嘴。
也對,沒打碼的鳥照傳遍整個物業群。
保守估算,少說也有上百人看過男鄰居出軌的全過程。
我心裡倏地升起一抹喜悅。
這些天,他們吵架、離婚、分財產,鬧得我神經衰弱,心力交瘁。
我巴不得他們快快離開,給我留個清靜。
如我所願,第二天他們就搬家了。
從早上五點開始,不到一個小時,兩輛貨車在小區門口分道揚鑣。
2
下班時我歸心似箭,期待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
我們單元的感應燈壞了很久,一直沒人來修。
幸好我爬了半個月,對樓道環境已經很熟悉了。
手裡拿著快遞,我加緊腳步爬樓。
可下一秒,腳下好似踩了個不知名的圓柱體,猛地一滑,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義肢飛出去的瞬間,我腦子都還是蒙的。
打開手機,微弱的光線下,赫然發現對門 701 門口驚現一座巨大的垃圾山。
飲料瓶用褪了色的塑料繩捆成一坨,快遞紙箱也被拆開壓扁,箱子瓶子層層疊疊地摞在一塊,幾乎快要頂我半個人高。
腳邊咕嚕咕嚕,伸手就摸到剛剛絆倒我的圓柱體。
是一個冰露空瓶。
此刻瓶子正軟趴趴,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我拽著樓梯扶手站起來,才發現身上除了灰,還沾了不少黏黏的東西。
地上沒擰緊的飲料瓶裡,殘餘液體流了滿地。
一瞬間,我的火一下就上來了!
這怎麼前腳那對驚天動地的鄰居剛走,後腳又來了個拾荒的乞丐一家?
還要不要人活了!
顧不得膝蓋的疼痛,單著一條腿,我三下五除二就蹦到了 701 門前。
發了瘋似的拍門。
「你們有沒有點素質啊!哪有把垃圾全堆在樓梯上的?別人還過不過了?!
「大半夜地被你這堆破垃圾絆倒,真是要煩S了!
「出來!現在立刻就收拾!否則我可就去找物業了!」
可無論我如何拍門,罵得多兇,門內仍舊寂靜無聲。
我暗罵了句晦氣。
避開滿地飲料瓶,撿起掉落在地的半條腿回家。
這一宿,我做了一宿的噩夢!
夢裡小強變身超級大強,順著紙箱縫隙爬來爬去,無窮無盡的蟲子壓得我幾乎快要窒息!
凌晨被噩夢嚇醒時,我暗下決心,明天一定得去找趟物業。
這坨垃圾山,對門必須給我個說法!
3
心裡有事,早上就睡不著。
還不到七點,我扶著腿從床上爬起來,準備給對門的那坨垃圾山拍照「留證」。
可一推開門,我就傻眼了。
前一晚散落一地的塑料瓶子全不見了不說,樓道地面水潑過似的幹淨,就連樓梯的綠色扶手和對門的豬肝色大門,也被人擦得锃亮,甚至還有些反光。
一時間,我舉著手機的胳膊都硬了。
憑空生出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來。
要不是我的腿還隱隱作痛,我都以為昨晚被垃圾絆倒是個夢了!
忿忿回頭準備進家門時,又在我家門上瞧見一張小小的字條。
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對不「趙」三個大字,最下面還貼了一個發黃的小熊創可貼。
什麼玩意啊。
對不起的起都寫錯。
創可貼還不知道從哪個垃圾桶裡撿的,一看就過期了。
我連紙條帶創可貼一起撕下來,隨手丟進門口的垃圾袋裡。
然後砰地摔上門。
一個過期的破創可貼就想收買我?做夢!
4
我給物業打了通電話。
卻又被物業的一番話S了個措手不及。
「真不好意思啊陳小姐。
「您對門那家人啊,夫妻倆隻帶了年紀小的兩個孩子走,現在屋裡還留下一個老人和一個半大孩子……
「老人得了老年痴呆,症狀挺嚴重的,小姑娘才剛十歲出頭,聽說她父母連一點兒生活費都沒給他們留……
「社區最近正準備組織關愛老幼的扶貧活動,她家也在名單裡的,這段時間辛苦您多多擔待……」
我難以置信:
「她、她爸媽就這麼把老人和孩子丟在這?
「這算遺棄吧!這可是犯罪!」
物業也有點無奈。
「沒辦法,我們也找了她家,她父母壓根不接電話,那小孩也見了我們就跑。」
這叫什麼事啊!
夫妻倆離婚分財產的細節我聽了足足半個月。
卻從沒聽過他們關於家裡老人和小孩的分割。
隔音差得要S的老小區,對門卻安靜得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我心裡想,雖然對面小孩確實挺可憐的,但如果她再到處撿垃圾堆樓梯口,我也絕對饒不了她。
可即便心裡撂了狠話,我還是很該S地對隔壁小孩多了絲憐憫。
不多,足夠我偶爾把買多了的成人紙尿褲和尿片拿兩袋放在她家門口。
再偶爾,我心情好,還會把家裡那些快過期的難吃零食當作垃圾打包,放在門外地墊上。
可對面那S小孩,她接受好意時就像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
好幾次我躲在貓眼後冷眼看著。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小老鼠飛快打開房門的一道縫,伸出雞爪樣的手,一把將門口的塑料袋拽進屋去。
從那之後,我不由自主對隔壁S小孩更關注了些。
不得不說,她真挺討人厭的。
頭發狗啃的一樣,走路總低著頭,偶爾在小區裡撞見,她不是和守垃圾桶撿瓶子的大媽吵架,就是提著塑料小紅桶給樓下的幾輛車擦車。
我聽說她從來都是強買強賣,人家幹幹淨淨的車,她也一桶泡沫水潑上去,逼得那些鄰居低頭認栽。
小區物業群裡,大家對她越發不滿。
不少鄰居怨聲載道,說這小崽子搶起錢來忒不要臉。
也有人說,這小崽子是出軌男前頭那個老婆生的,爹不疼娘不在,一點也沒有教養。
能住這個小區的,沒幾個有錢人。
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為了碎銀幾兩奔波得昏天黑地。
她這樣強買強賣地洗車、要錢,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勢必惹人厭煩。
唯獨奇怪的是,她上蹿下跳著跟好多人都吵過架,卻每每見我就逃。
都給我氣笑了,我是長得青面獠牙特別嚇人咋地?
更詭異的是,即便前一天下過大雨,我停在樓下的自行車都還是幹幹淨淨的。
連點水痕都沒有。
5
那晚難得我不加班,隔壁有吵嚷聲傳來。
我壓根沒準備摻和,隻趴在防盜門上偷聽。
門外,小老鼠發出刺耳尖叫。
「這裡現在是奶奶的家!
「我不許你進我和奶奶的家!
「更不許你們把她送去什麼養老院!」
吱吱吱,吱吱吱。
透過貓眼,我看見小老鼠張牙舞爪地吼。
她對面的女人眼珠子一轉,裡面的市侩差點就溢出來了。
嗓門又大又尖。
「什麼你家我家,老太太歲數大了,你年紀這麼小怎麼照顧她?
「聽話,把老太太送去養老院才是正理。
「先讓我進去,媽看看你怎麼照顧你奶奶的。」
我聽了個全須全尾,心裡明鏡似的。
女人說得好聽,急著進去,八成是惦記上老太太的房子。
之前夫妻倆分割財產時,倆人都嫌這房子又破又晦氣,如今回過味,又打起房子的主意來。
可要是房子也被奪走,這一老一小又何去何從呢?
老的痴傻癱瘓,小的畏畏縮縮。
再沒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他們怎麼生存?
該S的同情心剛要上湧,又聽見小老鼠吱吱吱地喊:
「不用你管!對門姐姐會照顧我們的!」
彼時恰巧我頭腦一熱推開門。
一聽這話我立刻就想罵自己,S手,什麼時候推門不好,非得這會兒上趕著撞槍口。
可再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一抬頭,正對上小老鼠滿是倔強的臉。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她的長相。
大眼睛像是會說話,明明眼眶裡全是淚水,卻還是S憋著沒流出半點。
我皺緊了眉頭。
「大晚上你在這吵什麼!不知道自己擾民嗎?」
中年女人上下打量我兩眼,露出鄙夷的眼神。
「就你?還照顧她?你是不是看她們老的老小的小,想貪圖我家房子?」
我知道她鄙夷什麼,夏夜的風穿過我裸露在外的小腿。
低廉義肢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熱浪和中年女人毫無遮掩的目光齊齊刺向我。
可小老鼠又吱吱了。
她說:「這不是你的房子,你也不是我媽,這裡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中年女人明顯被這句話氣狠了,伸手就在小老鼠身上擰,下手特別狠,感覺力道大得能把她胳膊掰折。
「讓你再說!讓你再說!」
女人氣得眼睛發紅,對她破口大罵的同時,戴著金戒指的手連著扇了四五個巴掌在她臉上。
我趕忙伸手去攔,害得我也跟著挨了幾下。
S女人下手真狠!
也太疼了!
「趕緊走,毆打未成年,別怪我直接報警了。」
舉著的手機上,110 三個數字格外顯眼,隻要對面女人再動一下,手指就會摁下報警號碼。
女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咒罵:
「我看那老太婆S了之後你咋辦!還不是要落在我手裡!
「吃我的喝我的那麼多年,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白眼狼!」
小老鼠的臉緊繃繃的,可那雙眼睛還瞪得像銅鈴一樣。
好像隻要SS盯著對方就能把對方擊退一樣。
她臉頰被扇得通紅,襯得腦門上那個大包都沒那麼顯眼了。
我忽然想起今天物業群裡,一個男業主鬥志昂揚地講述自己趁小老鼠準備往他車上揚泡沫水時,讓他家胖兒子把小老鼠打跑。
他得意揚揚用自己的經歷現身說法。
【那小崽子不就仗著自己未成年麼,我兒子也未成年,這就叫以毒攻毒!】
群裡一堆人應和。
【早該這麼幹了!】
【就得有人治治她!】
我把門拉開,屋內暖黃色的光倉皇出逃,晃在門外米奇地墊的笑臉上。
「進來,我給你上藥。」我低聲哼著叫她。
小老鼠不吭聲,但在我的目光下還是磨蹭著把鞋脫在門口,想了想,又把襪子也脫了。
光腳局促著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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