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宿想了想:也是。

  他攻勢太猛,而她個性太慫。

  程宿:給你一天時間。

  蒲桃竭力穩住心緒,塞回要脫口而出的答復:也給你一天時間。

  程宿:嗯?

  蒲桃深吸一口氣,打字:今天我們剛見面,都有點激動甚至是衝動。不如冷靜一下,如果真確定關係的話,就要異地戀了。

  程宿:我剛才做了件事。

  蒲桃:?

  程宿:看你有沒有把微信名改回茶藝大師。

  蒲桃噗笑,坐正身體才好繼續聊天,不然她這會亢奮到能連做一百個仰臥起坐。

  她回復:我還是蓉城山寨版大條,請放心。

  他的貓。

  程宿也弄不懂,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膽子可以這麼大又能這麼小,收放自如,每一個舉動都輕盈踩在他萌點上。

  他不急於一時:嗯,明天再說。

  又說:睡吧。

  蒲桃:好,晚安,我會好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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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去假模假樣深思熟慮實際嗷嗷亂叫了,即便腦子裏早已摁下一萬次yes。

  程宿:嗯。

  聊天框裏再無動靜。

  蒲桃等了一會:真沒晚安啊?

  程宿押下砝碼:明晚也許會有。

  蒲桃:哇你這個人……

  她欲言又止。

  壞得很。

  —

  翌日。

  雲間宿破天荒地在週一晚上開了直播。

  從確認蓉城之行開始,他的舊日秩序仿佛被打散,變得隨心所欲,出離舉動也越來越多。

  蒲桃自然也收到這條推送。

  近一日,他們都沒有聯繫,強砌出一個“冷靜”的當口。

  冷靜,是不可能冷靜的。

  蒲桃還幹出了她呱呱墜地至今最為瘋狂的事情。

  上午,她超高效地趕出一平方公裡圖後,就奔去人事部,言辭懇切地請休今年年假,說有極其重要的事要去辦。

  考慮到她平日表現優秀,又極少請假,上司批準了假期。

  下午,蒲桃簡單收拾,就揣上去往山城的高鐵票,踏上徵途——她為愛失序的第一步。

  蓉城到山城的車次很多,路途也不遠,蒲桃很快到達目的地。

  拖著行李箱,她立於人流,在導航上搜索雲間宿的書店地址。

  一家在渝中,一家在江北。

  蒲桃斟酌片刻,選了渝中,叫車前往。

  風塵僕僕趕到方寸之間時,已臨近,書店還未關門,有不少人在這裏喝茶閑坐。遊客細聲細語,輕手輕腳,一邊閒適轉悠,一邊拍著店內別致的佈置。

  蒲桃行李箱的滾輪聲有些突兀,她當即把它提起來往裏走。

  前臺一個女人瞄見,示意店員去幫忙。

  一個清秀男生走來她身畔,要替她提。

  蒲桃剛要婉拒,男生已經熱情接手:“別客氣。”

  他問:“你是剛來還是要走?”

  蒲桃回:“剛來。”

  男生眼神一頓,有些驕傲:“剛來就趕到我們店?”

  蒲桃微微一笑:“對啊。”

  找到一方空座,男生替她放好行李箱,問蒲桃要喝點什麼。

  她昂頭:“美式。”

  男生頷首說好。

  咖啡端上來的時,蒲桃剛好進入雲間宿的語音直播間。

  她戴上耳機,不斷吸氣,呼氣,緩解著這種漠視理智過後的極端緊張與刺激。

  耳畔,男人已經開始說話。

  不變的聲線,穩定擴散開來,月落了霜,風在叩心窗。

  “今天忽然開直播,”

  “也不是事出突然。”

  蒲桃開始充錢。

  他說她白嫖。

  那她今晚就把“嫖資”盡數補上。

  一切歸零,他們要平等的開始,以另一種身份。

  彈幕快速刷過去。

  “隻是想坦誠一些事。”

  “配音有三年了,昨天去參加同人祭,是想見見大家,同時也是想去見一個人。”

  他不緊不慢:

  “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子,她住在蓉城。”

  蒲桃扔禮物的手頓住。

  此時此刻,彈幕也趨近癲狂,有人心碎,有人起哄。

  雲間宿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在現實中隻是個普通人,廣播劇贈予了我別樣的人生,我很感激。”

  “從未想過因配音圈粉,承蒙厚愛。但我不想接著隱瞞,對大家,對她,都不好。”

  蒲桃心頭脹滿,是一種奇特而陌生的溫感,卻令她足夠心安。

  同時,她驚慌失措到不行,開始把手裏禮物一股腦往外丟,好像被揪住把柄的小朋友在拼命洗刷嫌疑。

  “別亂花錢了,”

  她總能在茫茫人海被他輕易找到。男人在笑: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天吶誰啊誰啊誰啊啊啊啊。

  彈幕大軍雞皮疙瘩頓起,紛紛怪叫,地毯式搜尋。

  可惜整個直播間都如打雞血,刷過去的打賞眼花繚亂,噗噗噗桃這個名字早被淹沒。

  蒲桃體內有隻瘋兔子狂跳,她耳根紅透,灌下一大口咖啡。

  這就是他喜歡的味道?她心亂到完全失去品嘗能力,這杯冰美式僅剩微不足道的降溫功效。

  怎麼忽然來這套,她無言,無語,無話可說,今晚又要失眠到天亮。

  ……

  程宿下了播。

  蒲桃仍呆坐在書店裏,圈著手機,要哭還是要笑,她分不清了。

  程宿的消息如期而至:考慮好了麼。

  蒲桃:你呢?

  程宿:考慮了一天怎麼能讓你放心。

  蒲桃:你昨天才漲的幾萬粉今天就要掉光,可能以前的也會清零。

  程宿:那樣也好。

  程宿:我隻是程宿了,對你。

  蒲桃因這兩句話鼻酸,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極快打字:你準備好了嗎?

  程宿:什麼。

  蒲桃激動到泫然:聽我的回答。

  程宿:你說。

  蒲桃:我請了假,現在坐在你店裏,你山城的店裏,昨天才分開,今天我就跑過來想給你驚喜,原諒我的冒失,因為太喜歡你了,我實在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回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年輕人吶,嘖。

第20章 第二十句話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程宿就在想,他怎麼會認為這個女孩子膽子小。

  她膽大包天,一旦心野,就能掌握世界,他像個毛頭小子一般被她玩弄鼓掌間。

  不然為何,他心率在增快,甚至要蓋過昨日剛見她的那一瞬。

  他直接給蒲桃回了電話。

  他氣息有些重,仿佛不是剛下播,而是夜跑了一段長路。

  蒲桃坐在原位,安靜地聽著他吐息,膚色被頂光映成暖白。

  程宿單手抄兜走出家門:“什麼時候到的?”

  蒲桃不準備隱瞞:“到了有一會了。”

  程宿停在電梯前,斂目看著上面閃動的數字:“為什麼才跟我說?”

  他音色未變,更別提責備,好像異地戀愛侶間一次稀鬆平常的對話。

  蒲桃說:“我想先嘗一下你店裏的美式,因為太好奇了。”

  這句回答糅進了咖啡粉,有種醇美又率真的誘人。

  程宿喉結微動:“感覺怎麼樣。”

  蒲桃戲謔:“程老闆,要聽彩虹屁還是真心話。”

  “後者。”

  蒲桃:“聽著你直播喝的,味覺失靈了,完全靜不下心品嘗。”

  程宿笑了聲,走進電梯:“那錢不是白花了。”

  蒲桃:“沒關係,肥水沒流外人田。”

  程宿顯然被這句俗語取悅:“我現在過去。”

  蒲桃胸口起伏一下:“好,我等你。”

  晚間九點,山城最美的時段。風是濕熱的,天是迷濛的,嘉陵江與長江成為他杯盞之中的混酒,因而整座城市都呈現出一種光怪陸離的微醺。

  把車停在店門前,程宿穿越人群,徑直走進店裏。

  他的到來讓吧臺放空的一男一女都雙目圓睜,一前一後站起身來。

  女人叫雍靖舒,是主店的店長。

  男孩叫叢山,店裏的吉祥物,負責調配飲品,兼出賣色相。

  雍靖舒調侃:“稀客啊,過來幹嘛。”

  程宿莞爾,不賣關子:“有看到一個有行李的女孩嗎?”

  叢山馬上反應過來:“有啊,還是我幫她提的,”他用大拇指示意身邊人:“舒姐讓的。”

  程宿多看他一眼,眼底閃過些微贊許:“她坐哪?”

  叢山一下子頓悟,要從吧臺後拐出來帶路。

  程宿抬手攔住:“告訴我在哪,我一個人過去。”

  叢山:“嘖。”

  他指了個方向,“那邊第二個桌子。”

  程宿轉頭就往那走。

  蒲桃就這樣,傻坐著,迎來了她與程宿的第二次面基。

  前後僅隔三十個小時。

  她手邊擺著一本書,還有一杯早已喝空的咖啡。

  書隻翻了幾頁,因為她對閱讀的興趣一向不大,外加她浮躁難定,密集的文字隻會加劇這種情緒。

  然而,這種狀況並無好轉,甚至於,在程宿猝然出現的那一刻,她確認自己病入膏肓,急性心肌炎。

  蒲桃知道他會來,但沒想到他能來這麼快。

  仿佛真是從雲端而至,翩然落在她面前,因為她的一句消息,他捎來不可思議的神跡。

  可當她仔細打量起他服飾時,卻發現男人穿著略顯隨意,並不如昨天得體。

  可她仍是局促的,旋即站起了身。

  程宿看她一眼,有些莫名:“坐啊。”

  蒲桃回他一眼:“你也坐啊。”

  程宿停在原處,看了會她臉。

  女人的五官本應該沉靜那掛的,但她的個性真實跳躍,如此反差,會讓這種美麗打碎重建。此時此刻,她拘謹的、無法伸展的模樣,有種毛茸茸的質感,會給他更直觀的刺激。

  眼看她要坐回去,程宿心神一動,說:“等會坐吧。”

  蒲桃趕忙將快貼上沙發的臀部抬高,站直,迅捷如做深蹲。

  程宿問:“能抱你一下麼?”

  蒲桃有些詫異。

  程宿看著她:“隻是抱一下,你可以拒絕。”

  這是他當下能想到的最好表達。

  蒲桃是同意的,但她從未有過類似經歷,胸腔裏狂跳:“我手要擺哪……你的腰,還是肩?”

  程宿笑起來:“站著就好。”

  他上前一步,擁了她一下,很快放開。

  他心室終於不再浮躁發空,安定踏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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