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看起來似乎有點開心,唇角小弧度地彎起。


我臉頰泛紅,無聲對他道:「幫幫我。」


 


他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叫停士兵:「那便由我獻醜吧。」


 


話落,他便唱了起來。


 


是首耳熟能詳的軍中戰歌。


 


我當他說獻醜隻是謙虛而已,未成想竟是真的。


 


他的曲音從未在過調上。


 


士兵們聽了笑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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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洲竟比我還五音不全。


 


我也跟著笑,到後來笑岔了氣。


 


唱到最後,謝懷洲看向我。


 


他眸子清亮,月輝映襯下泛著光,比天上的星子還亮。


 


我有一剎失了神,可下一刻便清醒過來。


 


我與他,早已和離。


 


18.


 


來到軍營的第十日,將士們整裝待發,起了兵。


 


兩月前,匈奴便因兵力不支節節敗退。


 


若不是突發的時疫,謝家軍本該早就大捷而歸。


 


是以,這場仗打得毫無懸念。


 


半月後,謝家軍大敗匈奴,將其從北地徹底驅逐了出去。


 


兩日後,謝家軍返京。


 


返程路上,謝懷洲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輛馬車,硬是將我塞了進去。


 


返京的路行了一月。


 


待抵達京中,已來到一地落葉的清秋。


 


我並未隨著大軍入京,而是轉道回了藥醫谷。


 


日子又回到從前的寧靜。


 


我心知,往後我與謝懷洲大抵再不會有交集。


 


可半月後,一道聖旨傳來藥醫谷。


 


聖上得知我治療時疫有功,賞賜了黃金千兩與許多珍稀藥材。


 


宣旨的內侍將我請上馬車:「縣主,陛下口諭讓您進宮一趟。」


 


19.


 


上馬車前,我問面前的內侍:「公公,從前我在將軍府受過黃公公的提點,如今許久未見,不知他可還安好?」


 


內侍道:「縣主怕是記錯了,宮中沒有姓黃的公公。」


 


他笑著催促:「眼見著天要黑了,縣主還是早早入宮,奴才還趕著交差。」


 


我應聲上了馬車:「有勞公公。」


 


馬車駛入京中,我掀簾朝外看,察覺到馬車並不是往宮中行駛時,心沉了沉。


 


這內侍果然在撒謊。


 


我朝外喊道:「公公,我方才有張帕子從窗中飄出去了,勞煩公公停車替我拾回。」


 


馬車停下。


 


我趁此時掏出袖中匕首猛然朝簾外之人刺去。


 


一聲悶哼響起,我跳車朝相反方向逃去。


 


身後有人道:「她逃了,快追!」


 


我快步穿入一旁的巷子中,可下一刻便迎面跑來一群黑衣人。


 


正要轉身時,身後一道大力箍住我的脖頸,緊接著口鼻被帕子捂住。


 


我掙扎不過,昏了過去。


 


20.


 


再睜眼,是在一間昏暗的房中。


 


身旁傳來嗚咽的叫聲,我這才發覺旁邊有人。


 


日光透過高高的窗棂灑落進來。


 


借著微弱的光線,我認出那是阿顏。


 


我與她皆被捆住了手腳。


 


她眼中滿是驚恐,嗚咽著似乎想與我說什麼。


 


奈何手腳被束縛。


 


如今見到阿顏,我心中明晰了些。


 


這幫歹徒是衝著謝懷洲來的。


 


許是想拿我與阿顏脅迫謝懷洲,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朝阿顏靠近了些,溫聲安撫道:「目前來看,我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如今緊要的是保存體力,尋找逃跑的時機。」


 


阿顏聞言松懈下來,靠在我肩頭睡了過去。


 


我盯著窗棂出神。


 


這件事或許與顧安遇刺有所關聯。


 


可放眼京中,會是誰想要大周在戰中失利呢?


 


不知過了多久,我也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與阿顏皆被轉移至了馬車中。


 


四周寂靜,唯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似乎已經夜深。


 


阿顏醒轉,與我相依,挽住我手臂的手有些顫抖。


 


顯然是怕極了。


 


一刻鍾後,馬車停下。


 


兩名侍衛模樣的人將我與阿顏押了下去。


 


下車後,四周火光刺眼。


 


待眼前清晰後,我看見了對面十丈遠,身披鎧甲的謝懷洲。


 


他面容隱在晦暗中,看不清神情。


 


在他身後,站著整裝待發的謝家軍。


 


「謝將軍,本王想與你做個交易。」


 


我朝聲源看去。


 


說話的男子是當朝恆王,我曾於宮宴上見過。


 


他揮著折扇,緩步朝我與阿顏走來。


 


「這二位姑娘,本王也不知哪位才是將軍心尖上的人,便都抓來了。」


 


他眼中滿是興味,提著折扇挑起我的下巴,笑得意味不明: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謝將軍也不例外。」


 


恆王轉身,裝模做樣地笑道:


 


「今夜你歸順於本王,待事成後,這美人還你,本王更是能予你謝家百年榮華。」


 


「謝將軍,這買賣穩賺不賠你是清楚的。」


 


說著,他朝身旁侍衛使了個眼色。


 


侍衛會意,將劍橫亙在了我與阿顏的頸前。


 


恆王自襯拿到了謝懷洲的軟肋,威脅道:「謝將軍,時不待人,這天可馬上就亮了。」


 


對面的謝家軍舉起了火把。


 


我看向謝懷洲。


 


他唇角繃直,像是在隱忍著,手邊是蓄勢的箭弩。


 


我心中分析形勢。


 


我與阿顏既被作為籌碼,恆王便不會隨意S伐。


 


此刻,時間仿佛被拉長。


 


我閉了閉眼,隻能賭一把。


 


掙開在車上用簪子劃開的繩索,我從袖中摸出能致人失明的藥粉,頃刻朝後灑去。


 


「謝懷洲!」我厲聲喊道。


 


身後侍衛霎時眼前模糊,揮著刀毫無章法地砍。


 


我護著阿顏倒地朝一旁滾去。


 


無數的箭矢應時破空襲來。


 


混亂中,恆王粗聲吼道:「抓住她們!」


 


21.


 


近身的侍衛快速朝我們跑來。


 


我咬牙忍著手臂傳來的陣痛,將剩餘的藥粉揮去。


 


謝家軍得令衝了過來,與恆王的人交戰。


 


場面混亂,恆王自顧不暇,拉著兩名侍衛在身前護著。


 


謝懷洲策馬而來。


 


見到我臂上的傷口時,他眼神暗了暗。


 


他翻身下馬,讓我與阿顏上馬,安排士兵將我們護送回對面。


 


待安全來到對面,下馬後,我才發覺身旁的阿顏狀態不對勁。


 


明明已經脫離危險。


 


她卻驚恐地看著前方,雙手放在胸前成自護的狀態,不斷搖頭落淚。


 


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怖的事物。


 


我腦中突地閃過一個念頭。


 


上前喂她服下鎮定的藥丸,我扶穩緩緩陷入昏睡的她。


 


22.


 


沒了脅迫,謝懷洲很快便平息了這場動亂。


 


恆王灰頭土臉下了獄。


 


聽顧安說,當初北地時疫便是恆王使人搞的鬼。


 


他與匈奴首領私下來信,達成交易。


 


若他成功助匈奴打了勝仗,匈奴會按約助他奪得皇位。


 


可他百密一疏,沒能如願。


 


謝家軍班師回朝後,眼見此事要查到他頭上,便一鼓作氣決心要反。


 


聖上下旨召我們一行人入宮。


 


阿顏因昏睡被送回了將軍府。


 


我坐在馬車上,如今闲下來,又感到被刀砍到的手臂生疼。


 


隻是稍稍一扯動,我便痛得不自主落淚。


 


今日身上未攜帶止血的藥粉,我伸手正打算從裙裾扯下一塊布包扎時。


 


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掀開了車簾。


 


謝懷洲走了上來。


 


我抬眼,恰巧撞進他一雙深邃的眸子中。


 


他視線移向我手臂的傷口處,眉心微蹙。


 


「是不是很疼?」


 


男子身形高大,一進來便使車中看著逼仄了不少。


 


我有些不自然地與他對視:「挺疼的。」


 


謝懷洲拿著一瓶傷藥,坐得離我近了些。


 


他輕緩地拉過我的手臂,將藥灑落在傷口上。


 


傷口與藥相作用。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又落下幾滴淚。


 


謝懷洲溫聲道:「馬上便好。」


 


他朝傷口處吹了吹,撕下一塊布料,垂眼仔細包扎起來。


 


臂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酥酥麻麻到了心口。


 


我目光移至他身上。


 


他做什麼都是好看的,僅是上藥,包扎這樣簡單的動作,姿儀也是那麼好。


 


我心跳得厲害。


 


仿佛回到那段寫盡閨閣情思的少女時期。


 


時至今日,我還是會為他的一舉一動所牽絆。


 


想到這,我垂眼苦笑。


 


見他包扎好了,我收回手臂。


 


車中靜了下來。


 


我問道:「阿顏方才狀態反常,可是因為曾經受過什麼刺激?」


 


謝懷洲望向我,緩聲解釋道:「她本是廚娘,在邊關時,曾不慎被敵軍擄去,數日後才被救回。」


 


「沒人知道她在那時經歷了什麼。」


 


所以,阿顏才會怕生,才會在面對危險時如此害怕。


 


馬車駛入宮中。


 


車停時,謝懷洲率先走了出去。


 


我緊跟其後,正要順著臺階而下時,謝懷洲朝我伸手。


 


我愣了愣,道:「多謝,我自己下便好。」


 


謝懷洲聞言神色如常,收回了手。


 


23.


 


到了勤政殿,聖上知曉恆王之事,痛心疾首。


 


因情緒起伏太大,未過多久便揮退我們歇下了。


 


倒是皇後,見我們一行要走了,喚來宮女叫住我們。


 


她將我與謝懷洲請去了坤寧宮。


 


賜座後,皇後在上首笑而不語,隻看了看我後,又看了看謝懷洲。


 


半晌,她嘆道:「真是一對妙人兒。」


 


「兩年前,本宮得知你們二人和離時,惋惜了許久。」


 


皇後面露喜色:「今日又看到你們二人相攜,本宮甚是欣慰。」


 


我疑惑地看向謝懷洲。


 


感受到我的視線,謝懷洲揚了揚眉梢,微微搖頭。


 


下一刻。


 


皇後起身,大手一揮:「恰巧你們都在,本宮今日就為你們二人賜婚!」


 


我一驚,一時忘了分寸,揚聲道:「娘娘,不可!」


 


皇後望向我:「為何不可?」


 


謝懷洲心儀的女子是阿顏,並非是我。


 


這些,我五年前便已想清楚,所以才會遞出那和離書。


 


今日若是賜婚,不就又回到了從前?


 


皇後還在等著我的回答。


 


這確是事實,但卻不便搬到明面上來講。


 


思前想後,我起身下跪道:「臣女幼時觀父親與母親恩愛有加,年歲漸長後便十分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


 


「這是臣女此生的夙願,然將軍他已有妻,臣女實不想橫插二人之間,求娘娘成全。」


 


皇後點頭:「哦……是這樣。」


 


然而,下一刻,她柳眉微蹙看向謝懷洲:


 


「謝將軍,本宮怎不知你已有妻之事啊?」


 


謝懷洲神情自若道:「娘娘,臣自和離後便再未娶妻納妾,亦不知此事。」


 


我錯愕望向他。


 


怎麼會?明明兩年前便傳出過他要迎阿顏入府的消息。


 


皇後點頭:「哦……那便是場誤會。」


 


她再次大手一揮:「誤會既已解除,本宮便為你們賜婚!」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謝懷洲先我一步開了口:「娘娘且慢。」


 


皇後看他,眯眼道:「哦?你也有要本宮成全的夙願?」


 


謝懷洲言辭懇切:「臣方才發覺與阿芷誤會良多,恐要先解釋清楚才可。」


 


我怔了怔,誤會?


 


24.


 


出坤寧宮時,已是晌午。


 


日頭高掛,有些刺眼。


 


我抬手遮眼睛,待適應後,朝身旁人問道:


 


「你說的誤會,是什麼?」


 


話落。


 


謝懷洲抬手落在我發頂揉了揉,輕聲道:「回府上我與你解釋。」


 


我瞬間愣在原地,紅了耳根。


 


他這是……在做什麼呀?


 


我緩了緩心緒,低聲道:「我還要回藥醫谷。」


 


謝懷洲頓了頓,道:「母親與珍兒,都很想你。」


 


最後也不知怎麼,上了回將軍府的馬車。


 


到了將軍府門口,方下馬車,便有人猴子似的蹿到了我面前。


 


「夫人!」


 


流螢皺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


 


「夫人你可算回來了,當初你一聲不吭就走,連我也瞞著,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


 


我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臉,故意板著張臉逗她:「別亂喊,我現在可不是你夫人了。」


 


流螢急得直跺腳:「夫人!」


 


「阿芷!」


 

T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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