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晏川先發了一通脾氣，很快陰沉著臉掛斷電話。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
他好像智商終於上線，迅速撥通了通訊錄置頂。
「思琪，你在哪？」
電話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地說：
「你快回來，下午我們一起接受媒體採訪，向大眾澄清。」
靜了片刻，電話那頭才響起一道慢悠悠的聲音：
「是宋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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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程策？！」
宋晏川不淡定了，他瞬間提高音量：
「思琪呢？你們現在在哪？她的手機為什麼……」
「你哪兒來的臉問呢？」
程策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嘲諷道：
「連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管別人倒是管挺寬。」
「她剛退了燒，才睡著，你少來煩人。」
程策掛斷電話，直接關機。
宋晏川一連打了幾個，都打不通。
他終於慌了。
13.
令他更慌的還在後頭。
宋晏川匆匆趕到公司，就又收獲了一個「驚喜」——
城南商業街的項目，宋氏集團被踢出局了。
股東問責，媒體八卦，宋晏川應付得焦頭爛額。
「宋總，我們已經讓爆料的媒體刪除了照片，也聯系了團隊壓制熱搜並轉移話題，但吃瓜的網友實在太多……」
公關部長匯報完情況，提出解決辦法：
「我建議先對外公布您和項小姐已經分手的假消息，這樣……」
「不行！」
不等部長說完話，宋晏川便冷聲打斷：
「思琪是我的人，誰也別想奪走她。」
公關部長嘴角抽了抽：
「……宋總您可能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是您先假裝分手，等風波過去後再……」
「假裝也不行！」
宋晏川斬釘截鐵地來了段宣誓：
「我不會用任何虛假的方式對待我們的感情，哪怕天塌下來，我也會護著她。」
公關部長的臉扭曲了。
「所以您對外承認出軌也沒關系是吧？」
宋晏川皺眉，說得理所當然：
「我沒有出軌，我隻是喝醉了。我的心裡從來都隻有思琪一個人。」
「?_?」
不愧是當霸總的男人。
宋晏川崩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還能維持住「深情人設」。
他拋下亂糟糟的事業，一心要去找項思琪。
殊不知。
公關部長離開宋晏川的辦公室後，忍無可忍。
他登陸集團官號，幫宋晏川發了條澄清的帖子——
「宋總沒有出軌，宋總隻是喝醉了。」
網絡輿論爆炸的同時。
宋晏川找到了項思琪。
14.
宋晏川的別墅裡。
項思琪正在收拾行李。
她剛退燒，身體還很虛弱，但她想盡快和宋晏川撇清關系。
所以程策離開醫院後，她就回來拿走屬於自己的東西。
「思琪？」
宋晏川推門而入看到人，驚喜地要來抱她：
「思琪，你回來了。」
項思琪側身避開他的動作，眸光冷淡：
「我拿完東西，馬上就走。」
宋晏川這才看見她在做什麼。
他不敢置信：「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項思琪笑得諷刺：
「我早點收拾，也好給你的新歡騰位置啊。」
「就因為昨晚那點小事，你要鬧這麼大脾氣？」
宋晏川皺眉，隱隱不滿：
「我都還沒計較你昨晚和程策的事……」
項思琪抬手打斷他的話，翻了個白眼。
她拉上背包拉鏈，不想和他廢話，轉身就走。
宋晏川拉住她的手腕，對視半晌，忽然紅了眼眶：
「是我錯了，我認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低下頭顱，語氣哀求：
「思琪，你不能離開我。」
看起來可憐巴巴，像是真心實意地懺悔。
但項思琪毫不動搖，隻撂下一句：
「撐一把破傘，不如淋雨。」
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不想宋晏川徒然用力。
「你不能離開我。」
還是同一句話，但他的語氣卻完全不一樣了。
我震驚地「看到」宋晏川漸漸陰翳的臉色，立馬翻出他的心裡話。
他此時在想的是——
「女主角隻能是男主角的。她要是走了，影響了我的氣運怎麼辦？」
心頭湧上不妙的預感，我火速敲鍵盤：
「項思琪用力掙開了宋晏川的手……」
結果，這行字像被橡皮一個個擦除。
取而代之的，屏幕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宋晏川用力將項思琪箍進了懷裡。」
15.
宋晏川黑化了！
他搶走項思琪的行李和手機，將她鎖在了房間裡。
任憑我如何敲打鍵盤：「項思琪一腳踹開門，項思琪暴力開窗……」
這些字都會無端消失。
我和自己的女主角失聯了！
或者說，我控制的女主角，完全被宋晏川壓制了。
為什麼會這樣？
我深刻反思，忽然明白了。
我筆下的甜寵文女主，感情上愛憎分明，事業上一路從素人跨上娛樂圈頂點……
算不上大女主，但性格無虞。
可因為是言情文，當她遇上男主角後，一切行為便要為「甜」讓步。
被人欺負了要男主出場幫她打臉，被人算計了要男主幫她報復，甚至遇到危險的時候，也要靠男主英雄救美。
以至於如今……困住項思琪的不是宋晏川。
而是我筆下「女強男更強」「甜文」的牢籠。
我正陷入懊悔中，畫面裡，宋晏川忽然拿出了項思琪的手機。
他先是滿臉憤怒地看完項思琪和程策的聊天記錄，毫不手軟地將人拉黑。
而後便熟稔地登陸微博，用項思琪的賬號對外發了條帖子：
「我相信宴川，正如我相信自己。」
接著，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冷漠吩咐手下：
「引導輿論，攻擊項思琪，制造性別對立。」
攻擊女方戀愛腦不自愛，偽裝粉絲上升到辱罵全部男性群體，逐漸操控著輿論轉移話題。
最後，在「渣男撈女鎖S」的罵聲中，宋晏川不僅默默隱身，還成功和項思琪捆綁在了一起。這一手，真是盡顯男主應有的聰明才智。
我看得牙痒痒，毫不猶豫地制造平臺故障。
宋晏川的帖子顯示發送失敗。
他打了又發，一連幾次不成功，臉色逐漸難看。
我心情好多了，剛要翹起二郎腿。
就見宋晏川握著手機，忽地一字一頓打下：
「你是誰？」
16.
宋晏川察覺到我的存在了？
我驚詫的功夫，宋晏川還在不斷追問：
「你是誰？為什麼不讓我發出去？」
「你在控制我嗎？」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是你在搞鬼嗎？」
「......」
「是。」
我思索片刻，用文字回復他：「我是世界意志。」
宋晏川愣住了，他問：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因為我覺醒了，所以你不能容忍嗎？」
我無語：「我怎麼對你了？」
「城南商業街的項目本來就該是我的，思琪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要離開我……」
我打斷他：「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宋晏川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我讓助理替我處理公務有什麼不對？我喝醉了犯了點錯就完全不能原諒？」
「你不能因為我是男主角，就對我有更高的道德要求。」
「......」
我被宋晏川堵得啞口無言。
不是說不過他，是實在懶得說。
見我不回復，宋晏川晃了晃手機示意：
「世界意志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那瞬間，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狂妄和野心。
我創造的男主角，他在躍躍欲試地挑戰我的權威。
有幾分心寒蔓延，我最後提醒：
「放項思琪離開。非法拘禁他人是違法行為。」
宋晏川知道這個世界是本甜文，所以他有恃無恐：
「怎麼會，這在書裡不是該叫作小黑屋 play 嗎？」
「她是我的女人，就該待在我的身邊。」
他自以為控制住了女主角，就握住了他的男主光環。
好言難勸該S的鬼。
我嘆了口氣，不再攔著，親眼看著他將那條微博發了出去。
17.
宋晏川的微博成功發出後。
在水軍的刻意引導下，輿論迅速朝著他預期的方向發展。
「看吧，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宋晏川得意地將手機扔到一旁，起身走向廚房。
他親自下廚做了碗姜糖粥，盛好後端著餐盤走向臥室。
「思琪，該吃飯了。」
項思琪正靠在床頭，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對他的出現毫無反應。
宋晏川走到她面前，用哄人的語氣說：
「你才剛生過病，不吃東西身體會更虛弱。先吃點，嗯？」
我無力制止，隻能看著他一勺又一勺將粥吹涼了喂進項思琪的嘴裡。
他扮演著深情男主的角色，自說自話：
「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就帶你去瑞士滑雪，你不是一直想去嗎？」
「我知道你生氣，但我平時應酬難免喝酒，我保證下次再也不喝醉了，行嗎？」
「......」
他說得情真意切，款款深深。
可是，我看見他的心裡話卻在吐槽：
「女主角也隻是個走劇情的高級 NPC，我都這麼哄她了，也該夠了吧。」
我忍無可忍，決定迅速結束這場鬧劇。
我拿起鍵盤，想也不想就敲下——
項思琪賬號的微博發出後，程策立即意識到不對勁。
他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卻發現自己被拉進了黑名單。
心慌上湧。
程策拋下重要的國際會議，當即驅車趕往宋晏川所在的別墅區……
鍵盤剛敲打到此處，詭異的事情又發生了。
18。
房間裡，一直形如木偶被牽著走的項思琪。
在宋晏川喂完粥離開後不久，她忽然站起了身。
她像關節生鏽的機器人，一步一卡頓，卻頑強地堅持向房門走去。
途中，她拖上了一條木椅。
直至走到門前。
她毫不猶豫地抬起椅子，幹脆朝房門砸了過去。
她的氣勢很足，力氣卻實在小，連發出的磕碰聲響都微不可聞。
我愣住，屏幕上忽然蹦出一句女主的臺詞：
「S......渣......男。」
她再次抬起木椅，砸向房門。
這次木椅在房門上留下了輕微的劃痕。
似乎隨著動作，那條看不見的束縛著她的繩索松了，她的力氣在變大。
於是一下又一下，聲音愈來愈響。
不過第五下，房門就被猛地從外打開了。
宋晏川皺眉，臉色不是很好：「你做什麼？」
項思琪緩慢仰頭，她還有一點兒遲鈍。
「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宋晏川警惕，下意識拒絕：「不行。」
察覺語氣太生硬，他又軟著聲音補充：
「現在網上還有點亂，我已經幫你和經紀人請了幾天假，這幾天你就先好好休息，乖？」
項思琪嘴角諷刺地彎了彎，她的語速在變流暢：
「我很無聊，要用手機玩遊戲。」
宋晏川默了片刻，鎖上門走了。
不一會兒，他又拿著個新手機走了回來。
「這個手機沒插卡也沒聯網，給你下了幾個單機遊戲，你先拿著玩吧。」
項思琪漠然接過手機，轉身乖乖回到床邊。
等房門再次關上之後。
項思琪抬起頭，眼裡滿是狡黠的光。
我瞬間懂了，她要手機做什麼。
有個號碼，不用電話卡也能撥通。
19.
但項思琪沒有第一時間撥出那個電話。
她洗漱完便上了床，安然進入夢鄉。
看著閉眼沉睡的項思琪。
我突然笑了，為自己的狹隘。
我狹隘地以為，遭遇渣男背叛的女主角，隻能依靠男二的出場來挽救局面。
我落入俗套的劇情思維，但項思琪卻在試圖告訴我——
女性的力量，可以不靠男人賦予，而由自己覺醒。
那麼我要做的，應該是錦上添花而已。
我刪除了剛剛敲下的關於程策的那段劇情。
轉而將戲份給到了配角們——
宋氏集團裡，連夜加班控制輿論的打工人們怨念衝天。
原本隻是公關部長邊工作邊在陰陽怪氣：
「給前女友潑髒水都要拉個百人團隊，怪不得人能成功呢。」
團隊裡的員工們緊跟著破口大罵：
「S渣男，真是太惡心了，老娘都不想幹了。」
「我也不想幹了！給人女孩兒潑髒水，我一男人真看不過眼。」
「就是就是……」
罵罵咧咧間，突然有人提議：
「要不，咱反水吧？」
於是, 第二天一早。
一張來自水軍的聊天記錄截圖被頂上熱搜前排。
上面清楚顯示, 宋晏川的團隊要求他們如何操縱輿論。
同時，項思琪的經紀人因為一晚上沒能聯系上人，直接開麥 宋晏川：
「你說思琪生病了要休息，為什麼就要拿走她的手機？我們已經一天沒聯系到她了！」
反轉來得太急，網友們還在懵逼。
別墅裡, 項思琪撥出了電話。
20.
窗外陽光正好。
項思琪站在窗前, 剛掛斷電話。
宋晏川破門而入, 滿臉怒容：
「項思琪, 你做了什麼？」
他幾步上前摁住她的肩膀，近乎咬牙切齒：
「我都已經低三下四地和你說清楚了, 你為什麼還要揪著這麼點小事不放？」
「你發什麼神經？」
項思琪吃痛，想躲卻躲不開, 猛地咳了幾聲。
她沒好氣地打斷他：
「我一直被你關在屋裡, 我能做什麼？」
宋晏川猛地醒神，他松開手，忽然對著空氣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世界意志，你出來……」
許久沒得到回應，他轉身想去拿手機。
不想一回頭, 幾個身穿制服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宋晏川對嗎？」
「有人報警說你非法拘禁，麻煩你現在跟我們走一趟。」
宋晏川僵在原地，下意識辯解：「我沒有……」
「有什麼話到所裡再說吧。」
為首的人上前架住他, 一邊同項思琪交代：
「你是報警人吧？麻煩你也跟我們走一趟。」
宋晏川愣愣被架出門, 直走到警車前。
他忽地掙扎著喊：
「我錯了……思琪, 我錯了。」
項思琪沒理他，徑直上了另一輛警車。
宋晏川失魂落魄地上了車。
他呆呆地看著前方空氣, 問了最後一句：
「我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啊，你不要我了嗎？」
21.
我端坐屏幕之後。
有瞬間似乎對上了宋晏川頹然懊悔的眼神。
一時五味雜陳。
在創建這個世界的時候，我筆下誕生的第一個人物就是男主角。
我為他取名叫宋晏川, 原是飽含著美好的祝願——
「河清海晏，山止川行。」
我賦予他生命, 用累累光環鑄就他的人設, 讓他生來就站在至高點。
卻忘了，什麼樣的土壤滋養出什麼樣的角色。
人物是工業化的流水線產物, 那便無法要求他擁有靈魂深度。
所以，錯的是我。
22.
我的手落在鍵盤上，通過警察的角色問宋晏川：
「拘禁他人是違法行為, 你不知道嗎？」
「非法拘禁超過 24 小時就會構成刑事犯罪, 你不懂法嗎？」
就算再沒有靈魂, 我筆下的主角也不該違法犯罪呀！
宋晏川喃喃自語, 答非所問：
「我是男主角……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他還不信，小黑屋從來不是男主角的特權，而是違法行為……
我嘆了口氣，目光落到了另一邊。
做完筆錄的項思琪，正準備離開。
我猶豫著要不要敲字和她說些什麼。
適時，派出所門口，突兀出現了一個人。
是程策。
他幾步疾走到項思琪面前，臉色匆匆似有千言萬語。
最後, 卻隻擠出了幾個字：
「你還好嗎？」
程策的戲份早就被我抹除，他並不在我的劇情安排裡。
但他依然出現在了項思琪面前。
看著這一幕, 我忽然笑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故事裡的人物也在掙扎著長出血肉。
並不是每個角色都像宋晏川那樣。
既然都已經偏離了軌道, 那結局就交給他們自己去創造吧。
......
我關閉文本，翻出後臺寥寥無幾的讀者催更。
心裡涼涼的, 但還是玩笑著一一回復：
「路過的朋友小心, 這裡好大一個坑。」
「結局是什麼？其實我也想知道。」
「別等了，男主角坐牢去了。」
「......」
哎，不好意思啦。
其實是我又寫爛了一篇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