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枚玉扣代表他的心意,我戴上便表示重視,他必然會高興。
果不其然,他如今的反應,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雖認了命,卻還是有點疑惑,「嫔妾惶恐,竟不知皇上何時對嫔妾動的心思......」
他半真半假,「從你第一次給朕奉茶時,朕便情不自禁了,朕每每寵愛旁人時,也不過是把她們當做了你!」
「朕怕你不願,不敢唐突你,卻又怕你出宮,朕實在是等不急了......」
我聞言一驚,身上冷寒又冒了出來。
我竟一丁點都沒發現。
他竟這麼早就對我有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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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多年,我自認耐性十足,一直隱忍低調。
此刻.....我自愧不如。
但我卻也不會傻到去全然相信一個皇帝的話,於是將話題引到了皇後身上,嬌柔低語。
「嫔妾沒有錯付皇上的心意,全賴皇後娘娘開導,否則......」
「皇後確實是朕的解語花,明日朕便賞賜坤寧宮。」
「皇上......」
他用一根手指擋住了我的唇,在我耳邊低喃,「噓,愛妃,今日是你我的好日子,莫在提起旁人了。」
「史書說,飛燕可作掌上舞,朕本是不信的,可直到那晚看見愛妃的舞姿,朕才知道這天底下卻有如斯美人......」
我佯裝羞澀的閉上了眼,仰頭不讓眼角的淚流下來,終是隨了他的意。
5
一夜紅燭未滅。
次日清晨,我侍奉他上朝後,照規矩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我到的有些遲了,頂著一屋子妃嫔妒恨的目光走了進去。
如果這些目光是利箭,那我恐怕早就被刺得千孔百瘡了。
隻梅嫔看我的眼神裡滿是疼惜。
隻有她知道這一切並非我所願。
我朝她點頭微笑,她的眼淚刷一下就落了下來。
我猜她大概是在心疼我吧?
我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給皇後行了個禮。
宸妃眼神輕蔑,言語諷刺,「純貴人初次承寵,給皇後請安就敢遲到,姐姐不罰嗎?」
皇後聞言不以為意,還親自將我扶了起來。
「宸妃妹妹此言差矣,純貴人深得聖心,這才來遲了,該賞才對,如何能罰?」
正當宸妃想繼續發作時,陳公公來了。
稱皇帝有賞坤寧宮。
皇後接賞後很是歡喜,滿意的看了看我,還斜了眼宸妃。
她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皇上膝下單薄,宮裡的老人年紀也都大了,純貴人如此年輕,定能多給陛下添幾個皇子、皇女,為我皇家開枝散葉。」
皇後一邊說著,將她手腕上的一個紅玉镯子摘了下來,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宸妃臉色鐵青。
所有宮妃裡就數她年紀最大,肚子也沒有過動靜。
她平時也最忌諱別人說她年紀大了不能生養,如今皇後兩刀都戳進了她的心窩子,她怎能不生氣?
「姐姐說的是,若是純貴人誕下龍胎,交由我來撫養,也是美事一樁!」
宸妃不甘示弱,話裡有話。她既是在威脅我,也是在威脅皇後。
皇後眼神輕蔑,冷笑著撇著她,「妹妹說笑了,這皇子、皇女誰來養,那是皇上說了算,怎輪的到我們自己做主?」
宸妃氣得火冒三丈,直接告病離開了。
皇後大獲全勝,眉眼間都帶了笑。
一眾妃嫔見皇後在替我撐腰,也都不敢造次了,全都臉帶笑意的與我攀談。
一連幾日,皇帝都宿在了我宮中,後宮裡估計沒有一個女人不恨紅了眼。
唯獨皇後對我頗為滿意,時常叫我過去陪她。
我身子不爽,偶爾耍點小性子時,皇帝也不生氣,還笑著哄我,「小東西,朕都把你慣壞了。」
他確實待我與旁人有幾分不同。
我有時認命的想,就這樣吧。
既然做了皇帝的女人,那就得牢牢抓住他的寵愛。
否則一旦失寵,可能很快就會沒命。
宮裡待久了,我什麼事沒聽過,沒見過,失寵的妃子,下場是實慘。
我託人給弟弟送去了一封信。
樂至已經訂婚,快要成親了,我在得到的賞賜裡面挑了些沒有徽記的珠寶裝在了一個匣子裡,讓小太監一並帶出去給他做新婚賀禮。
我雖沒辦法出去給他主婚,但姐姐的心意得送到。
這些珠寶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一對麒麟送子的玉牌。
這個寓意極好,我還親手打了兩條如意绦子來配它。
想著弟弟帶著我給的玉牌迎娶新人,一定能早生貴子事事如意。
然而,僅僅過了兩天,我竟赫然發現,這塊麒麟送子的玉牌居然出現在了皇後的嫂嫂,定南侯夫人的衣服上!
我大吃一驚。
這玉牌不是該在弟弟手上嗎?怎麼在侯夫人這裡?莫非樂至遇到了什麼難處,把玉牌典當了?!
6
一想到這兒,我就有點坐不住了,主動靠近侯夫人與她攀談。
我是新晉寵妃,她當然也願意和我親近,我們倆越聊越熱絡。
女人家自然是聊衣服首飾,我就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引向了這塊玉牌。
「夫人這塊牌子真是別致,雕工寓意都好,這是京城哪家鋪子出的啊?麻煩您告我一聲,趕明兒我也畫了花樣子叫樂妍去做一個。」
侯夫人臉上顯出羞澀和滿足的神情來,抿著嘴笑,卻不答。
旁邊一個婦人堆著笑臉也來攀附我,「哎呦,純小主,這您可就不知了,這是侯爺送給夫人的生辰賀禮!」
旁人都附和,「定南侯出了名的寵妻如命,滿京城都知道,我們可羨慕不來。」
定南侯給侯夫人的賀禮?
我心中生起強烈的不安,直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我又看了一眼玉牌。
我確定我沒有認錯,這就是我送出去的那個,這如意绦子是我自己親手打的那條!
我臉上隱忍著情緒,心裡卻慌得不行。
東西才送出去第三天,這玉牌怎麼就到了侯夫人手上?弟弟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
如果我去找皇上,弟弟的身份就露了,而帝王向來多疑,後果是悲是喜難以預料。
在這深宮之中,人人都隻能信三分,我不敢冒險。
但,還有一個人,可以信……
我絞緊了手裡的帕子。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麻煩他,但如今弟弟恐怕遇到了危險......
思來想去我還是去了御花園。
登上最高的那座涼亭,用沿路撿來的小石子在欄杆上擺了一個小小的敖包。
本朝是關外入主中原,還保留著一些草原上的習俗。
比如擺敖包……
宮人看到,都知道是一種思念或者祝福,也不會破壞掉。
我慢慢一個一個堆疊石塊,擺好小石堆,將暗語藏在裡面。
心裡浮起一個影子。
御林軍副都統——袁琛。
花家和袁家是世交,他比我大一歲,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曾有過婚約......
進宮後,我不敢多和他說一句話,生怕連累了他。
但他曾偷偷給我寫過信,告訴我,若有事可用小時候堆過的敖包尋他相助......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個涼亭。
小敖包還在,和我堆的一模一樣,但我還是知道,他來過了!
眼眶不由有些潮。
我還沒來得及去翻那個小敖包,突然被人拉到了假山深處。
面前的這個男子,清雋儒雅,氣質如玉,不是袁琛還能是誰?
袁琛微微低頭看著我,語氣有點幹澀的喚了我一聲,「阿黛……」
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我的心裡有點酸澀。
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焦急的問了一句,「袁琛哥哥,樂至他可還好?」
袁琛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有一些擔憂,「你……節哀。」
節……?
我顫抖得不能自己,「你什麼意思,樂至他怎麼了?」
「幾天前,樂至的未婚妻被定南侯強搶回府,樂至前去找他理論,被打S了……」
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我險些昏倒在地。
袁琛什麼時候走的我已經不知道了......
我的腦子裡隻剩下定南侯夫人滿足而羞澀的笑靨,還有那條綴著如意绦子的玉牌。
我的弟弟,花家唯一的血脈,我沒能護住!我無能!
這晚,皇上沒有召我,而是召了宸妃。
陳公公頗帶憐憫的跟我說的時候,我怔愣了片刻。
7
我還以為我是不同的......
果然,深宮之中,哪裡有什麼真心相待,不過是帝王之術。
我告誡自己,不能犯蠢。
有了新寵,也得安撫舊人,看來宸妃和宸妃的家族在皇上的心裡仍然佔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不來正好,我今天也沒有心情應付他。
如若不是因為他,我的弟弟又怎麼會S?
就讓我在這深宮中為他哭上一夜吧。
第二日,我照例去給皇後請安。
我用脂粉蓋了眼下的青黑。
皇後知道昨晚皇上又去了宸妃那裡,有些著急。
她緊緊抿著嘴,暗示道:「純貴人,本宮嘗過你做的桃膠牛乳羹,堪稱一絕,皇上政務勞累,你也該做些給皇上端去嘗嘗才是。」
我怔怔的看著上座的皇後娘娘,想起昨晚袁琛說過的話,「皇後娘娘似乎派人訓誡過定南侯。」
這說明,皇後她……知情!
她明知道樂至已經被定南侯害S了,今天居然還敢若無其事的來支使我,讓我繼續為她賣命!
還有我手上的這個镯子!
也被袁琛一眼看破,裡面放了一種番藥,會令人不孕!
她表面願我早日誕下龍胎,實則視我為一個工具!
這個女人,還真是,惡毒!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閃過了無數個瘋狂的念頭。
我想跳起來狠狠給這虛偽狠毒的女人兩耳光,我還想撲上去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反正我世上唯一的親人都S了,我還怕什麼呢?
可我最終還是垂了眸掩下了眼底的仇恨,吞下了那口衝到牙齒邊的血,溫順的應了皇後一聲,「是,嫔妾知道了。」
我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也不可能再給她賣命!
皇後對我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很快便打發我出來了。
出門以後,我暗中去了宸妃的寢宮。
現在能幫我報仇的隻有宸妃,我要與她結盟。
宸妃看到我,自然沒有好臉色,「花姑姑不去坤寧宮搖尾巴,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本宮這兒可沒骨頭給你吃。」
我也不想跟她廢話,指了指宸妃身後那株鮮紅如血的紅珊瑚,輕笑了一句。
「娘娘就沒想過,為何這麼多年都懷不上孩子嗎?」
「你,你什麼意思?」
「娘娘這株珊瑚好像是皇後娘娘送的吧?」
宸妃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叫來貼身宮女把珊瑚拿了下去。
不久那宮女轉了回來,臉色煞白,在宸妃耳朵邊說了幾句話,邊說邊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這味番藥有個特性,那就是必須附著在紅色之物上。
宸妃勃然大怒,氣的直哆嗦,她立刻拍桌子瞪眼睛,嚷嚷著要求找皇後算賬。
我攔住她,附耳獻上了一計。
「娘娘不如......」
宸妃聽聞笑了,拍了拍我的手,「妹妹果真蕙質蘭心,怪不得皇上寵愛。」
但不過片刻,她便質疑道,「可你為何要幫我?你不是皇後的人嗎?」
我半蹲下身子朝她行了個禮,「嫔妾無意與娘娘爭輝,不想做皇後的傀儡,隻望娘娘成事之後,能讓嫔妾在後宮安然度日就好。」
她捂著笑了,將我扶起,承諾道,「妹妹放心,若我上位,你定能得個嫔位!」
「多謝娘娘。」
當晚,皇帝又翻了我的牌子。
就在我倆正準備就寢之時,宸妃宮中的人突然來報,說宸妃腹痛不止。
皇帝吃了一驚,立刻就要起駕過去。
我追了出去,拉住皇帝衣袍撒嬌,「嫔妾也想去看看宸妃娘娘,望皇上恩準。」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哦?」
他眸光深沉,我笑著,有幾分心驚肉跳,莫不是被他看出了什麼?
8
「朕還真沒看出來,平時端莊矜持的花姑姑私底下竟然是個小醋壇子。」
他像是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輕輕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還好,他隻是以為我吃醋了。
「那皇上......」真是急S我,他到底是準,還是不準?
「還不快穿鞋?」
他拍了拍我的手,帶著我一起去了宸妃宮裡。
趁御醫給宸妃診脈看病的時候,我就裝作無聊,欣賞著宸妃宮中陳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