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寶的爹在他很小便參軍戰S沙場,他娘每日鬱鬱寡歡,不久就隨了去。
全家隻留了一老一小。
老頭其實早已把我和辛落塵當親人。
天天撵我跟他學些醫術,說等他老了幹不動了,還能繼承他的醫館,我們也能混口飯吃。
水面波光粼粼,姑娘們紛紛蹲在河邊,輕輕地把手中的花燈放入河中。
我接過辛落塵遞過來的粉色花燈,把它放入河中。
放之前,我問他要寫什麼。
他想了會兒,終於悶出一句:「願世世與莊黎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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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悶紅的臉,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見我笑了,他有些窘,嘴上問道:「笑什麼?」
樣子著實可愛。
「不笑不笑,我不笑就是了,就聽你的,寫這個。
「我生生世世,都伴著你。」
這下他臉更紅了。
看戲法的百姓都聚在河邊,辛落塵看不見,我也無心跟著他們擠,早早便帶他站到橋上,這裡站得高,隱約能看到搭的戲臺。
我買了一串糖葫蘆,結果甜得我牙齒要掉。
「太甜了,不好吃。」
「我嘗嘗。」辛落塵說完,便撈過我的手,把我吃了一半的那顆含進嘴裡。
我看著莫名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吃我吃剩的,你就不嫌……」
「不嫌,很甜。」
「……」
我靠在橋邊,任晚風輕輕往臉上吹。
「忘塵。」
「嗯。」
「為何喜歡我?」
可能是被問住了,他想了會才開口。
「自我有意識以來,你便在我身邊,精心照料我。
「我雖記不得往事,心裡卻一直念著要護一個人。」
聽到這裡,我心裡一抽,微微嘗到一絲酸楚。
「若我說這個人,不是我呢?」
我站在夜裡,靜靜與他空洞的眼對望,妄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表情。
可他面色平平,繼續說道。
「後來與你相處一段時日之後,我發現你有些缺心眼。
「你從不會對我抱怨,也見不得別人說我不好,似乎照顧我,對我好,是理所當然。
「可你明明說,我們沒有關系。
「你勤奮,一個人能擔起很多東西,有時候又丟三落四,時常找不到東西,讓人擔心。
「我並非覺得自己是一個懼怕孤獨的人。但後來每次你不在,我都感覺寂寞難忍。
「我雖然沒有記憶,但心裡的感覺告訴我,以前從未有人如此待我。
「你未曾提過我的從前,但也無妨,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
「因為好像沒有什麼事,比此時你在我身邊,能更讓我開心。
「我隻要你,便足矣。」
隨著兩聲尖銳的聲響,兩粒種子從戲臺上升起,在黑暗中砸向天空,隨即暈染開來。
我看著辛落塵被熒光照亮的臉,眼眶被風刮得微酸。
原來被人在意,是這種感覺。
可是這一切都太短了,我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親情,愛情,都注定隻是曇花一現。
太短了。
煙花伴著人群的響動愈演愈烈,想必這就是今天的重頭戲。
高中傍晚,大家看到火燒雲,會一同擠到陽臺,拿出相機拍照。
而我埋著頭,解著難解的數學題。
大學跨年,宿舍裡組織去看煙花。
而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刷著無聊的視頻。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這些東西不感冒。
但如今卻覺得,今晚的煙花,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便好了。
「可惜,這幅美景,你看不到了。」我說。
「願日後有機會,再一起看。」他回道,「比起看煙花,我更想記住你的樣子。」
我苦笑一聲,低聲道:「我不好看。」
他微涼的指尖落在我的眉眼,再慢慢往下移,鼻尖,嘴唇。
「那又如何?」
我抓住他的大手,用臉蹭了蹭他的掌心。任憑淚就這樣流下來。
「我們成親吧。」
……
不遠處的河面上三五成群地漂著繽紛的花燈,其中一個粉色的小花燈逐漸漂離燈群。
上面的字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帶著虔誠與祝福。
「願辛落塵遠離紛爭,歲歲平安。」
15
這婚結得倉促,沒有別人,到場的隻有老頭和大寶。
就當這樁婚事的見證人。
我的臉埋在蓋頭下,和辛落塵拜了天地。
胸腹的疼痛不斷襲來,我在腦海裡向系統拼命懇求,再等會兒,不要現在。
它嘆了口氣:「怕隻能熬到凌晨。」
我哭著抱住老頭,叫他保重身體,叮囑大寶要好好念書。
老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還是輕輕拍拍我的背:「得了得了,都嫁人的人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大寶也道:「黎黎姐姐別哭了,又不是真出嫁,不回來了,日後天天見呢。」
……
收拾好後,辛落塵把我抱坐在床邊,安撫我的情緒。
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無力地靠在他胸前。
他看出我不對勁,輕聲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可能是太累了。」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那今日我們早點歇息。」
我躺在床上,緊緊抱著他,像抱著下一秒就要失去的寶物。
「相公。」
聽聞,他身體明顯一顫,然後輕聲應道:「我在。」
「倘若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答應我,盡量遠離是非紛爭,好好愛惜自己。」
他抱著我的力度緊了緊:「說好了,我們一直在一起。」
「你答應我。」我應道。
「……嗯。」
我不知道恢復記憶的他,還會不會把我記在心上。
他還有幾百上千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我在他生命裡佔的這點時間,如此看來是多麼微不足道。
但,至少此時的辛落塵,是願意把我的話放心上的。
倘若明日醒來,發現我的身體已經發涼,他又會是什麼反應。
無妨,比上一世要好些,少了壯志不酬的打擊,也少了百箭穿心之痛。
僅僅一個我,自然是疼不了多久的。
沒事,賺了。
他的呼吸聲慢慢變得均勻起來。我忍著身體的痛苦,抬起頭留戀地再看了一眼他的臉。
我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直到手心接到從口中湧出的一片滾燙。
他還是察覺到不對,醒了過來,連忙伸手向我探來。著急地喚我。
可我什麼也聽不到,視線逐漸模糊。
也無法對他說別難過。
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在我S後第二日,天界的石鍾長鳴不止。
人人都知,九重天上,多了一位上神。
16
「阿離,師兄說師父和殿下他們今天凱旋,這會兒人快到北天門了。」
小紫對我說這句話時,我正躺在榻子上,百無聊賴地翻著藥神老頭诓我背的藥書。
我蹭一下坐起,穿衣穿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同之前那副懶散樣,簡直判若兩人。
小紫扶額:「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反應。」
還沒等她說完,我人就已經彈出幾米遠。
邊跑邊嚷:「快快快。」
北天門此時已經圍滿眾多小仙,中間留出一條寬敞的大道,還有幾位上神站在大道中央,他們都在翹首迎接戰歸的英雄。
我自覺擠入聖醫閣那一派人裡,艱難地踮起腳。
「第一次徵戰那麼久,得虧是把蠻離那一派收服了。」
「我聽從前線撤回來的師兄說,戰況特別慘烈,師父他老人家幾日幾夜沒合眼了。」
「太子殿下都親自出徵了,戰況能不激烈嗎。」
「還有戰神,身上負傷,還堅持鎮守前線。」
小紫終於氣喘籲籲地追上我:「阿離,你跑得也太快了,累S我了。」
聞言,閣裡幾個人紛紛向我看來,眼神裡充滿鄙夷。不過我沒放在心上,隻聽到一聲清脆的鍾響,北天門的大石門被緩緩打開。
大家自覺地安靜下來,而我拼命踮腳,目光開始四處搜尋。
能隱隱看到一行人從北天門從外走了進來,伴著北天之外逐漸蔓延進來的強光,氣勢磅礴。
還能聽到戰靴觸碰地面的嗒嗒聲,嚴肅且莊重。
幾位上神之中,穿著一抹粉衣的林清霜,在看到從那裡走出來的人之後,紅著眼眶,急切地跑著迎上去。
那抹身影在金光映照下,倉促卻不失美感。
人群中不知誰傳出一聲歡呼,隨即大家都沸騰起來,用最虔誠的聲音迎接凱旋的英雄。
我腳都要踮酸了,被擠得險些沒站穩。
最終目光終於在一個地方鎖定。我懸著的心沉了下來,長舒一口氣。
辛落塵梳著精練飄逸的高馬尾,一身戰甲還沒來得及換,眼神退去了從前的迷蒙,多了一股堅定與銳利。現在的他,被敬仰與愛戴簇擁。
最重要的是。
他這次也是平安凱旋。
17
藥神還要去給辛落塵治傷。
而我此時正抱著藥神老頭的小腿不撒手:「哎呀師父,就讓我跟去看看吧。」
「看甚?你給我撒開。」藥神試圖踹了兩腳,卻沒成功把我這個狗皮膏藥踹開。
「行,去去去去,你撒開。」
「說話算話!」我邊回邊連忙拎起一旁的藥箱,像咬著牽引繩的狗狗,「走吧。」
「你呀你。」藥神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呀你~」系統學著藥神的語氣在我腦海裡裝腔拿調。
我沒理它。
我跟在藥神身後,如往常一樣走進那片院裡。
「3——」
「2——」
「1。」
系統懶散地在我腦子裡開始倒數,而我不失所望地在它數到「1」時,站在那棵大桃樹前。
藥神熟練地從我手裡接過藥箱,一個人走進裡屋。
「我真搞不懂。」系統說。
「這話你重復很多遍了。」我靠著樹坐下,邊心想這樹又長高了。
「你喜歡就喜歡吧,明著喜歡啊,你去告訴他啊!但你玩什麼暗戀?到現在人家怕是連你臉都不識得。
「都多少年了,進度條也不見漲的。
「你保佑它別再減就行,至於再漲,你別想了。」
「再減就是負值了。」系統哀號,「無情的男人!一夜之間好感度直接清空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那年我假S,辛落塵為我殉情,飛升上神。
系統曾說,他對我好感度遲遲不滿格的原因,興許是因為他處於一個失憶的狀態,而我需要攻略的,是一個全面的他。
我咬咬牙,用那五十好感度對應的積分,換了個最廉價的無痛假S,助他歷劫。
事後,系統規劃著用剩下的積分給我在天界混個小仙子的名頭當當,還一本正經地道:「你信我,你倆都這樣了,你就負責認真攻略,保證拿捏他。」
我;「……你哪來的自信?」
我自然是沒這個自信的。對於他來說,我隻是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劫。還害他無故瞎了眼。
既然是劫,那便沒什麼好留戀的。
我早已不把他當所謂的攻略對象,而當他是一個心思細膩,有血有肉,會悲會喜的普通人。
在好感條一夜之間清為零時,我是完全不意外的。
但是心裡的酸楚,也是無法否定的。
因為那個真真切切說過喜歡我,要待我好,心裡隻有我一人的辛落塵,消失了。
後來我聽了系統的忠告,用剩下的積分成了仙界的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