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發誓我絕不外傳,否則,否則……


「讓我畢不了業!」


 


我驚慌失措地撲上來捂住她的嘴。這傻孩子怎麼嗑起來不要命啊?


 


「呸呸呸!別亂說!快呸!」


 


我倆一個表演導師,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自己得意弟子在這兒拿畢業成績發誓吃瓜,非得氣暈過去不可。


 


8


 


「那說說你之前的幾段緋聞?」


 


「不可能。」


 


薛芳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捂嘴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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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提,你還愛他!別人是旅館,他是家!」


 


「……」


 


「姐姐,我不白聽。」她豎起五根手指搖晃,「我可以給你發這麼多我保存的你倆的高清同人圖。」


 


「五張?」


 


「五個 G。」她頓了頓,又補充,「無碼哦。」


 


「……」


 


我謝謝你啊。


 


我努力深吸一口氣,秉承著自己雖然可能晚節不保,但也不能帶壞新人的責任感。


 


伸手拍了拍薛芳菲的肩膀。


 


「孩子,乖,咱吃點好的。」


 


「我倆都離婚了,離婚這麼久沒再見過一次,而且我估摸著等我錄完退圈,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門口,忽然傳來執行導演熱情洋溢的聲音。


 


「哎呀,盧老師您看真是的,您想當空降嘉賓當然是我們的榮幸!您怎麼招呼不打就親自過來了……


 


「噢,明白明白,放心吧,顧老師對面的房間安排給您可以嗎?」


 


9


 


我石化了。


 


薛芳菲的表情變化非常有層次感。


 


曾經被評為釣系冷感小花的她此刻宛如峨眉山的嗎嘍——「嗚呼」一聲振臂高呼,然後脫下外套,在頭頂甩成了電風扇。


 


以我看不懂的角度在房間裡上下跳騰,翻滾,爬行……


 


「這什麼鬼動靜?」


 


導演組敲響我的門。


 


「顧老師,您現在方便出來嗎?」


 


我咬牙。


 


「……不是很方便。」


 


導演組那邊立刻變得鬼鬼祟祟,聲音都壓低了。


 


「這段切掉,快快快,攝像機關了,關了吧?那個,顧老師啊,我們充分理解成年人的私人生活,但是呢……就是……」


 


導演的話被一道磁性而熟悉的男聲打斷。


 


「思追,我很想你。所以我來了。


 


「我可以不管房間裡是誰,見我一面好嗎?」


 


10


 


薛芳菲這個小叛徒。


 


根本沒等我說話,旋風一樣跑過去開門了。


 


我眼前隻能看到飛快刮過的殘影。


 


不是,她少林寺畢業的嗎?


 


面對拖著行李站在門口的盧砚秋和身後的節目組。


 


她笑得陽光燦爛,沒心沒肺:「嗨,前輩!」


 


盧砚秋有點受驚地倒退了半步,反復確認之後,帶著顫抖的聲音問我:「你……你不喜歡男人了?」


 


薛芳菲瘋狂擺手:「不是不是,您千萬別誤會,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我睡在床底下就可以了!」


 


工作人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嘞個世紀修羅場啊。」


 


「所以他愛她,她愛她,她追她,他追她……」


 


「太刺激了,太先進了,這是我帶薪摸魚能看的嗎?」


 


盧砚秋緊抿薄唇,一向克制又疏離的臉上露出破碎的神色。


 


最終,他妥協地點點頭。


 


「也行……吧。」


 


我忍無可忍,一嗓子吼過去:「行什麼行啊!薛芳菲,你先把那些不可描述的圖給我刪了,不然我告老師!


 


「還有你們都別拍了,還嫌我黑料不夠多是咋的?


 


「還有你——盧砚秋,誰讓你來的?」


 


他看著我,語氣非常誠懇。


 


「廣大網友。」


 


11


 


節目組為了這個臨時空降的大咖緊急彩排去了。


 


我躲在房間裡,打開了那條衝上熱搜的微博。


 


之前隔空喊話的網友居然被他本人轉發了。


 


【@盧砚秋前妻姐這麼美,你糊塗啊!她要吃你為什麼不給她啊!】


 


【抱歉,以前是我有點裝,我以為她喜歡這種類型的。


 


【不知道改現在還有沒有機會。】


 


然後他就被萬人血書叫過來參加這檔糊穿地心的節目了。


 


我就說盧砚秋怎麼跟被奪舍了似的,多年重逢還沒見面直接放大招。


 


原來擱互聯網上抄答案呢。


 


高贊第一:【砚哥,關注你十年,關注思追七年,我應該是有發言權的。


 


【你們都沒放下,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再試一次呢?她不是不喜歡你了,隻是她生性率真灑脫,要的是那種熱烈的、毫無保留的愛。


 


【你去見她啊,當面說給她聽。】


 


盧砚秋回復:【謝謝你,我應該說點什麼?】


 


高贊第一:【打直球,就說我放不下你,我很想你。】


 


其他網友:【而你,我的老師,你才是唯一的真神。】


 


【救命,有生之年看到影帝跟我們學純愛了。】


 


【老師,我們家砚秋沒聽懂,打直球這三個字也要說嗎?】


 


我看著那些評論,忽然間覺得鼻子有點酸。


 


其實,最初我以為,這檔節目掀不起任何水花。


 


而且既然是面對多年的粉絲,我又壓抑了那麼久,我隻想傾訴一下我自己的心裡話。


 


沒想到會一朝爆火。


 


按照我的招黑體質,我甚至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謾罵了。


 


但沒想到居然意外引起了很多女生的共鳴。


 


紛紛在下面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有的是無疾而終的暗戀,有的是多年後才意外得知的雙向錯過。


 


我更沒想到,盧砚秋那麼忙的行程,按照他工作狂的性子,居然說推就推了。


 


12


 


當晚,我們一行人坐大巴前往不遠的海邊。


 


節目組安排的項目是讓新人重現那些經典電視劇的橋段。


 


我們先坐在篝火堆旁邊圍讀劇本。


 


說是圍讀,其實大家都看過——畢竟這是收視率冠軍,曾經古早霸總天花板。


 


女主是數年前流行的堅韌善良小白花形象。


 


在與霸總男主愛恨糾葛到最後,徹底回不去的時候,她來到了海邊想結束一切。


 


然後霸總男主趕來,卻沒有如往常那樣直接上前強制愛。


 


隻是破天荒紅了眼眶,說:「如果你隻想要自由,那我許你自由。」


 


新人演員要復刻的就是這場戲。


 


薛芳菲換上了一身白裙,烏發如瀑,被海邊的夜風層層卷起,伴隨著洶湧海浪,好像隨時可能飛走的白鴿。


 


她的眼睛很有辨識度,說完最後的臺詞,眼淚更是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


 


可以說把清冷倔強和那種破碎感詮釋得很到位。


 


奈何搭戲的兩個新人男演員都不太能接住。


 


一個用力過猛地咆哮,都聽到怒音了。


 


我低頭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把傷心事想了一遍才沒讓自己笑場。


 


另一個倒是不大吼了,但他抖。


 


沒錯,全身上下像被電了一樣抖個不停。


 


直到燈光組沒忍住小聲問:「那個,老師您……是不是發燒了?」


 


局面一度非常尷尬。


 


導演皺著眉,很顯然對最終效果非常不滿意。


 


直到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盧砚秋打破沉默。


 


「導演,我試試?」


 


13


 


愁眉苦臉的小老頭如蒙大赦。


 


「好好好!不過剛剛芳菲站在那兒凍了太久,恐怕要緩一緩……」


 


伴隨著聲音,薛芳菲裹著羽絨服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於是,盧砚秋的目光非常平靜地落在了我身上。


 


在眾人接二連三順著他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的時候。


 


男人微微偏頭示意。


 


「顧老師,您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居然從他的眼神裡莫名讀到了一絲絲挑釁的味道。


 


好像不是在問我來不來,而是問我敢不敢跟他搭戲。


 


嘿,我這該S的勝負欲一下子就被激起來了。


 


「來!」


 


脫掉身上裹著的厚外套,露出裡面的粉色家居服和毛毛拖鞋。


 


眾人:「……」


 


呃,忘了。


 


還以為今晚沒我的事呢。


 


14


 


我脫下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煞有介事地分析。


 


「其實我覺得女主在這個階段已經心S了,一個堅強的人,何時會想到放棄生命呢?


 


「應該是對任何事都提不起絲毫希望的時候。她的神已經要散了,形自然沒那麼重要了。」


 


嗯,演員的信念感第一步,就是騙過自己。


 


我迎著刺骨的寒風緩緩走向大海。


 


本科學了幾年舞蹈,我嘗試著讓自己的身體表現出一種完全脫力的狀態。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大的肢體語言,甚至沒有淚流滿面。


 


我隻讓眼淚懸在眼眶裡,清晰可見,卻又遲遲不曾落下。


 


然後,迎著追過來的男人,我喊停他的腳步。


 


四目相對,那層朦朧的水霧硬生生淡了下去。


 


我牽動嘴角,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最後隻是輕輕說,算了吧。


 


——「算了吧,我們回不去了。」


 


我以為盧砚秋會改一改原臺詞,畢竟大長段的臺詞配合情緒輸出是他的強項。


 


但是他沒有。


 


海風拂過他,海水漫過他,好像世間萬物都能穿過他,卻再無法留下絲毫痕跡。


 


「如果你想要自由……」他的聲音還是熟悉的音色,可分明上半句還在努力釋懷,下半句又是字字不甘:


 


「那我給你自由。」


 


15


 


戲到這裡應該走完了。


 


但導演組那邊卻沒喊停。


 


我看不清遠處沙灘上的大家是什麼表情,我有點夜盲症。


 


於是隻好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


 


啥情況?


 


演得不好嗎?


 


沒道理啊。


 


我本以為自己是正常發揮,怎麼也不至於太拉胯。


 


但看到盧砚秋影帝級別的炫技,行行行,被這小子裝到了,我甘拜下風。


 


不是,大家怎麼全朝著盧砚秋那邊跑過去了?


 


沒人關心一下凍得半S不活的我嗎?


 


我的命不是命嗎?


 


「盧老師,您怎麼哭了?」


 


「你們不懂,老戲骨是這樣的,他們入戲就跟著魔一樣,趕緊,把人攙扶到岸上去!」


 


「我去,顧老師好像倒下去了!快快快!撈人!撈人!」


 


16


 


徹底昏過去之前,我已經凍得神志不清了。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我恨盧砚秋。


 


媽的,演得這麼牛逼,我操。


 


給新人做個示範不就得了?


 


這麼卷是卷給誰看呢?


 


然後就昏天黑地倒了下去。


 


17


 


半夢半醒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抱起來了。


 


我迷迷糊糊地說:「麻煩你,你去把盧砚秋叫過來。」


 


「不客氣,他在,你說。」


 


我費力地想睜眼,睜不開。


 


哦,對,我在做夢。


 


做夢一般都是這樣的,意識在,但是人醒不過來。


 


想到這一點,我就徹底無所顧忌了。


 


「盧砚秋……你至於嗎?


 


「事事都要跟我比?


 


「我們之間隻有輸贏嗎?


 


「我問你話呢,我們之間是不是隻有輸贏高低!」


 


那邊沉默了很久,很符合盧砚秋不溫不火的S樣子。


 


「不是的。」


 


「不是個屁!」我更惱火了,揮舞胳膊,但很快被鉗制住,隱約聽到什麼東西吊在頭頂丁零咣當的。


 


「你明明就是!你腦子裡全都是你的事業!你的演戲生涯!一個小小的即興演出你都要卷!」


 


「我隻是,當時說出那句話,忽然難過到不能自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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