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得陳舒棠一激靈,她下意識掛斷電話,回眸望向身後。
隻見靳之年手上提著一袋蔬菜,凌冽的視線上下掃視著她。
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陳舒棠有些心虛:“沒什麼,家人找到工作了,恭喜一下。”
發現她眼神有點躲閃,靳之年眉頭皺得更緊起來:
“你不是自從跟我來部隊,就沒和家裡人聯系過了嗎?怎麼突然……”
眼看要露餡,陳舒棠腦海中突然間掠過點什麼,她急中生智道:
“我坦白說我們要結婚了,所以爸媽他們才終於答應了。”
聞言,靳之年這才松了口氣。
他上前環住陳舒棠,把頭埋進她的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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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要丟下我,出部隊去找工作呢。”
嗅著陳舒棠身上淡淡的香味,靳之年頓感安心,“舒棠,我們等結婚申請批下來就結婚吧。”
男人的氣息拂過耳邊,陳舒棠想起今早他親口說的話,眼底閃過一絲悲傷。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而是任由空氣陷入凝滯般的沉默。
半晌,陳舒棠輕輕推開靳之年:“大庭廣眾下的,快放開我。”
以為她是害羞了,靳之年寵溺一笑,牽著她的手走向部隊大院。
“婉妍今天生日,她在屋裡開了小灶。舒棠,你也一起去給她慶祝吧?”
男人握著她的大手收得很緊,話裡帶著不容拒絕的肯定。
想不到理由拒絕,陳舒棠隻好跟著靳之年來到張婉妍的屋子。
屋子中間的桌上放著電爐,鍋裡的湯底沸騰,上方蒸騰著氤氲的水汽。
陳舒頭看到他輕車熟路地把那袋蔬菜遞給張婉妍,以為本已麻木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那兩人仿若一對新婚夫婦。
而她才像是第三者。
張婉妍拉著靳之年在桌前坐下,看到陳舒棠還愣在門口,假惺惺開口招呼道:
“舒棠妹妹,別站著了,快坐下吃啊。”
注意到鍋裡翻湧著肉塊,陳舒棠蹙起眉毛,有些疑惑:“部隊這周的肉糧都吃完了,怎麼開的小灶還有葷呀?”
沒想到陳舒棠會開口問這個,張婉妍下意識望向身邊的靳之年。
察覺到她求助的眼神,靳之年輕咳一聲,主動替張婉妍解圍:“婉妍過生日,你也別問這麼多了,煮了就吃吧。”
“就是呀,我過生日呢,你就別掃我興了。”
張婉妍一邊附和著,一邊給陳舒棠加了一塊肉,“舒棠妹妹,快嘗嘗味道怎麼樣?”
兩人的視線齊齊落在她身上,陳舒棠不好拒絕,隻能送入口中。
一看她開始咀嚼,張婉妍眼裡閃過一瞬的陰險,掩嘴輕笑道:
“好吃吧?這可是大院裡那條白狗的肉呢。”
聽到她的話,反胃感霎時從陳舒棠的胃升騰而起。
她止不住地幹嘔起來,恨不得伸手從喉嚨眼裡摳出那塊肉。
小白咧著嘴的臉在腦海中浮現。
陳舒棠臉色驟白,滿臉都是難以置信:“張婉妍,你吃了我的狗?”
見張婉妍不說話,她看向靳之年,卻發現他在一旁沉默地喝著酒,並不否認。
一股寒意從脊梁瞬間擴散開,陳舒棠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
眼淚頃刻間奔湧而出,她所有的理智在此刻盡數消失。
氣得雙眼猩紅時,陳舒棠揚起手,狠狠甩了張婉妍一巴掌:“賤人!”
第五章
沒想到她會動手,張婉妍一下子被打蒙了。她捂著臉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要擠出眼淚。
看到張婉妍哭得梨花帶雨的委屈樣,靳之年上前護住她,衝著陳舒棠怒吼道:
“陳舒棠!你至於嗎?”
“婉妍好好過個生日,人家怕你孤單還特地邀請你。你犯得著動手打人嗎?”
“那不就是一條土狗嗎?你要是喜歡養狗,什麼時候不能再養?”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塊重石一樣壓在陳舒棠心頭,讓她近乎喘不過氣。
對於他們隻是一條狗的小白,對陳舒棠來說它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
她SS咬著牙關,才咽下那些快要將她吞噬的怒火。
可還沒等陳舒棠反駁,她突然眼前一陣暈眩,隻聽到一聲更響亮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啪——”
男人手勁大,陳舒棠不受控般失去平衡倒下,額角直直撞上桌角。
“陳舒棠,你今天太過分了。”
眼前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陳舒棠,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臉頰都陣陣發麻發痛,血液也滲出額角,陳舒棠卻捂住了胸口。
原來她這顆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還是會一遍又一遍抽痛。
過去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寵的男人,親口對天發誓會保護她一輩子。
如今,他卻親手給了她一巴掌。
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無盡的沉默莫名讓靳之年心慌。
看到陳舒棠悲悽狼狽的模樣,他嘆了口氣。
主動伸手示意幫她起身,靳之年放輕聲音,但雙眸依然犀利:
“舒棠,快和婉妍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他冰冷的語氣如同宣告判決,陳舒棠閉眼揚起面,仍由淚水失控落下。
分明不是她的錯,也要她道歉嗎?
原來親眼目睹那份曾經屬於自己的偏愛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心會這麼痛。
數不清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陳舒棠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最後徹底灰敗下去。
她一把撥開眼前的大手,靠自己掙扎起身。
看到陳舒棠清瘦的身子踉跄著差點摔倒,靳之年下意識想扶她,卻對上她冷淡的視線。
他的手僵在半空,隻好最後又收回。
深吸一口氣後,陳舒棠緊握雙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靳之年,我不可能道歉。”
她頓了頓,強忍住聲音的顫抖,“我沒有錯。”
我隻是錯在愛上你,愛上如今不愛我的你。
敏銳捕捉到陳舒棠眼底的悲傷,靳之年莫名感到無所適從,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耳邊再次響起張婉妍的哭聲,他正想說點什麼,卻被大院樓下的呼喊聲打斷。
“靳營長!你在家嗎?我有急事報告!”
聞言,靳之年神色一變,匆匆把兩人晾在原地。
剛走到門口,他回頭冷聲囑咐道:“我很快就回來,陳舒棠你趕緊給婉妍道歉。”
直到門咔噠一聲徹底關上,張婉妍才收住哭聲,毫不掩飾臉上的兇狠惡意。
她起身抱臂看著陳舒棠,冷笑道:“陳舒棠,看見了吧?之年是你的竹馬兼未婚夫又如何,他還不是最受不了我哭?”
“他說你怕痛,所以把欲望全施展在我身上,日日夜夜索求得我腰都痛了。在你關禁閉的時候,之年還特意帶我去你的床上做呢,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刺激。”
“識相的話,你自己放棄他吧。我才是未來的營長夫人……”
她的句句挑釁無比刺耳,陳舒棠臉色慘白,近乎是失控地大吼:“張婉妍!你閉嘴!”
走廊突然傳來皮鞋落地的腳步聲,張婉妍露出一抹令人膽寒的笑容:
“你沒資格和我搶男人。”
說完,她猛地把桌上的鍋掀翻潑向陳舒棠。
鐵鍋砸落在地發出巨響,滾燙的熱度刺痛陳舒棠,痛苦的呻吟溢出嗓間。
沒有衣裳遮擋的肌膚瞬間被燙得紅腫起泡,火辣辣的又痛又痒。
這時,走廊裡的靳之年聽到動靜,趕忙推門而入:
“你們又在吵什麼?”
第六章
他的視線落在陳舒棠紅腫的皮膚上,心跳瞬間慢了一拍:“這是怎麼了?”
靳之年正想衝去看她的傷勢。
可等他看到倒在狼藉地面上呻吟的張婉妍後,靳之年毫不猶豫地跑向張婉妍。
扶起她後,靳之年感受著懷中人的顫抖,他怒斥道:“陳舒棠你瘋了嗎?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惡毒!”
“我先送張婉妍去衛生站,等回來再找你算賬!”
看著他橫抱張婉妍走出房門,陳舒棠腦子裡隻剩無盡的空白。
原來一向冷靜理智的靳營長,也會有如此失控的一刻。
心痛的後勁如野獸撕扯心髒,陳舒棠呆愣了半天,才像一縷遊魂一樣默然離去。
顧不上手臂上的傷,她徑直翻找著一個個垃圾桶。
張婉妍家裡的,大院裡的,她都找過了。
可怎麼也找不到小白的屍骨。
陳舒棠滿手髒汙,手上燙傷的水泡被垃圾桶裡不知名的尖銳物體劃破,陣陣傳來鑽心的疼。
直到天空的餘暉散盡,暮色漸沉之際,她終於在街邊的垃圾堆裡翻到了還在滴血的袋子。
今早還生龍活虎的小白,現在卻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骸骨。
親眼看到被染紅的白色皮毛,陳舒棠隻覺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天空滴落幾滴雨水,頃刻間就變成暴雨傾瀉。
淚水與雨水交織,一時竟分不出界限。
陳舒棠懷抱著小白,眼睜睜看著血水染紅衣裳。
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終於到來,可小白再也看不到明媚的春日了。
任由雨淋湿全身,陳舒棠紅著眼眶拜託後廚的老師傅幫忙火化小白的屍骨。
當晚,她緊緊抱著裝著小白骨灰的小盒子,把自己鎖進房間。
聽著雨點拍打窗戶的聲響,陳舒棠蜷縮在屋裡的小床上,仿若舔舐著傷口的受傷小獸。
想著過去的種種,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陳舒棠一直以來珍視的愛情和事物,她全都沒能留住。
現在的她,真的一無所有了。
但陳舒棠想通了。
隻要轉業申請一批下來,她就立馬動身回家,去繼承陳家寶貴的廚師技藝和配方。
徹底離開這個承載她五年喜怒哀樂的部隊。
徹底離開靳之年。
綿綿不絕的春雨下了整整七天。
直到天空再次放晴,陳舒棠這才走出昏暗的房間。
過去的一周裡,夢魘不斷折磨著她。每次哭喊著從噩夢中醒來,她的枕邊都湿了大一片。
隔壁屋夜夜傳來曖昧的呻吟和低喘,可靳之年一次也沒來探望過她。
小心翼翼捧著小白的骨灰盒走進大院,陳舒棠抬頭望向門口那棵海棠樹。
粉嫩的海棠沐雨而開,春意盎然。
但經過幾天的風吹雨打,地上滿是殘花敗葉。
陳舒棠俯身撿起地上較為完好的海棠花,用石頭為小白搭了一個小墓碑。
她剛用手在樹根旁挖出一個小土坑,身後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舒棠,你在這幹什麼呢?”
回頭發現是靳之年和張婉妍後,陳舒棠立刻埋頭繼續幹自己的事情,不想搭理他們。
見她高傲冷淡的態度,張婉妍有些惱了:“喂,我們跟你說話呢。”
靳之年從未見過陳舒棠對他這種拒之門外的樣子,視線不斷上下審視著她是否有什麼異樣。
注意到她手上尚未痊愈的傷疤後,他劍眉緊鎖,眼底閃過一絲心疼:“舒棠,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
側身躲開他的觸碰,陳舒棠早已麻木的心還是泛起苦澀的漣漪。
燙傷已經近乎痊愈,他現在再來關心有什麼意義?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