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哥，你沒有人類情感嗎，我奶奶幾年前去世了，我現在在路邊看見跟她像的小老太太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她要是笑眯眯的請我幫個忙，我也不忍心拒絕。」
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陳念尋臉色難看的讓他們閉嘴，卻召來了更多的諷刺聲。
最後管理員趕來，將陳念尋帶了出去。
我整理了心情繼續坐下學習。
18
這天，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就接到了院長的電話。
「您是說……許清朗的親生父母，找到孤兒院了？」
「他們想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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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下來院長說的地址，我恍惚的放下電話。
原來許清朗不是被拋棄的孤兒。
他是被保姆拐賣的。
很巧，他的出生地就是本市。
他的父母就在本市。
我應該替他高興。
可又止不住的想，要是能早一點，早一點找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院長說，她沒有直接將我的信息透露給許清朗的父母。
聯系的決定權在我。
我考慮了許久，還是決定見見他們。
至少他們應該知道，許清朗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
我按照約好的時間叩響了大門。
沒想到來開門的人居然是陳念尋。
他見到我，眼裡有一閃而過的驚喜。
「許盼希，你這是聽說我病了，來求我原諒的？我就知道你還放不下我，趕緊把我的聯系方式加回來，趁早忘掉那個臭……」
我怕自己又忍不住抽他，立刻打斷道，「這裡是陳忠華先生家嗎？」
「你認識我爸？」
陳忠華是陳念尋的父親？
不等我說話，一對夫婦迎了過來。
「是許盼希小姐嗎，快請進。」
陳家很大，很漂亮。
是我隻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那種大平層。
陳念尋似乎病了。
陳家夫婦一邊禮貌的招呼著我，一邊細心叮囑陳念尋，讓他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我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心裡苦澀。
如果許清朗還在……
19
陳家夫婦將陳念尋送回房間後，將我請去了書房。
在這裡，他們講述了許清朗被拐的始末。
他們說早年忙於工作，就請了保姆照顧孩子。
可沒想到，看似老實的保姆見主人家的小孩聰明可愛，起了歹心。
許清朗被拐走的時候，隻有一歲多。
本來保姆沒有孩子，想把他當自己兒子養。
可回村沒多久，保姆就懷孕了，還生下了一個男孩。
許清朗就這樣被她賣給了人販子。
幾經輾轉，流落到了外省的孤兒院。
他們苦苦找了十幾年，最近才得到消息。
卻是兒子的S訊。
陳家夫婦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許小姐，我知道不應該冒昧打擾你，可我們實在不甘心，找了十幾年的兒子就這麼沒了，至少，至少讓我們知道一些他生前的事。」
我咬了咬舌尖，盡量克制著情緒。
撿著和許清朗美好的瞬間說給他們聽。
我說，孤兒院的院長是個難得的好人。
從他給我們起的名字就能看出來，清朗，盼希。
都是寓意很好的名字。
院裡的生活雖然清苦，但是有書讀有飯吃。
陳母聽完擦著淚。
「院長說你和清朗是最要好的，可以請你告訴我們清朗到底是怎麼去世的嗎？」
我閉了閉眼。
「是因為……我。」
20
大二的暑假，我和許清朗回孤兒院探望院長。
我心疼他這兩年過得辛苦，剛好我得了獎學金。
就提議第二天去隔壁市玩。
許清朗也應了。
可沒想到，第二天晚上，我們剛到景區附近。
就遇到了天崩地裂的災難。
本來許清朗是有生還機會的。
可餘震的時候，有碎石砸下，是他護住了我。
後來，我得救了，他卻永遠留在了那片廢墟之下。
………
我在陳母的哭嚎聲中不停道歉。
很多次我都想過去S。
可是，我不能。
陳父支撐著陳母，說不怪我。
我忍著眼淚，將許清朗的幾張照片遞了過去。
陳母小心接過，「念尋跟他很像。」
「陳念尋他……」
他隻比許清朗小一歲。
像是怕我誤會，陳父立刻說道：「是收養的孩子，那段時間，我們實在熬不下去了，就去了本市的孤兒院，偏巧有個男孩長得特別像清朗，我們就領養了他，還給他改了生日。念尋，念尋，就是希望我們找尋的孩子能早日回家。哎，這麼多年，我們把不少對清朗的思念和愛都傾注在了他身上。」
還不待我說話，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陳父拉開門，陳念尋正臉色慘白的站在門口。
「原來我隻是個替身，我自始至終都隻是那個臭外賣員的替身。」
陳父本想解釋，可聽到後半句，立刻冷下了臉。
「如果不是清朗，沒準兒你現在才是那個送外賣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
陳念尋慘笑一聲，「是啊，那我還真得謝謝他，哦，我忘了，他已經S了，我沒辦法當面道謝了，真是遺憾啊。」
陳父忍無可忍的揚起了手。
一聲脆響過後，陳念尋捂住了臉。
?「許盼希你，還有你們，我恨你們！」
說完他摔門而去。
陳父嘆息著說陳念尋被他們慣壞了，讓我不要介意。
我搖了搖頭，最該介意的人，已經不會介意了。
21
送我出門的時候，大概是想試探我和陳念尋的關系。
陳母含糊的問我，是不是許清朗的女朋友。
我看著陳家父母笑了一下。
「許清朗是我的愛人，永遠都是。」
出了門，我抬頭看了看天空。
今天是個萬裡無雲的好天氣。
可許是陽光太刺眼，我忽然流淚不止。
其實我說謊了。
許清朗從沒說過我是他的女朋友。
那片廢墟中，得救的時候。
他拉著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希希，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成我的妹妹，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句話意味著什麼。
甚至在許清朗離開的一個星期裡，我都沒有感到悲傷。
我總覺得許清朗好像沒S。
直到他的房東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收拾東西。
狹小的出租屋內。
他的床鋪、衣櫃收拾的幹淨有序。
唯獨擺著我們合照的桌面有些凌亂。
攤著批改的練習冊和寫了一半的筆記本。
我拿起筆記本。
上面零碎記錄著每天的收入支出。
偶爾有幾行字。
「學費攢得差不多了，馬上就可以跟希希一起讀書了。」
「和希希的未來資金+300。」
「希希回來了，好高興。」
我拉開窗簾，有陽光照進來。
細小的灰塵浮動在空氣中。
我看窗邊擺的兩盆多肉，葉片皺皺的。
想找個東西給他們澆水。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趁手的工具。
許清朗平時是用什麼給他們澆水的呢？
許清朗……
許清朗……
世界上已經沒有許清朗了……
一瞬間，悲如山崩。
22
自那之後，我和陳家父母再沒有了聯系。
陳念尋回到學校後倒是找過我一次。
他紅著眼眶跟我說，他喜歡我，問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他會幫我忘掉許清朗。
我靜靜的看了他一會。
發現這三年來，除了他的名字和生日，我其實對他一無所知。
我搖了搖頭。
陳念尋並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許清朗好像成了他的心魔。
起初他找我，是為了虛榮。
後來他逼我，是為了較勁。
而現在，是不甘又怨憤。
他看似跟陳家夫婦和好了。
但以後別人對他的每一分好裡，都會充斥著他的懷疑。
他大概永遠無法擁有真心了。
可沒人虧欠他。
我不欠他。
陳家夫婦也不欠他。
23
又是一年。
我從蛋糕店出來的時候，天微微擦黑。
等車的時候，有一對小情侶從我面前經過。
女孩舉著剛買的奶茶遞給她的男朋友，「喝一口嘛，超好喝的。」
她男朋友寵溺的笑了笑，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我低著頭，不敢再看。
趕到墓地時，天已經黑透了。
我將蛋糕擺在許清朗墓前。
「抱歉，今天來晚了。」
「今年的蛋糕，還是你喜歡的橙色。」
「快要畢業了，最近可能會有點忙，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跟你說個好消息，趙菁的判決書已經下來了。趙菁你還記得嗎，就是以前欺負過我的那個，雖然刑期隻有半年，還是緩期執行，但也算惡有惡報，夠給她個教訓了。」
「你留下的那筆錢，我沒動, 瑤瑤資助我的錢, 我慢慢工作還。」
「對了, 我今天從蛋糕店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對情侶, 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我撅了撅嘴，有些抱怨, 「你肯定不記得了。」
「還是你剛開始送外賣時候的事情呢。」
「你那時候剛送外賣，還是白白淨淨的, 有顧客看你好看，就說要請你喝奶茶。」
「我記得你那時候的反應，可逗了。」
「我當時還吃醋, 我說, 「人家喜歡你才請你喝呢。」
「你還記不記得, 你是怎麼說的。」
「你臉紅的對屏幕這邊的我說，「我不喝別人的東西, 我等我女朋友回來, 她會給我買的……」」
………
眼淚一顆顆砸在墓碑前。
騙子，許清朗。
直到最後一刻，還在騙我。
銀行卡的密碼, 都是我的生日。
還說什麼妹妹。
不過沒關系, 我原諒你了。
我可是大度的許希希。
手機在夜裡散發著微弱的光亮。
我點燃蠟燭。
「許清朗, 生日快樂。」
?
後記
幾年後, 我畢業成為了一名醫生。
治病救人的生活讓我覺得很充實。
更重要的是我沒有辜負生命。
後來，國內不幸爆發了疫情。
院裡指定了支援前線的名單。
科室裡的何醫生, 剛剛才新婚。
聽著他在電話裡囑託妻子。
我主動找到了院長。
「小許, 你還年輕，況且院裡也不是隨意決定的。如果何醫生有異議, 他可以自己來找我說。」
我搖了搖頭，「您誤會了, 何醫生沒有找我，是我自己想去。」
「要不, 你也跟家人商量一下？」
「我愛人會支持我的。」
「你愛人？你不是還未婚嗎？」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最後，在我的一再要求下，院長還是嘆息著將我的名字換了上去。
何醫生知道後，紅著眼眶來找我。
【呵呵，我也是女生，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她是嬌妻腦嗎？】
「今別」我想去, 也必須去。
隻是如果我回不來, 請他將我跟一個人合葬。
…………
疫情兇險，我分不清自己救回了多少人，又無奈送別了多少人。
直到最後, 我也發起了高燒。
渾渾噩噩間, 我總是夢到我和許清朗小時候。
偶爾會聽到許清朗讓我回去。
但是，許清朗, 我好累。
沒有你的日子, 每一天，我都覺得好累啊。
那天，我難得清醒。
拜託護士去幫我拿來了口袋裡的照片。
我用最後的力氣將照片放在胸口。
恍惚間，好像聽到一陣嘆息。
嘆什麼氣呢。
我沒有辜負「我們」, 我救了很多人。
別嘆氣啦，許清朗。
今年的生日，我終於可以和你一起過了。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