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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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要在你回國後求婚,你們會一起定居國外,我此生都不會再有靠近他的機會,我……我一時衝動才會跑到你們家。


「姐姐我發誓,我隻是想要冒充你,偷一晚上,就一個晚上!


 


「天亮了,我就把他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她舉著雙指,大有豁出性命應誓的決然。


 


導師不知何時離開,還貼心地替我關實了門。


 


爸媽在一旁呆立許久,這會兒才推斷出前因後果。


 


我們的媽媽許曉然女士似乎沒想到這種姐妹共侍一夫的醜事會發生在自己家,氣得直發抖。


 


我毫不留情地推開祝曉月的手,她驟然失去支撐,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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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曉然見狀,幾乎是下意識般想也沒想,氣急敗壞地對著我就是一巴掌。


 


我被打得偏過頭去。


 


一股鐵鏽味在口中迅速彌漫開來。


 


祝曉月哭著尖叫一聲,撲過來拉住媽媽的手。


 


「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姐姐和他,你不要怪姐姐。」


 


她哭得那樣傷心。


 


眼淚一顆顆砸在媽媽手上,氣都快要喘不上來。


 


媽媽揚起的手顫抖著,最終輕輕落在她後腦勺。


 


按在懷裡一下一下地撫摸。


 


「你這個傻孩子,媽能不知道是你的錯嗎?


 


「你犯了這樣的錯,你還想要瞞著我們,偷偷來給你姐姐道歉……」


 


她說著也忍不住哽咽,抱著妹妹哭。


 


爸爸一向沉靜的臉上,也顯出動容。


 


不作聲地攬過兩人,靜靜地任由她們發泄情緒。


 


我站在離他們幾步開外的地方。


 


將嘴裡彌漫的血腥味齊齊咽了下去。


 


嗤笑一聲。


 


又是這樣。


 


我的手不自覺撫上左頸上的疤痕,它自下颌起,途經頸動脈,一直蜿蜒到鎖骨。


 


這是八歲的祝曉月,在經歷一次手術回家休養,看到我拿回來的獎狀後,拿著她打碎的玻璃一寸寸劃傷的。


 


彼時我隻記著媽媽的話,妹妹身體不好,姐姐要一直讓著妹妹。


 


我知道妹妹也想上學,我知道妹妹生病很痛,我知道妹妹身體不好都是因為我搶了她的營養。


 


所以我皺著眉,一聲不吭,任由她哭著將我劃傷。


 


直到血越流越多,滴到她白色裙擺上。


 


祝曉月才如夢初醒。


 


她受驚般尖叫,碎玻璃和著血再次掉落,終於碎成怎麼也拼不起來的樣子。


 


祝曉月抬起同樣被劃傷的手,顫抖著。


 


「姐姐,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8


 


在醫院拿完藥匆匆趕回來的祝清和許曉然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們尖叫著抱起祝曉月。


 


倉促間將血流不止的我著急推開,身體下意識地撐住地,兩隻手落在細小的碎玻璃之中。


 


細密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哭了一聲。


 


可抬眼隻看見爸爸媽媽用最溫柔的聲音輕聲哄著懷中的祝曉月,問她的寶寶怎麼了。


 


「你這個姐姐是怎麼當的!照顧妹妹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們著急慌忙地抱著祝曉月去醫院,連一眼都沒有回頭看我。


 


我倒在血泊之中,張著嘴,小聲地喊爸爸媽媽。


 


我一直伸著手,渴望有人去而復返,也牽起我的手。


 


最後,我用電話手表打了 120。


 


「您好,可以麻煩來救一下我嗎?我流了好多血。」


 


電話那頭有些詫異,很溫柔地問我的家裡人呢。


 


「爸爸媽媽?」


 


意識消失前,我喃喃著:「爸爸媽媽是別人的……」


 


那次是警察叔叔聯系到了他們,半夜才姍姍來遲。


 


祝清的眼裡似乎有些愧疚,「曉曦,你怎麼也不說一下。」


 


許曉然也被我脖子上大片的紗布驚到。


 


久違地握住我的手。


 


「姐姐,妹妹不懂事,妹妹做錯了,我們曉曦是姐姐,原諒妹妹好不好?」


 


我默默抽開了手,閉上了眼睛。


 


我不再欠任何人的了。


 


我凝望著眼前這和過去幾乎要重疊的一家三口。


 


許曉然看著我,「曉曦,這次是妹妹錯了,她一直待在病房,沒有接觸男生的機會,這才……


 


「你原諒妹妹好不好,你是姐姐。」


 


見我許久不說話,她露出受傷的表情。


 


「曉曦……」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話。


 


我冷眼看著剛剛被我砸碎的玻璃壺。


 


「我叫祝曦。」


 


祝曉月似乎察覺到其中的決絕意味。


 


顫抖著喊我「姐姐」。


 


我直視著祝清和許曉然的眼睛,「八年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


 


「我是我自己,不是什麼祝曉月的姐姐,也不是你們記憶中那條隻會搖尾乞憐的狗。」


 


十幾年過去了。


 


我不再是那個跪趴在父母腳下,卑微祈求一點點愛的可憐蟲。


 


我扯著祝曉月的衣領,「你說你羨慕我?


 


「你確實應該羨慕我,陳今照不過是我璀璨人生中微不足道的過路客,卻是你祝曉月這輩子能見到的最高層次的男人。」


 


我冷眼看著她越來越痛苦的神色。


 


「我站在全國最高的學府,擁有體測滿分的健康體魄,接觸的都是前沿尖端人才。


 


「我隨便一個電話,無數人排隊邀我吃飯,而你……」我拍拍她的臉,「而你,隻配在陰暗角落裡自甘下賤,上趕著做替身求一個男人的憐愛。」


 


祝曉月像一攤爛掉的肉,被我隨意甩在地上。


 


祝清和許曉然氣得大喘氣。


 


「你,你怎麼可以這對你妹妹!」


 


我低頭搜索了一下導師的玻璃壺,選了半日達。


 


盤算著等會兒怎麼認錯才能不被逐出師門。


 


手放在門把手上時,我想起什麼,笑著轉過身。


 


「別氣了。


 


「萬一氣S在前頭,誰來照顧祝曉月呢。」


 


9


 


打開門發現導師一直在門口。


 


驅散了那些想要看熱鬧的人頭。


 


小老太太臉都耷拉下來了,「你是不是摔我東西了?」


 


我立刻裝乖賠笑,親切地挽住她的胳膊。


 


「對不起對不起,情緒上頭了嘛。半日達,你睡個午覺你的寶貝壺就到了。」


 


她一巴掌拍在我手上。


 


看似用力,落下來時卻十分輕,倒像一個安撫。


 


「曦曦啊,老師不知道你家裡是這個情況,他們隻說妹妹病了想要見你……」


 


我捂住老師的嘴,語氣輕快。


 


「好啦好啦,別提不相幹的人。」


 


我挽著導師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


 


自然也就錯過了身後祝清和許曉然沉默的神情。


 


「出國前我要好好孝敬老師。」


 


是的。


 


我又要出國了。


 


不過這次大概是長留國外。


 


半年前,導師給我推薦的這位納米行業的大佬對我頗為滿意,回國前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學生。


 


在陳今照家臥室門外的那天晚上,我回復了郵件。


 


寶荷抱著我在車裡嗚嗚哭,「曦曦,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走了我怎麼辦啊啊啊啊!」


 


我看著她滿車庫的限量款跑車沉默了。


 


「你甚至可以用私人飛機半夜降臨在我窗前。」


 


寶荷不號了。


 


抬眼卻又化身氣鼓鼓的河豚,「這個撲街仔來做咩啊?」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車前。


 


陳今照腦袋上裹滿紗布,一張俊臉也紅腫著。


 


隻這雙眼睛,執著地望著我。


 


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隻叫出一聲:「阿曦……」


 


寶荷毫不猶豫發動引擎,我攔著她的手再慢幾秒,大小姐就真撞上去了。


 


「好寶荷,別衝動。


 


「你先回家,我和他之間總欠一個了斷。」


 


寶荷不情不願地挪開步子,一步三回頭地警告陳今照。


 


我起身,到車前和他面對面站著。


 


「阿曦,你的東西什麼時候搬走的?」


 


陳今照有些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想了想,是他住院那兩天,寶荷帶著人撬鎖進去搬的。


 


「一根頭發我都沒給那個撲街仔留下!」


 


我打斷他,「陳今照,你來隻是為了問這個?」


 


他眼眶發紅,語帶祈求。


 


「阿曦,你不能這麼殘忍。


 


「家裡布滿了我準備向你求婚的鮮花,鑽戒,你看一眼,你看一眼,就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陳今照冰涼的手攥住我的手,眼淚滾燙。


 


「阿曦,我真的愛你……」


 


大概沒有人的告白如此痛苦,陳今照突然泣不成聲。


 


「我第一次見你,你站在階梯教室的走廊前,晚風吹起你的裙擺,夏天的晚霞都趕不上你半分好看,很多人在我耳邊說,那就是大一的校花祝曦。


 


「有人和你打招呼,你笑著望過來,我呆愣在原地,原來真的有人和晨曦一樣美得驚心動魄。」


 


我不由得回憶起過往,一時間忘了掙開他的手。


 


「阿曦,我隻是一時糊塗。


 


「我愛的人隻有你,就算祝曉月長著一張和你一樣的臉,我也……」


 


他突然想起什麼,掏出手機,調出他家裡的監控。


 


「你看,這是家裡的監控,你出國的這半年,我一次都沒回去過,我的心沒有偏離過。」


 


我冷眼看著,這個我真正愛過的男人。


 


發現他其實也,不過如此。


 


「我知道。」


 


10


 


我摁掉他的手機,「你以為這個監控是什麼時候放的?你以為這半年我為什麼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臨出國前,我安裝了這個監控。


 


我清楚地知道陳今照沒再回去,隻有祝曉月偶爾徘徊過幾次。


 


我知道,他確實愛我。


 


「我當然知道你愛我,可你的愛是什麼很金貴的東西嗎?」


 


陳今照愣在原地。


 


「你的愛,不也可以給祝曉月。」


 


我很了解陳今照。


 


「如果不是真的動心過一瞬,你根本不會選擇吻上去。」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真心最不可信。


 


所以祝曉月要住進來時,我並未過多阻攔。


 


我說不清是不是存了想要測試什麼的心理。


 


抑或者是,我仍然被困在過去, 我仍然對那雙沒被牽起的手耿耿於懷。


 


但這些都不再重要。


 


在導師辦公室打碎那個玻璃壺的瞬間, 那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笑著朝我站了起來。


 


沒有人救我。


 


那我就救自己千萬次。


 


我看向陳今照,面色如常。


 


「陳今照,別再來糾纏了。


 


「別讓我在覺得你惡心之外,還看不起你。」


 


他似乎很受不了我這樣的目光。


 


「阿曦, 你別這樣看我。


 


「別像看陌生人一樣看我, 我寧願你恨我。」


 


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恨一個從此陌路的人?


 


我搖搖頭。


 


和他錯身而過, 沒有回頭看一眼。


 


陳今照在身後, 發出痛苦的低吼。


 


「無人能像你半分,阿曦。」


 


我很快辦好了出國事宜, 寶荷在機場緊緊抱著我。


 


「曦曦,你不可以有別的好朋友, 你要隻和我做好朋友, 你知唔知?」


 


我笑著和她告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後天的機票。」


 


林寶荷妹妹嘿嘿地笑。


 


「Goodbye~My baby~


 


「等著我降臨你窗前。」


 


轉身前,我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頭上似乎還纏著白色繃帶,眼裡滿是淚水。


 


但那和我又有什麼關系。


 


國外的每一天都充實且痛苦。


 


寶荷已經連續抱怨了三天我不陪她吃飯。


 


直到我終於從導師手中省出半天休息時間,餓狼撲食一樣掃蕩她家的飯菜, 她笑嘻嘻地和我分享八卦。


 


「你知不知道,那個克隆羊多莉和陳今照在一起了!」


 


我有些詫異,但並不意外。


 


「全世界都知道, 她是你的替身, 而你是出國的白月光。


 


「陳今照對著替身懷念白月光, 把替身折磨得都舊病復發了。」


 


神金,懷念什麼。


 


我又沒S。


 


寶荷意猶未盡, 開始無實物表演。


 


「陳今照鉗制住祝曉月的下巴,語氣陰沉,躲什麼?不是你上趕著要當這個替身嗎?


 


「那個祝曉月眼淚跟下雨一樣, 氣都喘不上了,但還是巴巴兒地跟著他。」


 


祝曉月身體越來越差這事我倒是知道。


 


祝清和許曉然不知從哪兒搞到我的新號碼, 給我發了不少短信。


 


說祝曉月為了給我贖罪, 求著哭著給陳今照當替身,陳今照卻對他非打即罵。


 


甚至在 KTV 當著很多人的面羞辱祝曉月是個上趕著的便宜貨, 祝曉月回來就大病一場,動過手術的心髒又出了問題,她卻S扛著不就醫。


 


「曉曦, 媽媽求求你, 千錯萬錯都是爸爸媽媽的錯, 求求你勸勸曉月, 曉月隻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我眼皮都沒動,反手拉黑刪除。


 


四年後,我跟隨導師回國進行新材料的項目交流。


 


得知陳今照即將和寧家聯姻的消息。


 


彼時祝曉月已經孱弱不堪,終日纏綿病榻,眼睛都快哭瞎了。


 


許曉然求陳今照去看祝曉月一眼。


 


陳今照隻冷冷一瞥,「關我什麼事。


 


「做替身就要有做替身的職業操守。」


 


陳今照這邊洞房花燭,自己的女兒卻即將黃土露骨。


 


許曉然徹底崩潰,假扮婚禮保潔, 在陳今照交換戒指的時候,連捅他五六刀。


 


人倒沒S, 隻不過殘了。


 


大學同學興致勃勃地講述著,我面無表情, 仿佛在聽陌生人的故事。


 


「祝曦,陳今照一直念著你, 想再見你一面。」


 


我笑著回, 「見我可以和協會預約,不過我要趕飛機了。」


 


飛機劃過天際,雲層之中的晨曦熱烈耀眼。


 


一如我的璀璨人生。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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