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份見到更多利益，就會毫不猶豫拋棄的愛？」

 

「沈雲，你的愛一點都不值錢。」

 

我掐緊了手裡的盒子，沒有反駁。

 

也做不出什麼反駁。

 

我的確愛他，可是否真的愛到哪怕他破產也不離不棄……我不敢做這樣的保證。

 

「我今天來，隻是想祝他生日快樂，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我垂著頭，低聲說：

 

「傅先生，我知道我虛偽，自私，愛慕虛榮……我給不了他想要的，純粹得不摻雜任何私心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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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對不起他。」

 

我閉了閉眼睛：「如果您還能和他對話，請替我轉達一句。」

 

「對不起。」

 

14

 

傅蘊沒有說話。

 

直到我轉身離開，他都站在江邊的大理石上，看著被吹得粼粼的江面。

 

我不知道傅蘊為什麼要來這裡。

 

或許是被「他」的記憶影響，自然而然地在生日那天，尋找那個陪伴了八年的身影。

 

八年的親密實在太難忘了。

 

影響了他。

 

也影響了我。

 

離開的時候，我猶豫片刻，還是把禮物盒丟進江邊的垃圾桶。

 

那個明媚溫柔的少年已經S了。

 

我也應該，努力從記憶裡走出來。

 

15

 

見到楊思思，是在一個很平常的下午。

 

她作為傅蘊身邊首席秘書，來我爸公司，和我爸談解約。

 

傅蘊這些年幫了我家許多，產業鏈和供應鏈許多都劃分不清。

 

一旦解約，相當於把我家往S路上逼。

 

楊思思溫柔地笑著，從公文包裡拿出解約協議，說傅總願意付違約金，希望我爸盡快籤字。

 

我的目光從她的黑色半身裙，到她那張俏麗的臉。

 

她名校畢業，溫柔知性，一舉一動散發著魅力。

 

上輩子，她和傅蘊幸福美滿，好像這輩子也該如此……我和我家，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過樹倒猢狲散的結局。

 

爸爸鬢邊的白發讓人心悸。

 

我看著他顫顫巍巍就要落下的筆，突然伸手按住：

 

「爸，我再去找一下傅蘊。」

 

「您等等，我再去想想辦法……」

 

16

 

結婚前，傅蘊為了安我的心，想要把他手裡所有的股份都轉到我名下。

 

股份轉讓書籤好字給我，我卻沒要，一直塞在櫃子裡。

 

傅蘊當時還調侃我：

 

「以後我惹你生氣了，就把它拿出來，告訴我，再惹你生氣，我就會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我閉了閉眼睛，從櫃子裡把那份合同翻出來，讓楊思思帶我去找傅蘊。

 

她看著我懷裡薄薄一疊紙，眸光閃爍幾分。

 

「沈小姐，傅總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私人生活，也不喜歡糾纏。」

 

「你貿然上門，若是傅總生氣了，結果隻會更差。」

 

「謝謝，我知道。」

 

我很客氣地說：「你帶我去找他好了，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不會牽連到你。」

 

楊思思沉默片刻，說：「我要先給傅總打個電話，稍等。」

 

她去一旁打完電話回來，眼神復雜地看著我，說：「傅總請您去景苑的公寓。」

 

「他在那裡等您。」

 

17

 

楊思思的話讓我愣了片刻。

 

景苑公寓，是從前傅蘊準備的婚後住所，環境好，離我和他上班的地方都近。

 

房子不大，很溫馨，我一點點親手搞的裝修，買的家具，又因為沉迷手辦，買了一屋子的凱蒂貓。

 

傅蘊……現在還住在那裡嗎？

 

我覺得奇怪，卻沒時間細想，匆匆前往景苑。

 

公寓的門半掩。

 

我嘗試敲門沒人應答，等待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在書房裡找到傅蘊，看他垂頭敲著鍵盤，一直不理會我。

 

我沉默片刻，把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書放到他的桌面，低聲說：

 

「這份文件，你之前籤過字了，籤字的時候還有律師在場……隻要我想，你會有很大的麻煩。」

 

「威脅我？」

 

他頭也不抬，嗓音很淡地說：

 

「沈雲，我抬抬手指就能玩S你，你哪來的自信和我比心眼？」

 

「我是不如你有本事，可若我S纏著不放，這八年，你公司的機密，你用的各種陰險手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

 

「和我家合作對你來說不痛不痒，隻要你答應繼續合作，我就絕對不會再糾纏。」

 

我誠懇地說：「我隻求你給我家一條活路，隻想能安穩地，好好地生活——」

 

啪！

 

傅蘊合上電腦，抬頭，看著我笑了：

 

「隻求安穩？沈雲，你說這話自己就不覺得可笑嗎？

 

「你的邁巴赫，香奈兒，豪宅別墅，私人遊艇都不要了？

 

「你爸那小公司可買不起這些……等過段時間再嫁給別的有錢的老男人，就是你想要的安穩？」

 

「你！」

 

我閉了閉眼，被羞辱的怒火壓抑不住，越發覺得他有病。

 

忍不住懟他：

 

「我嫁誰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喜歡錢怎麼了，不喜歡錢難道喜歡你嗎？」

 

「我就是喜歡豪宅別墅，喜歡 LV、愛馬仕、香奈兒，喜歡遊艇派對……你都說了我的愛情不值錢，要是嫁人能讓我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我為什麼不嫁？」

 

「嫁給什麼人是我自己的事，這輩子我沒有得罪過你，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家，我們都能少很多事。」

 

我抬手把桌上的合同拿回來塞進包裡。

 

緊緊盯著傅蘊，眼裡的敵意明顯。

 

很明確地告訴他，要是他把我逼到絕路，我真的會魚S網破。

 

傅蘊陰沉著臉，看了我很久，冷冷嗤笑一聲：

 

「你還是那麼愚蠢，冥頑不靈。」

 

「我就是那樣的人！」

 

我下意識和他吵：「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我愛錢，你在我心裡還不如錢的一丁點大。」

 

「要不是當初因為知道你會有錢，我早就甩了你嫁給別人了，誰會闲得沒事陪你吃創業的苦。」

 

「而且，摸著你的良心問問，傅蘊，要不是我爸處處給你偏袒，你創業初期會有那麼順利嗎？早就被打壓得住地下室了，現在又忘恩負義……啊！」

 

傅蘊掐住了我的脖子。

 

惡狠狠地說：「閉嘴！」

 

我瞬間閉了嘴。

 

想到剛剛罵他的話，為自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出了一身冷汗。

 

書房裡一時很安靜。

 

隻剩空調轟隆隆地運作的聲音。

 

傅蘊眸色赤紅，一錯不錯地盯著我破罐子破摔的臉，慢條斯理地說：

 

「和你家合作對我來說確實是無關痛痒的小事。

 

「但沈雲，你憑什麼過那麼舒服？憑什麼在你欺騙我之後，還能繼續過著大小姐的生活？」

 

「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家下手嗎？

 

「因為我要你流落街頭，要你去乞討，去打工，去過連方便面都吃不起，餓到隻能撿垃圾桶裡的東西生活。

 

「這才是你這個騙子該過的日子。」

 

傅蘊一字一句地說：

 

「沈雲，你不是最愛錢嗎？

 

「那你就等著看，我怎麼把你手裡所有的財產都毀掉。」

 

18

 

我怔愣看著傅蘊氣得有些發紅的眼睛。

 

和他吵得發懵的腦子重新開始運轉，逐漸覺得奇怪。

 

傅蘊那麼恨我，恨到放那麼多狠話，恨到處心積慮讓我一無所有……他是不是對我太關注了？

 

男主對惡毒女配應該是這種態度嗎？

 

我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問：「傅蘊，你恨我嗎？」

 

「當然。」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而我皺了皺眉，說：「我一直覺得奇怪。

 

「恨是一種很消耗精力的情緒，你重生回來，對我的態度應該是討厭，憎惡，看到我就像看到陰溝裡的老鼠那麼惡心才對……怎麼會是恨呢？」

 

上輩子，他已經對我失望透頂，甚至一點情緒都懶得分給我，任由保鏢把我扔進海裡喂魚。

 

這輩子，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

 

「傅蘊，你到底在恨什麼呢？」

 

19

 

傅蘊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盯了許久，然後告訴我：

 

「你可以滾了。」

 

「傅蘊……」

 

「我數三個數，你沒有從我視線裡消失，我保證明天你家就會破產。」

 

「傅……」

 

「三」

 

「傅蘊，你……」

 

「二」

 

「好，我現在就出去。」

 

我轉身出去，關上門，半蹲著靠在牆壁上，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傅蘊還是沒有答應我的要求。

 

威脅對他沒有用。

 

八年相處，我很明白，這人吃軟不吃硬，越和他硬著來，他反而越尖銳。

 

爸爸鬢邊的白發在我腦海裡出現。

 

我閉了閉眼睛，想：

 

【大不了跪在地上求他。】

 

20

 

我沒走，在廚房裡磨蹭了一會，做了兩碗西紅柿雞蛋面。

 

端出來的時候，傅蘊剛好從書房出來，看著我系著圍裙的樣子，眉頭下意識地蹙起來：

 

「你怎麼還沒走？在幹什麼？」

 

「很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對胃不好。」

 

我把碗放在桌子上，討好地說：

 

「以前我經常給你做這個吃，你也很喜歡……要不要嘗嘗？」

 

他沉默地看著那碗面上的西紅柿。

 

看了好一會，嗤笑道：

 

「討好我？」

 

「嗯。」

 

我也沒有掩飾：「你的胃不好，最近又瘦了，一看就沒有好好吃飯。」

 

「虛偽。」

 

他冷冷地說：「你越是這樣，我就越不可能放過你。」

 

「你是為了你家的公司，才會為我做這些，你對我的好都不是真心的，我不僅不會覺得感動，反而會覺得可笑。」

 

我沉默片刻，很認真地發問：

 

「那你覺得楊思思喜歡你，是因為真心嗎？」

 

「至少不是像你一樣，單純為了錢。」

 

我沉默了。

 

21

 

「傅蘊，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當初我的確是因為知道你將來會很有錢，才沒有和你分手，但這不代表我不喜歡你。

 

「我們的八年不是假的，我們所有美好的回憶和故事也都切切實實發生過，我愛錢是真的，愛你也是真的……

 

「你想要的，不摻雜任何私欲的純潔無暇的愛，在這世上是不存在的。」

 

「自私是人類刻在基因裡的本能。

 

「人類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存續的每一段關系，都是在取悅當前的自己。

 

「我愛錢，希望跟著傅蘊能過上好日子，這是我的目的。

 

「楊思思渴望愛情，希望能跟著傅蘊刺激分泌多巴胺，這是她的目的。

 

「從某種角度來說，她並不比我無私。」

 

22

 

「歪理。」

 

傅蘊呵呵一聲，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看向我的眸光滿是諷刺。

 

我掐了掐掌心，有點心累。

 

結婚前，我一直糾結要不要跟傅蘊坦白，就是怕今日這種情況。

 

他想要純潔無暇的愛情，並粗暴地，將摻雜任何私心的感情都歸結為「不愛」。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

 

我愛錢。

 

也愛他。

 

這並不是什麼衝突的事。

 

……

 

我實在不想解釋了：「歪理就歪理吧。」

 

把筷子遞給他，低聲說：

 

「所以說，我們其實不合適。」

 

「你的感情觀和楊思思更配一點，我也祝福你們。」

 

「傅蘊，不管你為什麼恨我，多麼恨我，我們畢竟朝夕相處了八年，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我能不能求你，放過我家？」

 

「我會出國，再不打擾你和楊思思的生活，從此我們遠隔重洋，再也不復相見。」

 

23

 

我說得誠懇。

 

傅蘊平靜的聽著，筷子在面條裡攪拌片刻，冷笑一聲。

 

抬手摔了碗。

 

瓷片四碎，面湯噴濺出來，濺到我的鞋尖，褲腳。

 

燉得軟爛的番茄癱在地板上，深紅色摻雜著黃色的雞蛋，再被皮鞋踩一腳。

 

我有些被嚇到了。

 

呆愣地看著傅蘊，看他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幹淨手指，看他冷淡的眸子瞥向我，像S神對我進行審判。

 

「沈雲，你成功讓我更生氣了。

 

「想想讓我怎麼消氣……不然，等不到明天，你就會收到公司破產的消息。」

 

說話的時候，他的身子轉過來，正面朝向我。

 

膝蓋大張著，露出被西裝褲交疊掩映的那裡。

 

很大的一團突起……

 

成年人之間的肢體暗示，遠比多少語言都來得有用。

 

我的手腳一霎那冰涼。

 

24

 

「你這樣，就不怕楊思思誤會？」

 

我勉強笑著問他：「傅總，您也沒有很缺女人吧。」

 

他沉眸盯著我，一言不發，把我盯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閉了嘴。

 

「怎麼，和他可以，到我就不行了？」

 

他的眼底是滿滿的諷刺：

 

「明明是一樣的身體，怎麼被他玩就那麼高興，到我就像赴S一樣，一臉不情願？

 

「沈雲，你在嫌棄誰？」

 

嫌棄你。

 

很難看出來嗎？

 

我在心裡把他罵成了篩子，嘴上卻很識趣地說：「不是嫌棄。

 

「是這裡都是番茄雞蛋的味道，感覺不太好……我們去臥室吧，體驗會好一點，可以嗎？」

 

我誠懇地看著他。

 

打算等他一轉身，就飛速逃出去，找媒體公布股份轉讓書和他之前做的一些骯髒事，打他個措手不及……

 

「不用，就這裡吧。

 

伴著番茄炒雞蛋的香味，別有一番滋味。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剩下的那碗番茄雞蛋面扣在他頭上。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

 

25

 

逃出景苑公寓的時候，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嗅著指尖上的香油味道，慢慢緩過神來。

 

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我幹了什麼？

 

我扣了傅蘊一頭的西紅柿雞蛋面。

 

用面條當假發，西紅柿和雞蛋當配飾，面湯當發膠，給他做了個香油味道的發型。

 

……我要完。

 

絕望地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抓著包裡的股權轉讓協議書去找律師，還用電話聯系熟悉的媒體，打算跟傅蘊來個魚S網破。

 

半路接到傅蘊的電話。

 

聽到他咬牙切齒地說：「沈雲，回來。」

 

我沒說話。

 

「沒有任何媒體敢報道我的事，你要去找的律師也領著我的工資，沈雲，你現在自己掉頭，我還能考慮給你留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