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位家長，你不要這樣，有的老師是沒有師德的！”
“對！憑什麼要求她！像這樣的人不配做老師！”
“跟家長拌嘴就要開除孩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裡是補習班，咱們都是花錢入學的！”
周圍不明事情真相的學生，字字珠璣。
而從這些一言一句的指責中，我也了解到張母究竟給我編排了怎樣一個人設。
她應該是帶著PS過的聊天記錄，趁我還沒到現場，就賣慘汙蔑我。
可讓我最感到心寒的是。
這些對我惡口相向的學生，其中大半都是我曾經費心費力教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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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算是一個多麼好的老師，但是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在我的教學期間，一定是對學生用了我最大的心力。
可這些人哪會想到曾經的好，他們隻願意聽自己想聽到的。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等周圍的指責聲漸漸小了下去才開口。
“張宇媽媽，你口口聲聲說我要讓孩子退學，但是我隻是一個任課老師，我哪裡有權利讓孩子退學？”
張母哭得抽抽噎噎：“是我的錯，都怪我不會說話得罪了您，但是昨天可是您親口說的，讓我家孩子轉學。”
“我知道您是一時氣話，但是..但是我怕..怕你...”
這一出快要把我氣笑了，這不是純純的綠茶發言嗎？
好，好的很！
我點了點頭，然後在眾人的目光下，將手機的VX界面調了出來，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本來，我看在張宇的份上，並不想把事情做絕。
但是張母絲毫不懂我的苦心，反而咄咄逼人。
現在我可以說是裡子面子全都沒了，也無需再為她忍讓。
5
“我不知道這位家長在我來之前是怎麼說的，但是我想，她一定是拿出了昨天和我的聊天記錄吧！”
“不管怎麼樣，我不為自己辯駁，隻請大家一起幫我評評理！”
說著，我將聊天框打開，緩緩地撥動屏幕，將昨天我們的聊天記錄從上到下一字不漏的展示出來。
頓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唏噓，學生老師們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隔壁班同為孩子媽媽的劉老師紅著眼，忍不住出聲。
“這位家長，你這話說的是不是也太惡毒了點？你怎麼能這麼詛咒蘇老師的孩子？”
“就為了你兒子的藝考成績阻攔老師孩子手術？你這樣就是明晃晃的謀S！”
“對啊！竟然還有臉一大早就來學校鬧，賣慘？簡直就是狼心狗肺，不給老師活路！”
張母站在原地，一臉慘白，嘴唇也哆哆嗦嗦的半天沒說出來話。
正在這時，人群外竄進來一個精瘦的男生。
“媽！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平時你對著我發瘋就算了，為什麼還要來學校為難老師？”
張宇的聲音尖銳而又絕望。
來自親生兒子的指責惡，讓張母直接崩潰。
“你說什麼！你還是人嗎！我是你媽媽呀！”
“我有什麼錯？我做錯了什麼？她是你的老師，就應該以學生為重！”
“眼看著沒有幾個月就要藝考了，這可是你人生最關鍵的一步，怎麼能讓她家的小賤種影響了？”
“媽媽幸幸苦苦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以後的人生就靠著你了，如果你考不上大學，那我們母子倆以後怎麼活呀！”
“我在你身上投資了那麼多，如果你以後不能給我好的生活，那我之前的幸苦都打水漂了！你知道嗎！”
張宇忍無可忍。
“媽！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了！考大學是我的事情，為你養老也是我的事情，你不能把責任壓力都推給老師！”
“蘇老師對我已經很好了！”
這一刻，撲面而來的窒息感向我壓來。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張宇是單親家庭，張母獨自一人帶著兒子，平時就靠著打零工賺取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費。
曾經我也心疼過這個學生，還幾次幫助過他。
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張母這個在眾人眼中對孩子傾注所有的慈祥媽媽，竟然一直把孩子當成是人生的一場豪賭。
怪不得。
當初我就發現張宇這個孩子性格十分孤僻，他雖然看上去彬彬有禮樂於助人，實際上內心卻極度敏感，就連大學目標也是距離A城十萬八千裡的B市美院。
我以為這是單親家庭導致的。
卻不想，最大的問題竟然出在張母身上。
張母無時無刻的逼迫給了他十成十的壓力，她督促張宇學習並不是為了孩子，而是把生活的壓力和未來全都壓在張宇的身上。
......
我看了眼跪在地上抱頭痛哭嘶吼的張宇，心裡還是忍不住軟了一下。
隻好岔開話題。
“好了好了，快到上課時間了，大家先回教室。”
“張宇媽媽，有什麼問題咱們去辦公室詳談，這走廊人來人往的不合適。”
我的一片好意卻不被接受，張母瞪著眼睛嘴裡不幹不淨罵得更兇。
“說什麼？這裡有什麼不能談的？”
“我告訴你，我沒有錯！你隻是一個補習班的老師而已，我既然把孩子送進你的班級，你就應該對他負責！”
“而且我可告訴你，張宇的辦主任都說了，隻要他發揮穩定，考美院是十拿九穩的！”
“等我兒子學成歸來，可就不是你這種沒錢沒地位的補習班老師能比的了！”
看著張母有些癲狂的神色，我覺得三觀盡毀。
本想著先把人群疏散，讓這個瘋了的家長安靜安靜。
沒想到張宇卻先我一步開口。
“是嗎？你以為蘇老師跟你一樣？整天嘴裡念的心裡想的都是錢？”
“蘇老師對學生負責，繪畫技術也很好，你還看不起蘇老師？”
“總比你這個每天打著零工賺幾千塊，卻心心念念做人上人的妄想症要好吧！”
這句話直擊張母的痛處，她被刺得楞在當場。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跳著腳大罵。
“張宇你這個小兔崽子，就是跟你那個不要臉的爹一樣！當初我就應該給你扔到馬桶裡淹S，也比把你養這麼大指著老娘鼻子罵強！”
“老娘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好，白眼狼！”
張宇眼圈通紅，嘴角帶著嘲諷的笑。
“為了我好？”
“你敢說是為了我好？”
“為了我好你就能騷擾我的老師，為了我好你就能站在窗戶邊威脅我，為了我好你就能在學校大吵大鬧讓我顏面掃地？”
“我不要你為我好！如果你不聽，那我就放棄高考，選擇做一個跟你一樣的人，行嗎？”
6
張母被氣得瞪圓了眼睛，手指也顫顫巍巍的抖動著。
“你，你說什麼？”
“我不去高考了，我就是個普通人，沒法承擔你以後的富貴生活。”
“以後我賺多少錢，你就過什麼樣的日子，反正以後我會給你養老的！”
母子間的較量，孩子永遠都是勝利者。
張母被氣昏了頭，但是她沒有再衝著張宇打罵，反而將矛頭指向我。
“全都是你，都怪你！”
“都是因為你，我的兒子才會變成這樣！”
她赤紅著雙眼，整個人都處在狂怒的狀態，張著雙手就要向我衝來。
好在旁邊的劉老師眼疾手快將我扯到一邊。
張母撲了個空，撞在了辦公室的大門上。
保安匆匆趕到就看見了這一幕，幾個人上手就要將人拉走。
人群散去，我心有餘悸的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陸添的媽媽嗎？陸添剛剛在教室裡嚷嚷著肚子疼，現在我們已經叫了救護車，你趕快來人民二院。”
這一消息讓我的腦袋懵了一瞬，眼前一片漆黑。
急匆匆的趕到醫院時，兒子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還沒來得及看上兩眼，就被醫生叫到辦公室。
“你是陸添的家屬？”
“孩子之前的病例我也看了，他腹痛發作的頻率還是挺高的，並且一次比一次嚴重，腹部的鼓包也開始腫脹，目前看來，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盡快手術。”
“如果再拖下去，可能會誘發嵌頓、腹壓增高、腸穿孔、腸梗阻、腸壞S的情況，到時候就麻煩了。”
聽著醫生的話，想到剛剛在病房裡看見兒子蒼白的臉色，我忍不住眼前模糊。
“治！現在可以手術嗎？”
“好的，一會先安排給孩子做術前檢查，今天晚上就不要進水進食了，明天手術。”
我強忍住想哭的情緒，走進病房照顧兒子。
等孩子再次睡去後，我的餘光看見躲躲閃閃等在病房門外的張宇。
他低垂著頭，似乎是不敢看我。
“蘇老師，對不起...你對我那麼好，我媽媽卻...”
“嗚嗚...你是不是後悔曾經對我的幫助...”
是的。
說沒有後悔是騙人的。
盡管事情發生到現在，一切的起因看似與張宇無關，但歸根究底事情的導火索還是張宇。
如果不是他，兒子早就應該做完手術恢復健康了。
我雖然是一名老師，卻無法完全做到以德報怨。
但是相對比除了怨恨張家母子，我更加痛恨的是我自己。
孩子走到現今這一步，全怪我沒有照顧好孩子。
“蘇老師，真的很對不起，我已經決定退學了，以後我一定會看好我媽，不讓她來騷擾您。”
“希望弟弟手術順利。”
盡管我心裡忍不住埋怨，但遇到現在這個情況，我作為一個老師，還是忍不住會心軟。
“你想好了嗎？”
一句話就讓張宇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唉，其實你媽媽搞錯了方向。你要記住，你自己的人生隻為了自己而活，不要為了不屬於你的壓力自我懷疑。”
“好好和你媽媽談談。”
7
疝氣隻是一個小手術，四十分鍾就解決了。
等到孩子從麻藥中清醒過來叫了聲媽媽後，我才徹底放下心來。
接下來的時間，我除了讓預約好的護工來幫忙，也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
直至一周之後，兒子的情況穩定，我才恢復正常生活。
...
張宇似乎真的有好好的和他母親談過。
因為就在昨天，她得知我兒子出院後，還特地給我發來了VX消息。
“蘇老師，真是對不起，我聽說您兒子手術成功，出院了是嗎？”
“這次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腦袋不夠清醒，還是小宇跟我談了許久，才醒悟過來。”
“您放心，明天我就會去補習班解釋，也不會再去騷擾您了。”
我看著手機上一串串文字，心裡突然有些不適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