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陸祈盛目光落在我身上,冷漠地同意了。
有一次我和他參加宴會,手上一直戴著的紅玉手镯不見了。
那是於念送給我的。
我臉上失了血色。
陸祈盛準備開車,察覺到不對,他問我:「怎麼了?」
我聲音裡有幾絲無助:「我的手镯不見了。」
陸祈盛一直是一個很有決斷的領導者,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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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
那天舉行宴會的是一個很有來頭的富商,宴會地點是富商的家。
見陸祈盛要找東西,對方熱情得像自己丟了東西,派了三十來個人一起找。
但找了三個小時,到夜半一點收場,依舊沒有找到手镯。
第二天再來找,多少不禮貌,陸祈盛的助理委婉地問:
「再買一個手镯,會不會更好?」
我魂不守舍,說:「不會。」
陸祈盛看了助理一眼,助理頭往後縮了縮。
那天陸祈盛和富商聊了一會,許諾了對方一個項目,富商眉開眼笑。
第二天陸祈盛又派了一批人找,終於在一個草叢裡找到了紅玉手镯。
我送了陸祈盛一對袖扣當謝禮。
陸祈盛不感興趣地看著,甚至沒說難聽的話,收下了。
我又夢到了於念。
夢裡的他垂著眼睫,是世界上最柔軟美好的男孩。
那麼年輕,又那麼早地因為我S去。
他問我:「你會忘記我嗎?雨南,我希望你忘記我,重新開始生活。」
夢裡驚醒。
第二天,我開車去了於念的墓園。
路人遇到一個阿姨,阿姨說:「最近來墓園的人倒是多。」
我沒太留意。
那天我在於念的墓前說了很多話,我說:
「於斐現在過得很好,你走以後,有遠房的親戚收養了她,她去了外地。」
「收養她的夫婦人很不錯,現在她考上了南方的大學。」
「也不知道她回沒回來看過你。」
「我有在資助她,但我沒說是我,她長得和你很像,我怕看到她,但我會遠遠地照看好她。」
……
「我現在開了公司,我會幫你報仇。」
……
我說:「我愛你,於念。」
14
繼弟結婚了,娶了一個很有背景的女孩。
梁家本來怎麼也夠不到,但因為我和陸祈盛的聯姻,他們夠到了。
這兩年半梁家發展得很不錯,更難S了。
父親繼母對我的公司有所了解,笑容帶著惡意,說:
「雨南公司經營得很好啊。」
沒幾個月,一起開公司的合伙人撤資六千萬,說自己有新的想法。
資金周轉不靈,建設的大樓被迫停工。
我忙著找銀行借錢,但銀行一直不松口,連轉了幾個飯局,在家也窩在陽臺打電話。
那幾天陸祈盛都睡在我房間。
我們有時一起睡,有時分開睡,看各自的心情。
我想憑實力發展起這個公司,所以不想要陸祈盛幫忙。
陸祈盛也什麼都不說。
第三天家裡突然停電,我電話打了兩個小時,關機了。
沒辦法隻好爬進被窩。
陸祈盛腦袋在我邊上,把我被子全都搶光。
又不冷,我沒搶回來,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陸祈盛說話了,聲音平平穩穩的,他說:
「你要是找我,我也不投資給你。」
我說:「行。」
陸祈盛矜傲起來:「最近剛好多出十億,我打算存進銀行。」
我說:「行。」
陸祈盛緩緩笑了,他語氣禮貌:
「梁雨南,你是不是人機?」
我:「人機沒有得罪任何人,我也沒有。」
然後我們就沒說話了。
第二天周末,陸祈盛在家,他又說:
「我覺得錢存銀行利潤不高,建築行業不錯,想投點錢了解,你也知道我最近在開發酒店,以後要建的酒店很多。」
潛在長久合作客戶。
也不是我想讓他幫忙,實在是他太合適了。
所以我說:「商業企劃案我現在就能講。」
然後我和陸祈盛一起坐到了我的電腦邊。
我帶他充分認識了一下我的公司,以及公司的盈利模式,五年規劃。
以向他闡明投資不虧,包賺的。
陸祈盛認真又審視地聽了,最後點了點頭,他用那種欣賞的目光看著我,說:
「我投十億。」
我總共也就用了兩億創辦公司,他說他投十億,那麼信任我。
那一刻我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我覺得我喜歡上了他。
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什麼。
可能我是喜歡他給我投了十億,而那十億剛好是他投的。
但我那雙不分男女的眼睛確實在一刻看到了他。
很優秀,也很俊美。
我是一個有劣根性的人,上個月還在於念的墓前說愛他,這個月就愛上了別人。
但我該做的都做了,我有重新開始的資格。
陸祈盛以前很討厭我,現在不好說。
情況讓我覺得陌生又棘手。
有一天,我沒忍住地想親近他,於是我說:「你能幫我擰一下瓶蓋嗎?」
其實我能擰開。
他也知道我能擰開。
他頓了一下,沒拆穿,幫我擰開了那個礦泉水瓶。
15
陸祈盛注資五天後,收到了一沓關於我的資料。
那之後他在公司待了兩天,沒有回家。
我再次見到他,是在家裡的書房。
我很少進入他的私人領域,也沒有進過這個書房。
大而奢侈,陸祈盛坐在椅子上,冰冷地端詳著我。
他用一種從來不曾認識的目光看著我,上位者天然就有的壓迫感如有實質。
他沒說話,手指點了一下鍵盤。
電腦裡的錄音開始外放,很短。
從當年那句充滿反抗的「我就是從天臺跳下去也不會嫁到陸家」開始。
到我含恨說出:「好,我嫁。」
到一個月前,我在於念墓前說的全部話。
「我現在開了公司,我會幫你報仇。」
「我愛你,於念。」
陸祈盛點了暫停,我才看到他桌上有很多資料,有資助記錄,有從前我和於念在一起的照片。
他都知道了。
陸祈盛手上青筋暴起,用聽起來很平靜的聲音陳述:
「梁雨南,小姨說你沒有男朋友,我為了考慮你的感受,從來沒查過你。」
「騙我。」
「梁家,真勇敢。」
「你,真勇敢。」
我沒想過會這樣曝光在他面前,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我沒說話。
陸祈盛又說:
「我待你不薄,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的真實態度,利用我,為了給於念復仇。」
說完他就盯著我,像是在等我辯解。
事實如此,沒什麼好辯解的。
我原本應該很平靜,但此刻生了幾絲惶惑。
他會怎麼看我?
我給出解決方案:
「你給的錢我以後會還你,你投資的我會讓你盈利。」
陸祈盛似乎想笑,但笑容持續了半秒,就維持不下去。
他那樣看著我,那樣看著我。
讓我心虛,讓我不解。
就好像,我欠了他很多,好像我不隻欠了他錢。
好像我是一個該S的背叛者。
可除了錢,他還給過什麼?
他有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給過我什麼嗎?
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我怎麼會是背叛者?
陸祈盛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很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問我:
「沒猜錯的話,那個紅玉手镯也是於念送給你的。」
幾瞬後,我說:「是。」
那是於念送給我的十八歲禮物,他每個月打工隻能賺一千塊,但他花了三千塊,給我買了這個手镯。
陸祈盛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上的我戴著紅玉手镯,牽著於念的手,看起來很快樂。
陸祈盛眼中滿是怒火:「很喜歡於念是嗎?」
他手伸向照片的方向,把所有的照片和資料都扔了。
紙片紛飛中。
一張照片刮到我臉上皮肉,刮出鮮血。
血滴在照片上。
陸祈盛目光譏诮,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
「你對於念那麼S心塌地,有沒有人告訴你,於念當年放棄了你。」
當年的監控放在了我面前。
我那所謂的父親讓於念離開我,而於念在思考第一天後,在同一家茶樓收下了那張支票。
「雨南,我們今晚見一面吧。」
「我在咖啡店等你。」
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高架橋上道路寬闊,霓虹燈閃爍成一排。
於念說他來找我。
原來不是來找我商量對策,而是來找我分手。
不會的,不是這樣。
當年父親說:「S了正好,清高的不要我的錢,老天正好幫我除了這個禍害。」
我看向陸祈盛:「不是,父親說了於念沒有要錢。」
陸祈盛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劊子手,耐心地解釋:
「那隻是為了讓你嫁進陸家的謊言。」
陸祈盛冷嘲地說:「於念愛的是你的錢,你懂了嗎?」
像是被子彈飛速旋轉著擊中,我的所有都開始分崩離析。
謊言,拋棄。
五歲時母親離世,身為小三的繼母進門,我成了家裡多餘的人。
繼母罵我是天生的賤人,用針扎我,把我當僕人使。
我的親生父親對我說:「看著晦氣,要不是還有用,早把你扔了。」
繼弟也跟著刁難我。
鋪天蓋地的惡意裡,我告訴自己,我不在乎。
我根本就不需要感情,隻要我少感受這些,隻要我捂住自己的心,我就能很好地長大。
但偶爾我也會想,我也是父親的孩子,為什麼要那麼討厭我。
我就真的一點也不值得愛嗎?
多年欺辱,他們潛意識裡想S了我,毀了我。
我偏不如他們意,野草一樣瘋長,好得超出他們想象。
十六歲遇到於念的那年,他和我告白,說喜歡我。
我皮相生得好,但沒什麼人和我告白,告白我也會拒絕,我拒絕了於念。
會答應在一起,是因為於念這個人的品性。
他善良柔軟,別人打他,他回頭甚至願意輔導別人功課。
我知道自己不會成長為一個好人,就算力量不敵,我也遲早會復仇。
我覺得,他這樣的品性,應該能成為我最後的港灣。
後來他說他愛我。
可原來,他也不愛我,可能我天生就是沒有人愛的。
誰都不愛我,我又該怎麼去妄想陸祈盛愛我。
我不會再喜歡陸祈盛,我會熄滅這些多餘的情意。
16
是梁家捅出來的。
現在才發現,原來當年我的復仇之心是那麼昭然若揭,以至於梁家在那時就做了防範。
陸祈盛給我投了十億,他們心生警惕。
便把這件事情拿出來,離間我和陸祈盛。
一旦陸祈盛出手,我的復仇之路就回到了起點。
而他們有新的背景做保,陸祈盛不會輕易動他們,這幾年的好處他們也拿到了。
真是萬無一失,就連之前承諾的讓我進公司,也是糊弄罷了。
陸祈盛停止了給我打錢,再也不回家。但沒有對我出手,也沒有對梁家出手。
我依舊在公司,沒有於念,這個仇我也會報。
為了我自己,為了我母親。
不能進梁家的公司,那就由我,讓梁家破產。
我也不恨於念。
他帶給了我 97% 的幸福和 3% 的難受,我恨不起來。
隻是我再也沒有夢到他。
兩個月後,我開始嘔吐頻繁,家庭醫生說我懷孕了。
陸祈盛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但他沒有回家。
半個月後,陸祈盛的爺爺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