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樾坐在我椅子上,身體緊繃,面色愧疚。
「真復發了?吃藥這事兒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手上,緊緊捏著我沒來得及藏的藥瓶。
「告訴你後等著你再當笑話一樣講給程素聽麼?像我曾被強暴這事一樣?」
陸樾瞳孔驟然縮緊,猛地站了起來。
5
「我…我昨晚被你氣到了,所以喝了點酒,說過什麼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他著急忙慌地解釋,最後連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太多乏力,又趕緊轉移話題。
「先說正事,什麼時候復發的?藥吃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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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突然就不想和他坦白了。
沒什麼意義,說了反倒顯得我在賣慘。
「騙你的,是之前的藥,你來找我興師問罪,我不得找個東西分散你的注意力嗎?」
陸樾臉色一沉,氣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許喬喬,你好樣的!」
他把門摔得震天響,走前還不忘留下一句:
「別找她的茬,你越為難她,我就會越護著她。」
護著她…
想起來了,當初是我讓陸樾護著她的。
程素作為我第一批資助的貧困生,在一年前成功考到本城的二流大學。
其實一開始我對她沒什麼印象,成績不是最突出的,長相也讓人沒什麼記憶點。
可她和我說:
「姐姐,其實我能有更好的選擇,之所以來你們所在的城市,是我覺得隻有你能護住我。」
程素無父無母,在遠方親戚家寄人籬下。
那家人裡有個無惡不作的表哥,在她高中時期就動手動腳。
聽到這兒,我心裡揪得厲害。
自己淋過雨,我想替她撐把傘。
那時的我被婆婆折磨得分身乏術,於是交代陸樾替我照看他。
「發生在我身上過的痛苦,我不希望她再經歷一遭,一定要替我護好她。」
陸樾在她即將被強暴之際出手解救,我聯系律師把人渣送進監牢,還替她安排了心理疏導。
陸樾護她,把她護到了床上。
她受我資助受我庇佑,黑暗的救贖卻成了陸樾。
蠻好笑的。
我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坨屎。
現在這些好笑的人讓我的人生成了一灘稀巴爛不成形的屎。
散發著無處不在的惡臭。
最純恨的時候,陸樾他媽又打來電話。
「喬喬,最近大師給的促胎藥喝了沒?」
那是一袋袋不知成分苦如膽汁的黑色湯藥,我喝了小半年。
期間還有陸樾他媽到處搜羅來的各種偏方,什麼蘇打水鴿子糞,最過分的一次竟然讓我喝晨尿。
當然,我沒有照做。
我不迷信,我隻是不住地懷疑我自己。
體檢結果沒問題,陸樾也去檢查了一切正常,那是我不配有一個孩子嗎?
「唉,怕不是被人糟蹋的時候傷到了,造孽哦…」
「夠了!」
情緒積攢到極限,我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來。
「我沒問題,五年來雷打不動地每三個月做一次檢查,大大小小的醫院全跑遍了,都說我沒問題!」
電話那頭的婆婆被我吼得「哎呀」一聲,絮絮叨叨起來:
「你這孩子,媽又沒說別的,我其實心裡也是心疼你的…」
病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我時常有輕生的念頭。
陸樾為了照顧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工作。
成天呆在家裡,當然瞞不住陸母。
看著她責問陸樾,而陸樾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鼓起勇氣向她坦白了一切。
剛開始,她確實是心疼我的:
「這麼好的孩子怎麼遇上這種糟心事,造孽哦…」
後來我一直沒懷孕,心疼漸漸變成了話裡話外的責怪:
「怎麼就你懷不上呢,造孽哦…」
她總說我造孽,可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惡,才要受這樣的報應。
電話那頭太嘮叨,聽到後面耳朵裡轟隆隆的,一句也聽不清了。
「我生不了,讓陸樾找別人生啊,他身邊就有個現成的。」
說完,我掛斷電話。
沒想到陸樾他媽這麼快就找到公司來了。
6
當然,不是來找我的。
聽說她直奔陸樾的辦公室,拉著程素的手就連連感嘆。
「氣血足,骨盆寬,看起來是個能生的。
「隻可惜門第相貌方面差喬喬太多了,唉。」
她派人把我也叫了過去。
我到時,陸樾不在,陸母正褪下玉镯往程素手裡塞。
程素一臉受寵若驚,邊往手腕上套邊推辭:
「阿姨,這可使不得呀。」
這種小動作怎麼可能逃過陸母的眼睛,她嫌棄地撇了下嘴,招呼我過去。
「讓程素替阿樾生個孩子,媽以後就不催你了,行嗎?」
見她希冀地望著我,我怎麼能讓她失望呢?
「當然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一個怎麼夠呢?十個八個的才夠繼承陸家的優良基因呀,也不知道阿樾吃不吃得消。」
陸母連聲應好,嘴快咧到後腦勺。
我身後的陸樾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陸母見了趕忙迎上去。
「阿樾回來了,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剛我可是做通了兩個女人的思想工作…」
陸樾壓著聲音打斷:
「別說了,都出去!」
見他表情嚴肅,陸母趕緊出去了。
程素還待在原地,轉著手镯沾沾自喜。
「程素,出去。」
「啊?」她驚訝地抬起頭,指了指自己,「我嗎?可我的工位就在這裡啊…」
陸樾的聲音又低了幾分:
「我叫你出去。」
程素灰溜溜走了,走前還不忘瞪我一眼。
我剛應付完兩個女人,一天的精力就已經全部耗費了,剛想走,卻被陸樾拉住。
「幹嘛?不是叫我們都出去嗎?」
他一把將我推到門上,SS地盯著我。
看起來很生氣,連帶著呼吸都重了。
「許喬喬,你竟然同意讓我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早知道這段時間就該好好吃飯的。
他的胸膛像堵牆,怎麼用力推都紋絲不動。
我累得嘆了口氣,氣若遊絲地說:
「不同意能怎麼辦?你的下半身我又管不住。」
可能是我提不起勁的模樣讓陸樾以為我在服軟,他頹然地向後退一步,說:
「你也別太難過,我心裡有杆秤,絕對不可能和別人有孩子。」
這下誤會可大了。
我隻是吃了藥,渾身乏力沒有精神而已。
趁他松了手,我趕緊溜走。
程素被我開除後,我向人事部提出過要重新給我找位實習助理。
人事經理帶他過來時,我愣了下:
「怎麼是男的?」
經理有些支支吾吾:
「您和陸總最近…底下人怕被殃及,沒有人敢來,除了顧星祈。」
是那天在天臺上遞煙的實習生。
我來了興趣,問他為什麼願意來。
「我後來才知道你是老板娘的,想著我在你面前這麼吐槽公司和陸總你都沒整我,覺得你肯定是個好人,跟你準沒錯。」
「如果我是因為沒看見你姓名工號才沒整你的呢?」
「那我好歹給你點過煙,這點情分還是得念吧…」
這使我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笑出聲來。
門外卻突然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我叫顧星祈出去看看,過了會兒,他摸著鼻子進來。
「怎麼了?」
「外頭的人說陸總剛剛來過。」
「是他啊,那沒事了。」
「聽說站在門口望了半天,然後把手裡的午餐盒一摔就走了,我不會被開除吧許總?」
「放心,他還管不到我的人。」
7
陸樾有病。
之前的半個月裡,一半的時間夜不歸宿,一半的時間凌晨才回還睡在客房。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八點就到了家。
彼時我正望著天花板發呆,考慮要不要去醫院復診。
他也不說話,就坐在我旁邊假裝看電視。
手機一直在響,他一直在掛。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程素。
小情人半個月以來第一次晚上沒人陪,所以睡不著。
果不其然,陸樾的電話剛消停,我就被程素短信轟炸了。
【別以為他回心轉意了,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有多逍遙快活,每晚欲仙欲S,抱緊對方的身體說喜歡。】
可能覺得力度不夠,她還特地補充:
【以前也刺激得很呢,你不好奇嗎?他之前每天回這麼早,哪有時間和我私會?早晨在他車上、午休在對面酒店的總統套房、下班在無人的辦公室…】
【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嗎?說你就像本被讀完了的書,翻來覆去的味如嚼蠟。還說你無趣得很,從來不讓白天,也不讓開燈。】
……
我抬頭,望著看了十分鍾小馬寶莉的陸樾。
他用餘光瞥我:「你看我做什麼?」
「就是覺得,我好像今天才第一天認識你。」
我印象中的陸樾,說不出這麼畜生的話。
大學相識相戀,我們感情好到架都沒怎麼吵過。
唯一一次吵架,是我讓他陪我去校外買宵夜,他正在網吧和室友開黑,本來答應了,又說馬上晉級賽,匆匆掛了電話。
於是我自己去了。
被醉漢拖到小巷裡,經歷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個小時。
醉漢把煙頭摁在我胸口,用皮帶狠狠抽我後背。
渾身是傷,留下終身的疤痕。
自那以後,陸樾再沒和我吵過架。
在我無數次提分手時,他都跪在我面前聲淚俱下,說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
每次親密接觸,我不敢開燈,甚至不願讓他觸摸我粗糙的皮膚。
他會執拗地吻上可怖的傷疤,說沒關系的,不管怎麼樣都很漂亮。
這世上就不可能有感同身受。
他能忘記,能和別人玩笑似地提起。
可我忘不了。
……
陸樾好像又曲解我的意思了。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
「那就當第一天認識,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你是不是有病?」
程素還在不停發挑釁的信息,手機響個沒停,我索性靜音扔到一旁。
這個動作在陸樾眼裡看來很奇怪。
他眼裡的光暗了暗,略帶審視地盯著我。
「為什麼要靜音?是不是你那個男助理給你發消息了?」
他病得不輕。
我拿了新擬的離婚協議,扔在茶幾上。
「修改了一下,本來咱倆一人一半,但鑑於你婚內出軌,我隻轉 10% 股權給你,別的都歸我。」
本來的協議內容,是我隻要不動產,其餘都給他。
陸凜把協議攥成一團,冷笑一聲:
「呵,原來你是真的想和我離婚啊。」
「怎麼?你不也早就做好了離婚的準備嗎?」
他沒料到,驚訝地抬頭看我。
「你…胡說什麼?」
8
「新婚時我提過那麼多次離婚,你全部撕得粉碎,隻有這次,放在桌上三個月都沒動過。」
我不信陸樾沒想過離婚,因為我見過他對感情和婚姻堅定不移的樣子。
撕碎協議,抱著我說「老婆,不許再說離婚這種傷人的事」。
可這次,協議紋絲不動地躺了三個月。
陸樾肉眼可見地慌了神,他猛地站起來,握住我的胳膊。
「你在胡說什麼?我要是想離婚不早就籤了?」
「那是你害怕出軌被我發現後對你不利,所以拖時間轉移財產罷了。」
我找人私下調查過,他以投資虧損或是隱名代持為手段,轉移了名下許多資產。
陸樾急迫地想解釋什麼,張嘴卻有些語無倫次:
「我沒有!那是…想瞞著你給程素一些補償,我承認我動搖過一瞬,但隻要一想到和你分開我就受不了,我們相愛那麼多年,你信我,咱不離婚好不好?」
我搖搖頭,又搬出厚厚一摞離婚協議。
「害怕你會撕掉,所以多打了幾份,你什麼時候撕累了就什麼時候籤。
「陸樾,愛到最後全憑良心,你對我倘若還有一丁點良知的話,就把它籤了。」
陸樾眼中羞愧混雜著愧疚,漸漸地眼眶泛紅。
忽然,他攥住我的手腕,把我帶到沙發上SS壓住。
「我做不到,和你離婚我做不到。」
我不停掙扎,被他手腳並用SS摁住。
滾燙的嘴唇從我臉頰流連到耳朵、脖子。
我拼命喊他松開,他卻跟聾了似的,執拗地繼續往下。
直到他用力撕開我的睡衣。
相似的屈辱感鋪天蓋地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