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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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面前看著她。


 


她端著粉彩的杯子,酒液金黃澄澈,美得不行。


 


「我不怨你。」她說,「我隻怨我自己,為何非要進這帝王家?」


 


「如果有下輩子,我說什麼都不進宮了,寧願當個叫花子都不進宮了!」


 


宮中女子沒有一個不是可憐人,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寵愛,與旁人鬥的頭破血流。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動了害人的心思!


 


這樣的下場又何嘗不是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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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貴妃S後,皇帝的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了。


 


疾病加上心理陰影,皇帝什麼都吃不下,唯獨我給他做的藥膳他還能進一兩口。


 


他也隻準許我陪在他身邊。


 


知道自己沉疴難起,他宣布了一紙詔書,晉我為皇後,封慶兒為皇太子。


 


詔書頒布的那一天,舉國同慶,煙火燦爛,又像那年的除夕夜一般。


 


我體恤的把宮人都放去看煙花了,自己獨坐在皇帝的床前守著他。


 


他從昏迷中醒過來,看見是我,朝我虛弱的一笑,「你知道麼?純這個封號,是我擬的。」


 


我笑了笑,我早就猜到了,當初前皇後對我百般逼迫,少不了他在背後指點。


 


「這麼多年了,朕果然真沒有看錯你,你果然一直純淨美好。」


 


「朕得了這個病,別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隻有你還守在朕的身邊。」


 


他自以為是的深情,於我隻是惡心。


 


我早已看透了這個男人的虛情和假意,哪個女人他都沒愛過,我們隻是他穩固政權的棋子和泄欲工具。


 


我溫柔的喂他喝藥,喂完還輕輕幫他擦嘴。


 


「可是皇上,您得的並不是髒病,隻是體虛。」


 


隻是體虛,這四個字,我說得輕飄飄的。


 


他卻驀地瞪大了眼睛。


 


「您體虛,可太醫還按照梅毒來給您治,一味的給您清毒。」


 


「正常人都經不起這麼泄,您哪裡經得起?自然就越掏越空了。」


 


皇帝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您說臣妾純良?您多天真啊,怎麼還指望從大染缸裡能撈出一張小白紙?」


 


「趙徹,你聽信讒言是非不分,讓我父親蒙冤受屈,讓我家破人亡!」


 


「你看上了我,就斷了我的活路,強行留下我。」


 


「留下我卻又不珍惜,明知道我與袁琛是清白的,卻奪走我的孩子,任我在冷宮中讓人欺凌。」


 


「我對你動過心,但更多的,是恨啊!」


 


「況且,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動袁琛哥哥......」


 


宸貴妃S後我才知道,袁琛得勝歸來後,並不知道我復寵了,竟強行闖宮,跪在雪地裡苦苦為我求情。


 


卻被眼前這個狗皇帝拉進了寢宮......


 


他回去之後,一病不起。還將所有的錢財都給了冷宮裡的太監,隻求能換我和兒子一個平安。


 


隨後,他就自盡了。


 


可笑我竟毫不知情。


 


那個於雪色之間攬月而上的少年,我心裡最後的那束光,被這狗皇帝給毀了!


 


從我知道袁琛S訊的那天起,我就決定要S了這狗皇帝!


 


我要S了他,為袁琛報仇,為我自己報仇!


 


我要活活氣S他!


 


我說完了,喂給皇帝的藥也開始起效。


 


我就端著手站在他床前,看著他一點一點咽氣,心中沒有報復後的快感,隻有無盡的悲涼。


 


我S了他,但我也賠掉了我自己的人生。


 


當我懷抱慶兒坐在龍椅上,接受百官朝拜之時,內心毫無波瀾。


 


走向權力巔峰的這條路上隻有荊棘和屍骨,沒有贏家。


 


而後宮的爭鬥,也絕不會在我這裡就結束......


 


「正文完」


 


番外   


 


我在太後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無病無災活到了五十五歲,在壽康宮安靜逝去。


 


誰知一睜眼,居然回到了六歲,回到了悲劇沒有發生之前。


 


我還在蘇州的家裡,父親還沒有牽連進謀反案中,那個外室子還沒有暴露出來,父母沒有天天吵架,兄長和姐姐也都在世。


 


我、袁琛、梅兒,我們三個還是天天混在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


 


我看著旁邊因為摔了一跤,哭得嘴裡小舌頭都能看見的袁琛,心中無比悽涼。


 


難道我就是因為這貨把皇帝都給S了的?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身邊這些瑣事,而是如何保得住我的家。


 


我沒當太後之前我也以為皇帝是聽信讒言不辯是非,所以才對我們家下手。


 


當了太後之後我才明白,上位者哪裡不知道你是冤枉的?他想要動你,隻不過因為他想要你的錢罷了!


 


那些貪官汙吏都是上位者培養的存錢罐子,等到上面想要錢了,就隨便拿一兩個開刀,既得了民心又得了財富。


 


這些套路都是玩熟了的。


 


所以我知道,我們家那巨額的財產已經成了催命符!


 


現在六歲的我面臨的最大的問題不是和小竹馬搞好關系,也不是報復那虛情假意的小青梅。


 


而是如何當個敗家女,花光我們家的錢。


 


我長嘆一聲往後倒去,難吶!


 


問那兩個小屁孩兒:「什麼最花錢?」


 


袁琛止了哭,眨巴眨巴眼睛,興奮說:「吃!」


 


「吃山珍吃海味!學唐明皇千裡送荔枝,吃一顆就相當於吃一顆金子!那個最花錢!」


 


我撇著嘴看著他,呵呵,真有出息!


 


梅兒意見不同,她主張:包戲子養蝈蝈!


 


嚯!好家伙!這回換我和袁琛一起看著她。


 


包戲子?!看不出來這妞竟有這等志向。


 


不過小伙伴們的建議是好的。


 


於是我手一揮就帶上他們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去最好的酒樓,點最貴的菜最貴的酒,還大手筆請整個酒樓的人吃飯!


 


連吃了三天,不過才花了萬把兩銀子,卻把我自己吃得上吐下瀉。


 


那些海鮮酒水太生猛了,我才六歲,自然是受不了。


 


母親又心疼又氣憤,等我好了就揍了我一頓。


 


拿了細細的小竹條子,抽我的小腿肚子。


 


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說我想花錢。


 


母親沉默了,把我拉到廚房。


 


指著一盤普通的千層糕告訴我:我們家就這種看似普通的菜,都是用九種珍貴的禽鳥肉慢慢捶打成茸,細細做出來的,光是錘打就得花費好多人工。


 


就那一小坨,其價值就足以抵得上我這三天的胡亂花費。


 


又指著三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對我說:「她們三個就隻負責在小蔥上面雕花,用來包包子……」


 


好吧,我承認我輸了!


 


看來在吃食這方面入手是根本吃不垮我們家的。


 


方案一宣告失敗。


 


那就沒啥說的,按照梅兒的方案B養戲子玩蝈蝈吧!


 


我們一致看中了一個叫淮生的名角兒,追著他的場子瘋狂的給他砸錢,還給他修戲樓買宅子。


 


效果特別好,呼啦啦就花出去了幾百萬兩。


 


我終於舒坦了,成功的讓大眾把我的名兒改成了「花痴」!


 


花家有個敗家玩意兒,才六歲就會捧角兒了,這事傳得那叫一個沸沸揚揚。


 


這下朝廷不會再惦記我家的錢了吧?


 


我再接再厲,花了二十萬兩買了隻紅頭蝈蝈,取名威武將軍,又花十萬兩給蝈蝈兒買了個玉雕的籠子。


 


剛得意沒兩天,淮生上門了。


 


你肯信麼?他居然是回禮來了!


 


他喵的他敲鑼打鼓回禮來了!


 


禮單鋪開足有兩丈長!


 


全是土地鋪子這樣的硬通貨!


 


把我給出去的禮足足翻了一倍還給我。


 


淮生滿臉的誠懇:「小的找大師算過,大師說千金散盡還復來,要小的知恩圖報。」


 


「如今小的依靠姑娘追捧有了名氣,以後自然會財源滾滾,這些薄禮就送給姑娘略表敬意。」


 


正說著,大哥快步回來,抱起我就笑。


 


說我太有眼光了,我那隻威武將軍在蝈蝈兒戰場上所向披靡,幫他賺足了錢。


 


不但回了本,還多賺了四十萬!


 


哥哥滿臉生花:「走走走,阿妹眼光好,再幫兄長挑幾隻蝈蝈兒去!」


 


我的名字成功從花痴升級成了花剩。


 


——越花越剩!


 


家人鄰居們看我的眼光都充滿了崇拜。


 


完了,這下朝廷更加不會放過我們了!


 


我不S心,更加堅定了要敗家的念頭。


 


我不要叫花黛,也不要叫花痴花剩,我要叫花出去!


 


可花錢的途徑也就那些,修橋鋪路資助老弱這些我都幹了,還去賭場賭。


 


可家裡的錢非但沒少,我去賭,還給家裡掙了一大筆回來。


 


忙忙碌碌大半年,家裡財富不減反增。


 


還因為我的善舉,家裡聲望漸隆,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朝廷還給父親辦了一個嘉獎令,說他教育子女有功。


 


我的心在滴血,難道真的天要亡我花家不成?


 


這天我駕了馬車想上街看看還有什麼可花錢的地方。


 


心煩意亂,一會兒讓馬車往東,一會兒讓馬車往西,然後我們的馬車前方就倒下了一個老太太。


 


車夫委屈巴巴,說根本沒有碰到她,這老太太就是想碰瓷。


 


老太太怒:「甭管!反正今天賠了錢才準走。」


 


我也怒了。


 


我的錢都要花在正當的地方,憑什麼不明不白的給她?


 


就是扔水裡聽響都比給她強!


 


老太太看我不給, 突然把衣服一扯,倒在地上打滾,叫救命啊非禮啊!


 


「花家這麼小的女孩子就對老人家耍流氓啊!」


 


周圍人指指點點,我萬般無奈,隻得賠了一千兩走人。


 


誰知道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往我家碰瓷的人突然就多了。


 


但凡我出門,都有老頭老太在我面前倒下。


 


我隻要略一猶豫,他們就扯衣服喊非禮。


 


於是前前後後竟然給出去了十萬多兩。


 


錢雖然不多,可這錢花得不舒坦啊。


 


我就索性不出門了, 待在家裡研究怎麼花錢。


 


卻聽院牆那邊一陣騷動,那些老頭老太居然從我家翻牆進來了!


 


他們一個個躺在牆根底下, 不給錢不走。


 


好嘛, 我不出門給他們碰,他們自己來我家碰!


 


如此不到兩年,我八歲了。


 


前世都該被抄家了, 今世家裡卻已窮得揭不開鍋。


 


家徒四壁,沒家產可抄, 連給小蔥雕花的小姑娘也養不起了。


 


更別提給某某王爺買什麼茶葉, 牽連進什麼案子裡了。


 


人家根本瞧不上了!


 


爹爹的外室上門來跟爹爹攤牌,說花樂至不是爹爹的骨肉, 她要帶著去嫁人了,叫爹爹別再找他們母子了。


 


爹爹的頭發白了一半。


 


皇帝這年二十歲了, 該選秀擴充後宮了,梅兒進了侯選名單。


 


我家因為沒錢疏通, 我的名字寫上都被刷下來。


 


蘇州府尹跟我爹先前好歹有些金錢上的交情,所以特意跑來告訴我爹。


 


是皇上連夜清點了國庫,親自下的旨意, 說花家女可永不入宮。


 


皇上說的:花太兇,養不起。


 


我爹的頭發另外一半也白了。


 


至此,我由花太後成功更名為花太兇。


 


我和袁琛一起揮著小手絹兒痛哭流涕的送別了梅兒。


 


但願她在皇宮裡能順風順水,和皇帝恩愛有加。


 


而我在十八歲那年和袁琛成了親。


 


其實我家窮困至此,袁家是不樂意娶我的。


 


可一來袁琛喜歡我, 堅持要娶;二來實在是民意太過洶湧。


 


天下人都知道我花太兇的威名,都知道我家億萬資產被我敗光,誰都不願被我賴上。


 


於是萬人血書跪求袁家收了我這個禍害, 袁家不得不從。


 


婚後我哐哐哐一口氣生了八個兒子。


 


八個小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魚, 家裡天天雞飛狗跳。


 


公婆天天在家哭, 說他們早就預感到會是這樣,果然如此。


 


哭完還得給八個孫子掙錢娶孫媳婦,別提有多慘了。


 


我就更慘了。


 


我常年的形象都是左手提著裙子,右手拿著條子, 跟在小子們身後大呼小叫,再也沒有前世優雅端莊的樣子,也再也沒空想起梅兒和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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