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的家長群裡，有個做微商的「太子媽」家長半夜發消息：

 

「親愛的們，最近天氣太糟糕啦！我提議，大家每人出六百五，30 個同學，正好買個立方牌 19000 的空氣淨化器放在班級，做個貢獻，對老師嗓子也好，我發起了群收款，你們支付一下！」

 

沒人搭理她，她還锲而不舍的每天刷屏。

 

我忍無可忍，公然懟她。

 

「@佐伊媽媽，我老公是做工程的，我提議，給學校做一整套新風淨化系統，大概 80 萬，就當咱們做個貢獻，對全校都好。我個人出三萬，你呢？」

 

一時間，其他家長也跟著隊形開始懟她。

 

呵呵，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精，還看不出你那點道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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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今年五歲半，剛上大班下學期，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升小學了。

 

幼兒園是我跟老公精挑細選的私立，環境好、老師也溫柔負責，女兒剛上小班的時候就在老師的教育下形成了良好的生活習慣，甚至也能背起古詩，識了不少字。

 

我跟老公看在眼裡，心裡也欣喜於女兒的變化。

 

兩年半的幼兒園生活裡，孩子早已習慣，跟班裡同學而相處也格外融洽，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自信。

 

我們去接她的時候，經常能聽到她大聲跟老師同學告別。

 

某天晚上我接她放學，她突然仰頭跟我說。

 

「媽媽，我們班裡新來了一個同學。」

 

紅綠燈前，我拉緊她的手。

 

「是嗎？同學叫什麼名字啊，你知道嗎？」

 

女兒點點頭，她腦袋瓜雖小，可記性卻不差。

 

「他叫左世民，小名叫佐伊。」

 

世民？這名字有點意思，竟跟大唐皇帝同名，看來家長對孩子的期望不低啊……

 

我這麼琢磨著。

 

到家前，女兒沒忍住，又開口問我。

 

「媽媽，太子是什麼意思？」

 

我愣住了。

 

看我的表情，女兒小心解釋。

 

她說，她偷偷聽到佐伊媽媽跟老師說，他家兒子身體不好，在前兩個幼兒園都沒習慣過來，雖然之前的老師公認他家兒子是班裡的「小太子」，但人多難免會疏忽，希望在這種好學校能被多照顧一點，要是這裡也不行的話，他爸爸就不讓他們孤兒寡母在市裡上學了，都得回老家。

 

佐伊媽媽說，她嫁過去的那戶是農村的，她不想回去讓孩子受罪。

 

我心知肚明，女兒的學校之所以每年學費高昂，就算因為這裡雖然學生多，但每個班配備的師資也多，合下來一個老師才需要看好手裡的三個孩子，自然能照顧的周到。

 

不過能有「太子」這個評價，看來這個佐伊媽媽，保不齊是網上傳的那種太子媽了，見自己家是個帶把的就這樣那樣的，看不起女孩。

 

如果她人品一般的話，在她的燻陶下，佐伊跟孩子們的相處肯定也不會順利的。

 

我無法管控他人命運，隻能先寬慰女兒。

 

「在每個媽媽心裡，孩子都是最重要的，男孩叫太子、女孩叫公主，每個男孩子都是家裡的太子，每個女孩子也都是家裡的公主。你們一樣重要。」

 

臨進門前，為了避免麻煩，我告訴女兒，跟朋友在一起的前提是保護好自己，要是誰讓你不開心了，我們就不跟他玩了。

 

女兒搖搖頭，笑眼彎彎告訴我，她覺得班裡每個同學都很好，尤其是婷婷，她的好朋友。

 

晚上，哄睡女兒後，我照例打開手機處理工作消息。

 

我老公是做工程的，而我是外企會計。

 

因為公司和職業的特殊性，我們是可以選擇居家辦公的，雖然工資隻有坐班的 90%，但能有更多的時間參與女兒的童年，我也甘之如飴。

 

忙完工作後，我打開置頂紅點提示著的幼兒園家長群。

 

家委會群主暢暢媽媽拉來了一個新家長。

 

女人的頭像是一副山水圖，看起來年齡至少 40 往上，想必就是女兒口中所說的佐伊媽媽了吧。

 

她率先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新轉來的左世民（小名佐伊）的媽媽，我家兒子今年 5 歲半，平時喜歡唱歌跳舞，性格開朗活潑，喜歡跟大家一起玩耍，希望大家告訴自己的孩子，多跟我家孩子做朋友，不要因為他是新來的就孤立他，謝謝！】

 

我皺了皺眉，這幾句話聽上去怎麼這麼奇怪。

 

其他家長沒放在心上，都清一水的走了隊形，無非就是些「好的好的」「歡迎新寶寶和新家長」之類的話。

 

一陣喧鬧過後，群裡安靜了一陣。

 

沒過十分鍾，她在群裡發了自己朋友圈的截圖，艾特了所有人。

 

【@所有人，大家好，我們是村裡來的，沒有什麼正經工作，為了供孩子上學，我弄了個副業，平時在朋友圈代購些生活用品之類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我都賣，有興趣的可以加個好友看看我朋友圈哈！】

 

那僅能露出來的一角截圖裡，明晃晃的標著各種三無產品，有些是剛排放了核汙水的日本制造，有些甚至是前段時間 315 還專門打假過的。

 

她沒有艾特所有人的權利，那幾個字還是自己打上去的。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暢暢媽媽不給她面子，二話沒說艾特了她。

 

【@佐伊媽媽，不好意思，群裡是家校溝通的平臺，不能打廣告之類的哦，您第一次來，我提醒一下，麻煩撤回消息。】

 

本來剛才在群裡格外活躍的佐伊媽媽突然消失了，五分鍾後才假裝焦急道。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但已經超時了撤不回了，下次不會發了，抱歉！】

 

她話說到這裡，群主也沒說什麼，隻是發了個 ok 的手勢。

 

我點開看著那風景頭像，總覺得這女人，遠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這——興許就是傳說中的太子媽吧。

 

2

 

我知道她事兒多，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能在新學校裡興風作浪。

 

那之後沒過幾天，我送女兒上學的時候，正好親眼見識了一下這個「太子媽」的奇葩程度。

 

她穿得幹淨整潔，手腕和手指上帶著各種金飾虛張聲勢，正一手扯著太子的胳膊，一邊在跟老師理論著什麼。

 

年輕的老師擰著眉，臉上布滿了無奈和焦急。

 

「佐伊媽媽，希望您理解，這天氣和柳絮我們也沒法控制啊不是？您送了孩子就可以離開了，否則我們的教學進度會受到影響的！一會還有體智能課，我們得做課前準備……」

 

太子媽大怒。

 

「你還是生活老師呢！我理解你誰理解我們啊！我兒子本身就身體不好，他還對這種什麼柳絮飛塵的過敏，你讓我怎麼放心讓我兒子上什麼體智能課，那不用呼吸外面糟糕空氣的嗎！我告訴你，之前的幼兒園就是因為這些小事，我去鬧了好幾回，他們都不肯解決，我兒子馬上小學了，為了留在這裡，我已經不想換學校了，你們要是不解決，我今天就不走了！」

 

……

 

我抬頭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帶著口罩的女兒和滿園子帶著口罩的其他小朋友。

 

今天春天一反常態，一滴雨都沒落，天氣從冬天延續到現在，依舊幹燥不說，地上灰塵也不少，空氣裡難免還斷斷續續飄著些散落的飛絮和灰塵。

 

有些體質敏感的孩子自然會覺得不舒服，可這是大環境使然，就跟夏天暴曬冬天暴冷一樣，隻能硬挺著。

 

我還從來沒見過誰家家長會因為這事兒跟幼兒園鬧起來的！

 

女兒指著她們的方向，聲音在口罩後面悶悶的。

 

「媽媽，那個就是佐伊……你看，他們怎麼了？」

 

我謊稱不知道，帶著她快步離開這種是非之地。

 

我送完孩子，交代完她要好好聽老師話後再轉頭出來，剛才跟太子媽對線的家長已經搖身一變換成了園長。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總之太子媽的情緒緩和了點。

 

路過他們身邊時，我還能聽到太子媽言辭激烈的聲音。

 

「……我體諒你們，誰體諒我孩子？說得好聽，說什麼戴口罩就行了，我兒子那麼嬌貴的皮膚，能戴口罩嗎？多影響空氣流通啊！別說現在是隻天氣不好了，就算那年特殊時期他都沒帶過口罩！」

 

「我本來是衝著你們師資和口碑來的，誰能想剛來就發生了這種事兒！別忘了我們可是一次性交齊一年學費的！你們好好掂量掂量吧！」

 

……

 

我默默路過，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誰不是一交一年學費似的，就她特殊啊。

 

後來不知道園長是怎麼說服她的，總之沒過一會還是太子媽妥協了，兩方人馬很快散了攤子，老師們帶著孩子們熱身去了。

 

我搖了搖頭，怕是以後這種類似的鬧劇，要經常上演了。

 

被我一語成谶，這果然隻是其一。

 

自從佐伊轉過來後，我們本來有事才發言的家長群突然活躍了很多。

 

當然，大部分都是太子媽的各種微商廣告。

 

每次被家委會提醒後，她總是會用「不好意思啊，群發，忘記屏蔽大家了」當借口，但從來不改。

 

幾次下來，也沒人再管她了，反正就當沒看到，她樂意發就發吧。

 

如果她隻是在我們群裡犯病也就算了，可就連有班主任的大群，她都不肯放過。

 

老師今天發個孩子們吃飯的照片，她會立馬艾特老師。

 

【@班主任，馮老師，我們家世民怎麼不在照片裡？】

 

老師明天發個孩子們自主入睡的照片，她馬上緊隨其後。

 

【@班主任，馮老師，請你給我們家世民把被子往下揪一揪，看他小臉都熱紅了，真是讓我這個做媽媽的心疼！】

 

晚上回家她發現自己家孩子被蚊子咬了，也會在群裡興師問罪。

 

【@班主任，馮老師，我們家世民早上上學還是好好的，怎麼晚上回來就被蚊子咬了一口，你們就是這麼看孩子的嗎？】

 

而可憐的班主任馮老師，能敷衍就敷衍，實在敷衍不過去的就會當即認錯。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太子媽再生氣，也最多再說幾句就閉嘴了。

 

偶爾會有看不下去懟太子媽的，也會被她毫無邏輯毫無底線的說辭打敗。

 

時間長了，別說她被家委會鄙夷了，就連她兒子在班裡都沒什麼朋友了。

 

3

 

佐伊被小朋友們隱形孤立這事兒，還是女兒回來告訴我的。

 

她說，課餘活動的時候老師讓自行組合玩遊戲，可有的人寧願冒著自己玩不到積木的風險加入人多的隊伍，也不願意跟佐伊一起。

 

雖然老師說這樣是不對的，但她們就是不想跟佐伊一起玩。

 

我問為什麼，女兒想了想道。

 

「佐伊是壞蛋，媽媽說了，欺負弱小的都是壞人，我不跟壞人一起玩！」

 

我心下了然。

 

原來佐伊被太子媽慣壞了，以為全世界都得向著他。

 

不是上課推別人，就是玩遊戲的時候跟大家搶東西，或者吃飯的時候搗亂抽掉別人的凳子，害別人摔個大屁墩。

 

班裡的女孩討厭他、男孩害怕他，可他還沾沾自喜，覺得他最厲害。

 

攤上這種同學，是他們倒霉。

 

我怕女兒受傷害，隻能告訴她少跟佐伊在一起。

 

還告訴她，要是萬一佐伊欺負她，就讓她立馬告老師告訴我和爸爸，我們都會向著她的。

 

女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本來以為孩子在幼兒園多少會將自己不受待見的事告訴媽媽，可在佐伊家裡大概不是。

 

他媽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在群裡發廣告，早晚各一次，也還是會經常監督老師們對他家孩子細心、再細心一點。

 

我們一些關系好的家長所創的小群裡，有人忍不住了。

 

【這女人沒事吧？她怎麼一天盡沒事找事呢！】

 

【是啊！也就是老師心善，給了我這種暴脾氣，早就問候完她祖宗十八代了！】

 

【看出來了，大概是個無業遊民，或者是個絕望主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