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嘶……”蘇徊意肩頭縮了縮,十分講究,“還是洗吧,入口的東西要注意衛生。”

蘇持倏地抬眼看他。

後者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不得了的話。蘇持就深深地把他望了兩秒道,“說得好。”

熱氣蒸騰的池水之上,白煙氤氲開來。

一幅白雪落梅圖在眼前鋪展,蘇持的手指沿著朵朵梅花撫過。

他的聲音混著水汽,“知道要做些什麼嗎?”

蘇徊意的腦子像是被泡在了熱水裡,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他望著落梅圖束手無策,“不太知道。”

之前被小彈窗嚇得半途輟學了。

“沒關系。”蘇持低聲道,“我教你。”

接下來,蘇持就拉著他的手,一步步手把手地教他如何繪制出最絢爛的白雪落梅圖。

指尖擦過,大片的新雪落入池面,寒冰消融全化作一池暖春。

梅枝舒展,嬌嫩的花瓣上燻染了深深淺淺的紅,池水漾開幾圈漣波,衝刷著點點綻放的梅蕊,綽綽的花影被揉得細碎。

“嗯,停一下。”蘇徊意感覺教學進度太快了,他皺起眉有點緩不過來。他一把按住蘇持的小臂,“大哥……”

蘇持動作停了下來,“怎麼了。”

“不要那麼激進,要……要穩健……”

回答他的是陣陣響起的哗啦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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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持辛勤的教學下,沒隔多久雪地上的紅梅便綻開了大半。

紅梅抽枝展葉,亭亭出水,晶瑩的水珠劃出一道透亮的水痕從瓣尖滾落。

出了溫熱的池水,冷香將新梅包裹。

從旁斜支出一棵遒勁的青松,強壯的枝幹盤覆在梅枝上緊密交纏。

枝葉搖晃,離了池邊,抖落一路的水珠又跌入絮軟的雲端。

⚹⚹欲來,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湿潤與潮熱。

繚繞的雲霧間,白雪覆著青松,繁盛的松葉遮天蔽日地傾落在梅蕊上方。

蘇持的手指扣在蘇徊意的指縫間,有汗珠從他額頭沁出,他垂下眼消磨著所有的耐心,“接下來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說,“你不會就全部交給我。”

蘇徊意微微吸了口氣,隨後整個人放松下來,任由蘇持帶著他描繪剩下的松梅圖。

修長的梅枝攀附在粗壯的松樹上,青松紅梅根莖相纏。

粗粝的指腹沾了染料碾過梅蕊,纖絲勾勒,粗毫綴點,之前被浸潤過的梅花層層燻染徹底綻開,花瓣微微打著顫。

筆頭重重碾開梅蕊時,整株梅樹都震了一下,枝頭的白雪簌簌抖落,大片飛散,映著頭頂的燈光白得晃眼。

一滴汗水啪嗒落下。

松枝傾斜沒入雪中,根葉舒展,盎然而生。

那棵從未被撼動過的青松在這一刻嘗到了甘霖,從此衝開禁制肆意生長。

花葉疏影搖晃,入眼的是冬雪紛紛,卻攪亂了滿室溫軟朝春。

不知過了多久,整株的紅梅在風雪中驟然一震,剎那間芳華盡燃!

蘇持頓了頓,隨即筆下速度加快,待最後一筆重重落下——大片的墨跡潑落在梅蕊之間。

片刻後松梅齊歇,混香在室內彌散。

蘇徊意合著眼,睫毛輕顫,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間慢慢平緩。

還沒來得及睜眼,唇上忽然一熱,蘇持抵著他的額頭吻了下來。

帶著貪戀與餍足,熱烈與溫柔。

蘇徊意緩緩睜眼,正對上蘇持深邃的眼神。

蘇持親他時沒有閉眼,就這麼把他看著,像是要透過他的雙眼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所有的愛戀都傾注在其間。

模糊的聲音從兩人貼合的唇縫間溢出,“想讓我怎麼叫你?”

蘇徊意心底微動,好像有什麼心照不宣的東西在兩人緊密結合的這一刻破土而出。

他鼻尖驀地有些發酸,“和平時一樣就可以了。”

蘇持神色松了松,唇瓣擦過,“蘇徊意,我會疼你。”

蘇持叫了他這麼多次名字,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觸動。

無關身份與來歷,叫的就隻是他而已,蘇徊意眼底潮湿,反手將人摟住,“我也是。”

他叫了聲名字,“蘇持……”

第二天醒時,天已大亮。

薄紗窗簾被拉得嚴實,透出隱隱的外界光。蘇徊意像條翻來覆去被煎直兩面金黃的鹹魚,他在床上撐了一下沒撐起來,幹脆放棄掙扎重新癱了回去。

沒躺一會兒,臥室門便從外面打開,蘇持從門外走進來,看見他道,“醒了?”

蘇徊意現在渾身酸痛無法動彈,嗓子也啞得厲害。

他幽怨地逼逼,“那不然我是在睜著眼睛夢遊麼?”

蘇持就笑了一聲提著保溫桶坐到床邊,沉穩邁近的腳步看不出一絲操勞過度的痕跡。

蘇徊意被他意味深長的笑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笑什麼?”

“看來我昨天輸出得不錯。”蘇持說完細細打量他,“你吸收得也不錯。”

蘇徊意,“……”

他怎麼覺得蘇持是在搞顏色。

仿佛看透了他的質疑,蘇持氣定神闲地打開保溫桶把菜擺了出來,“我是說文化輸出。”

蘇徊意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去,“你把飯端上來了,其他人知道嗎?”

“知道……”蘇持在他謹慎的目光下挨個羅列道,“菜是爸欽點的,保溫桶是媽拿來的,老三給你加了一勺飯,老二給你帶了杯咖啡上來。”

蘇徊意空白了一秒,“他們都知道了?”

蘇持給出善意的謊言,“他們以為你昨天太累了,睡過了頭。”

蘇徊意狐疑,“真的?”

咖啡杯被推了推,勺柄磕在杯沿上發出當啷一聲響。

疑慮的心就此打消,蘇徊意松了口氣,“那就好。”

要是家裡都知道他昨晚跟他大哥做了什麼,那也太令人羞恥了!他可能以後都不要在家裡做。

“吃飯吧。”蘇持輕聲打斷他的糾結,眼神掃過那杯亂入的咖啡,在心底不動聲色地給老二記了筆大功。

身上已經被清理幹淨,隻有殘留的大片痕跡格外顯眼。

蘇徊意坐在床邊裹著被子埋頭扒飯,領口隨著他的動作拉扯開,露出底下深深淺淺的紅印。

蘇持在旁邊坐著看了會兒,伸手按了上去。

蘇徊意脖子一縮,筷子尖兒咚地落下一顆花椰菜,“大哥,你做什麼?”

“這要多久才能消下去?”蘇持揉了揉他鎖骨上的痕跡,還隱隱能看到未退散的牙印。

蘇徊意對此經驗十足,“三五天。”

蘇持嗯了一聲,“還好現在是冬天,你不用擔心家裡人看見。等夏天……”

蘇徊意僥幸地探頭,“等夏天我們就不做了?”

蘇持淡淡,“等夏天他們就習慣了。”

休息到下午,蘇徊意勉強回了口氣。

蘇家辦宴會的別墅離城區太遠,他們周一還要上班,當天下午就返回了蘇家住宅。

蘇徊意渾身上下裹得像頭棕熊,下車的時候差點滾出去,然後被蘇持一把打撈回來。

“你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蘇徊意替自己開解,“我思念這片土地。”

“你的思念還挺沉重的。”蘇持把他往胳肢窩底下一夾,抬腿下了車,“回去吧。”

蘇珽靠在後座靠背上側頭看著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心裡發出嘖嘖的聲音:他大哥這張嘴,也就弟弟受得了了。

一家人回到屋裡收拾了會兒。

蘇珽還要趕第二天的飛機回去,晚飯就準備得早。

餐桌上全是些清淡的菜色,蘇簡辰看了一眼不贊同地提出意見,“該做點水煮肉片、雙椒雞丁什麼的,大哥昨天才打了勝仗,我們要紅紅火火!”

蘇徊意筷子一抖。

蘇持開口打斷,“老二,吃飯。”

於歆妍轉頭叫吳媽拿了罐辣椒醬過來,好堵住他二兒子那張不合時宜的嘴。

晚飯過後,蘇徊意被蘇紀佟叫到了書房裡,父子兩人面對面坐著,情形卻和上一次大不相同了。

蘇紀佟心底有些感慨,他開口道,“雖然你跟老大是在一起了,但給你的公司還是你的,準備好了就趕緊去上班。”

現在的小兩口大多數都是各上各的班,還不是過得好好的,他可沒有要拆散誰的意思!

“我知道了,爸爸。”蘇徊意乖巧回答。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抗拒,舍不得是有一點的,但他後面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想到辦公室裡那兩張拼合的大床,蘇徊意總覺得不會好了。

他要趕緊跑。

蘇紀佟看他這麼乖,心頭舒暢了大半,“嗯,回去吧。”

書房門關上,蘇徊意剛下到二樓,就看見蘇持等在走廊口。

“大哥,你在等我?”

“不然我站在走廊口幹什麼,當指路牌?”蘇持把他拉到自己房間裡,現在他們也不用避著誰了,兩隻手就這麼正大光明地扣在一起。

蘇持合上房門,“爸找你說什麼了。”

“就是分公司的事。”蘇徊意如實交代,“讓我快點去上班。”

蘇持眼底沉了下來,彎腰摟著人就親,“你想去嗎?”

蘇徊意沒想到蘇持這麼高冷穩重的一個人,居然也會這麼粘人。

他被親得往後跌了一下,還好腰身錮著沒有摔倒,“沒什麼想不想的,我也該去上班了。”

方向一轉,兩人順勢倒在背後的床上,蘇持壓了上來,“什麼時候學會跟我打官腔了。”

蘇徊意低頭看了眼抵著他的地方,“被你威脅到的時候。”

蘇持,“……”

鑑於他的身體還沒養好,兩人打了會兒純潔的啵啵便各自睡覺。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

蘇徊意隨著蘇持一進公司,瞬間感覺到周圍的目光變了。

之前流言漫天,公司裡人心惶惶。經過宴會一朝逆轉,現在員工們看向蘇持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敬與熱忱。

兩人從廳前穿過,蘇徊意聽見員工議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業內的朋友昨天全跑來找我打聽蘇董的事,簡直是商圈的傳說。”

“聽說了嗎,他把對手的資產全當他和蘇助理公開的份子錢收下了,這波操作太蘇爽了!”

“蘇董,永遠滴神!!”

電梯門哐地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上升的電梯中,蘇徊意側頭看著蘇持,冷峭的側臉波瀾不驚,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仿佛前天那波逆轉不是他搞出來的。

“在看什麼?”蘇持轉過來問他。

“沒什麼。”蘇徊意忽然又不想和他分開了。

他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蘇持好像對他有股吸力,想要每時每刻、長久地跟這個人待在一起。

蘇持搓了把他的毛,“你想說什麼就說。”

蘇徊意遲疑了一下,“大哥,我還是不太想去分公司。”

他補充,“當然,我沒有要偷懶的意思,班還是要上的,我隻是想表達我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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