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腹中胎兒脈象不穩,需好生靜養。


 


生產那日,他徹夜未歸。


 


20.


 


好在母子平安。


 


他與我道歉,稱醉酒宿在了同僚家。


 


我問哪個同僚,他卻說我胡攪蠻纏。


 


我也鬧過一陣子,越鬧他對我愈加冷淡厭煩。


 


後來我也乏了,世間男子多喜新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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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隻在外面幽會,不曾把人帶進府,說明還是在意我的。


 


畢竟以他的身份,三妻四妾,無可指摘。


 


我有珍兒,我的孩子。


 


李書珩雖對我冷淡,但對珍兒是寵愛的。


 


每日總要來我院子裡看看。


 


珍兒一日日長大,會走會跑會喊我娘親了。


 


我心滿意足。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吧,哪怕來日李書珩真要納妾,也無妨。


 


隻要他做個好爹爹就行。


 


可我的珍兒,我可憐的孩子。


 


“你可知我的珍兒為何沒了性命?”


 


肖正林踟蹰:


 


“我聽聞是病逝的。”


 


我恨聲道:


 


“不,我的珍兒是被李書珩害S的!”


 


21.


 


肖正林驚愕。


 


“若不是他將全城名醫都請去別院為顧凌然看診,珍兒怎會保不住?!不過是一場高燒,若是醫治及時,我的珍兒現在都已開蒙入學了。”


 


“色衰而愛弛,我認了。我隻想好好護珍兒平安長大,讓他過富貴順遂的一生。可他卻為了顧凌然,讓我的孩子活生生高燒至S!“


 


隻要一想到我的珍兒,我就恨。


 


恨不得讓李書珩以命抵命。


 


早朝,李書珩遭人彈劾貪汙受賄。


 


受賄明細一條條記錄在冊,無從抵賴。


 


李書珩革職查辦


 


顧凌然進宮面聖,為其求情。


 


受賄一世還未查明,我帶傷擊鼓鳴冤,狀告李書珩謀害發妻。


 


朝堂上,我痛訴來李書珩讓人在我吃食中下毒。


 


此毒乃慢性毒,經年累月,能讓人身虛體弱,心智漸失。


 


隻為偽造我病S假象,好迎娶郡主。


 


御醫為我診斷,確認我中毒一年有餘。


 


若不及時醫治,命不久矣。


 


22.


 


李書珩眦裂發指,怒火攻心,當場吐血暈厥。


 


皇上本欲將李書珩治罪。


 


但念在贓物已全數歸還,我又請求隻要李書珩迷途知返,不在糾纏郡主,我願既往不咎。


 


李書珩被革去尚書之職,貶為庶民。


 


出獄那日遭人暗算,雙腿盡廢。


 


我不離不棄,將其接回家,好生照料。


 


郡主嫁與南陽王世子,大婚當日,十裡紅妝,盛況非凡。


 


我推著李書珩在人群中。


 


坐在輪椅中的他,面如S灰,喃喃地念著:


 


“凌然......”


 


我們搬入城郊一座偏僻破敗小院。


 


院裡有一株桃樹。


 


陽春三月,桃花盛開。


 


我坐在桃樹下飲酒。


 


屋內“嘭”的一聲,重物落地。


 


痛苦的呻吟傳來。


 


我面色平靜無波,直到整壺酒飲盡,進屋將李書珩從地上拖起。


 


“毒婦,你為何不直接S了我?”


 


我將匕首放在床榻上。


 


李書珩拿起匕首,舉刀欲自戕。


 


卻不知為何,又顫抖著將匕首扔了出去。


 


他痛哭流涕,哀求我放他一條生路。


 


我笑著幫他掖好被角。


 


“書珩,你放心,說好要一生一世,我怎會食言。”


 


23.


 


剛搬入小院時,李書珩心有不甘,成日裡咒罵我喪盡天良不得好S。


 


用餐之時,他將滿桌的飯菜都掀翻在地。


 


我知道他心裡有怨,隻好將飯菜都撿起來。


 


等他餓得實在沒力氣了,親自喂給他吃。


 


我服侍他洗漱,他將水盆掀翻。


 


他從前那麼愛幹淨,每回與我行房後都要沐浴。


 


我不會因為他不能自理了,就讓他身上有汙穢。


 


因此我隻好用繩子將他綁起來,用刷子為他刷洗。


 


來不及如廁弄髒下身時,我不會惱他。會將他推至院中,打來井水為他衝洗。


 


他頭上生虱,我隻好將他頭發剃光。


 


因手藝生疏,他又亂動不配合,不小心劃破了他的頭皮,留了一道長疤。


 


他患病,我去廟中為他求來香灰,衝水為其服下。


 


菩薩念我心誠,果然沒幾日就痊愈了。


 


夏日炎炎,他躺在床上熱得無法入睡。


 


我隻好將他推至院中乘涼,被蚊蟲叮咬滿身是包。


 


為了止痒,我用辣椒水擦拭其身,讓他不用忍受渾身瘙痒之罪。


 


24.


 


一日三餐,我都喂他吃兩碗肉。


 


從前我們生活拮據時,我能少吃些就少吃些,肉大半都添給他。


 


現在當然也要緊著他吃飽了為止。


 


變成殘廢並非他自願,人有旦夕禍福,無論發生什麼意外,日子都要好好過下去。


 


擔心他無人往來心生孤寂,我時常與他促膝長談,追憶往昔。


 


我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們初見那日。


 


“我在街上售賣自己繡的絲帕,一陣大風,將攤中的許多絲帕吹落一地。“


 


”有一條繡了桃花的絲帕恰好被你踩了,你撿起來,問這條帕子如何賣,你踩髒了,理應買下。”


 


“我見你衣衫的袖子都破了,便將這帕子送你了。原以為是萍水相逢,卻不想翌日你在我的攤子不遠處支了個代人寫書信的攤子。”


 


“你生得這樣俊逸,又容易害羞,許多姑娘大嬸都來光顧你生意。收攤時你總過來幫我。”


 


“你給我寫的情詩可還記得?“


 


”桃花灼灼映春暉,伊人如夢入心扉。紅粉淺妝風中舞,似曾相識舊人歸。”


 


“書信攤子能掙幾個錢呢?你交不起房租被房東打砸攤子,我給你墊上。“


 


”我從家裡偷首飾去當鋪換來的銀子,全數交予你。你不再為衣食發愁,安心讀書備考。”


 


“你跪在我家門前那幾日,我心急如焚。你是個清高的讀書人,怎能受此折辱。”


 


“成婚後,日子拮據,我生病了也不舍得去醫館找大夫醫治。你心疼,立誓以後定會千倍萬倍補償我。”


 


“你金榜題目時,我是既欣喜又憂心。欣喜的是你終於出人頭地,憂心的是你會不會嫌棄我商賈出生。”


 


“你沒有,你帶我遠赴冀州任縣令。你清正廉明,為民伸冤。我多想一直在冀州啊。”


 


“你得南陽王賞識,調任京城。我們回來了,可為何你變了?”


 


25.


 


我絮叨過往,李書珩不發一語。


 


是的,他咒罵我已經咒罵夠了。


 


如今不想與我多說一句。


 


春去秋來,季節輪轉。


 


我與李書珩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去。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我去城內採買,遇見肖正林。


 


他面容憔悴,向我吐露藏於心中的秘密。


 


顧凌然嫁給他的時候,竟已有了身孕。


 


孩子是誰的,心知肚明。


 


我將他帶至小院,他看到李書珩如今的模樣,頗為唏噓。


 


我與肖正林飲酒互訴苦楚。


 


酒醉之後,意亂情迷,當著肖正林的面顛鸞倒鳳。


 


酒醒後,肖正林心生悔意,我溫言安撫。


 


此後,肖正林時常來院中與我偷歡。


 


數月後,顧凌然找了過來。


 


26.


 


那時我正在院子裡給李書珩洗刷身子。


 


昨日晚間,他又將下身弄得一身汙穢。


 


顧凌然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依舊風姿卓然,貌若天仙。


 


李書珩見到顧凌然那一刻,猛地從輪椅上跌落下來。


 


艱難地朝門口爬去。


 


太久沒說話,他有些口吃不清:


 


“凌然......凌然......救我......”


 


顧凌然驚得連連後退幾步,雙眼滿是驚恐。


 


“你竟如此折磨他,再怎麼說,他也是你夫君。”


 


“我如何折磨他了?他一個不能行動的殘廢,我好生養著他呢。”


 


“你若是不忍,大可以把他接到南陽王府裡。”


 


“不過得先讓他清理幹淨,他每日將屎尿拉在褲子裡,髒得很。”


 


顧凌然臉色煞白。


 


“你這般作惡,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舀了一勺水,澆在李書珩下身。


 


李書珩屈辱地頭埋在臂間。


 


“報應?如今不就是我的報應了嗎?好好的尚書夫君成了一個殘廢夫君。”


 


顧凌然聲音發抖:


 


“正林怎會與你這樣的毒婦苟且?“


 


”他已向我認錯,以後不會再踏足此地。”


 


我冷笑:


 


“男子的話你也信?肖世子與我溫存時說你在床上木訥無味呢。”


 


“世子妃,你不如去醉花樓取取經,不然遲早肖世子要三妻四妾地娶進門。”


 


顧凌然轉身踉跄離去。


 


李書珩希望落空,如攤S肉一樣趴在地上。


 


我附身在他耳邊,親昵道:


 


“夫君,隻有我願與你一生一世。”


 


27.


 


我立刻收拾行囊,帶李書珩北上去冀州。


 


我一弱女子,推著殘廢上路,實在不便。


 


一路上幾度欲將李書珩拋下,卻還是念著夫妻一場,依舊帶他趕路。


 


路遇劫匪,我推著李書珩跌入懸崖。


 


萬幸的是,我們都活了下來。


 


隻可惜李書珩的臉被碎石子刮傷,留了許多疤。


 


腦子也被撞得有些痴傻,說話顛三倒四。


 


有時狀若孩童,有時記起自己是當朝尚書。


 


有時親昵地喚我意歡,有時喚我夫人,也有時罵我毒婦。


 


兩月之後,我們終於抵達冀州。


 


我在縣衙附近買了個小院子,平日裡會繡絲帕在街上賣。


 


我倒是不缺錢,尚書府那場大火前,我在錢莊存了不少。


 


遣散家僕的時候用去了大半,剩下的我下半輩子用也夠了。


 


擺攤不過是多些樂趣。


 


我當然不會把夫君獨自一人扔在家裡,擺攤時也會將他帶上。


 


街坊四鄰都知道我夫君殘廢痴傻,我卻不離不棄。


 


甚至有媒婆來與我說親,我斷然拒絕。


 


後來我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女孩,為她取名珍兒。


 


因繡攤生意好,我盤了個小店。


 


忙於店裡生意無暇照顧李書珩,僱了一上了年紀的老妪照料他。


 


珍兒八歲那年,李書珩重病不愈而亡。


 


珍兒十六歲,與同街如意酒坊老板的幼子成婚。


 


夫妻恩愛,和樂美滿。


 


(完)


 


番外:(珍兒視角)


 


我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溫柔善良的母親。


 


她將我從人販子手裡買下,待我如親生。


 


我們一同住在一個種了桃樹的院子裡。


 


她的夫君,我本該叫父親,她不讓我這樣叫。


 


我就喊他傻子叔叔。


 


他的夫君雙腿殘廢,成日坐在輪椅裡。


 


說話也說不清楚,痴痴傻傻,還會發瘋。


 


但母親從來都不生氣,對他百般溫柔。


 


傻子叔叔S後,母親將他的骨灰埋在院子裡的桃樹下。


 


母親時常坐在桃樹下發呆。


 


我問她是不是在想念傻子叔叔。


 


她隻是笑笑,沒說話。


 


我成婚第二年,母親病逝。


 


臨終前她讓我將她的骨灰帶回京城,與她的親生兒子珍兒合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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