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看了許久,最後看不見了,才想起來忘記問庚禮何時才能回來。


庚禮走後,院裡一下沒了生氣。


 


李叔不想做飯,彩雲不想打掃屋子,小圈子也不想唱戲了,小桃看起來也很難過。


 


想到夜間庚禮交代我即使他不在家,也要帶著大家過個好年,這是將軍夫人的責任。


 


我既然答應他了,就不會食言。


 


我便張羅著大家一起布置院裡,彩雲和小桃的手一樣巧,編了許多平安結掛在樹上。


 


每棵樹都變得紅彤彤的,我們還掛了許多紅燈籠,貼了窗花,看起來喜慶極了。


 


除夕那天,李叔拿出了大火腿給大家燉了一大鍋湯,還炒了許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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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家一起守歲,每個人都很開心。


 


等庚禮回來了,我便要同他說院裡被我們布置得多好看,大家都很開心。


 


我想我有好好地帶他們過一個好年。


 


庚禮一定會誇我能幹的。


 


過了除夕,我總覺得身上不太利索,連吃飯都沒了胃口。


 


小桃給我請來了大夫。


 


大夫給我把脈時一會皺眉,一會捋著他那長長的胡子,一會又是閉眼沉思。


 


看得我可擔心了。


 


「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


 


我有些迷糊,呆呆地望向小桃。


 


小桃笑著說:「夫人的肚子裡有小寶寶啦。」


 


大夫走了我還是不敢相信,覺得可神奇了,我那麼小的肚子裡怎能裝著一個寶寶呢。


 


「小桃小桃,會不會是大夫診錯啦?」


 


「不會的,夫人,這是府裡的老人了,從前跟著將軍打仗的,錯不了」


 


我們叫來了李叔他們,他們每個人都很高興,說要把這件好事告訴將軍。


 


我們便讓小圈子寫了信,差人給送了過去。


 


團團從小貓長成了大貓,我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懷小寶寶真是太辛苦了,我每日都不想吃飯,李叔就變著法地給我做吃的。


 


可夜裡我一會想吃鹹的,一會想吃甜的,可把小桃折騰壞啦。


 


小桃總是笑著說小寶寶這麼能折騰,一定是個小將軍。


 


小將軍多好啊,以後便能和庚禮一樣讓百姓快樂。


 


來年開春時,我終於收到了庚禮的信。


 


6.


 


庚禮的信很短,隻有幾個字,小圈子說那是「等我回來」。


 


那幾個字寫的很匆忙。


 


我想,他一定有許多話同我說,但是回家應該是庚禮現在最大的願望吧。


 


好在我有小桃她們陪著,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她們每個人都開心極了,團團也不亂跑了,每日就與我在院中曬太陽。


 


我走哪它便跟到哪,緊緊地挨著我。


 


小桃和彩雲給小寶寶準備了虎頭帽,說可以闢除災邪,保佑他健康平安。


 


我總是想著,若是個男孩子,便要如他父親般讓百姓安康。


 


若是個女孩,快樂些就好了。


 


隨著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們眼看著比我還緊張,我吃飯皺個眉他們都能嚇一跳。


 


真好啊,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喜歡這個寶寶,期待著他的到來。


 


可是我左等右等卻等不到庚禮的第二封信。


 


小桃總是念著為什麼將軍還不回來,我也很想讓庚禮回來。


 


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我隻能等他。


 


寶寶出生時我可疼了,我向來是最怕疼的。


 


但是我看著旁邊的小桃和彩雲哭紅的眼睛,我就沒那麼疼了。


 


我想這庚禮還在等我,我就也不怕了。


 


我的傻小桃啊,我生了一夜,她便哭了一夜,哭得嗓子都啞了。


 


一邊哭一邊讓我抓住她的手,免得掐疼自己。


 


小寶寶生出來時她又是哭又是笑,果真如她所說,是個小將軍。


 


小桃說剛出生的孩子還沒長開醜醜的,我卻不這麼覺得。


 


眉眼間像極了庚禮,以後一定和庚禮一樣是個俏郎君。


 


庚禮遲遲沒有音訊,我們便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時澤。


 


這個名字是小圈子提出來的,他說他學戲時師傅總念著一句話。


 


意思大抵是瑞象降至,災禍退散。


 


我也覺得是個好名字,便又讓小圈子寫了封家書給庚禮。


 


我的時澤一定會平平安安,一世無憂。


 


小時澤很淘氣,他夜裡總是不願好好睡覺,鬧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白天也很鬧騰,總是不肯停歇,隻有人抱著他到處走才能安生些。


 


但他一看見人就咯咯咯地笑,讓人看了心都要化了,因此我們誰也拿他沒轍。


 


好在庚禮終於有了來信。


 


這次的信有很多,他寫了好幾頁紙。


 


他說他在邊塞看到一株花很漂亮,可惜不能帶回來,便給我做了幅畫。


 


他也覺得時澤是個好名字,等回去了要好好獎勵小圈子。


 


他講了許多許多,講他如何想念家裡,如何擔憂我。


 


可是他仍是未說何時歸家。


 


李叔說戰場上很可怕,稍不留神就沒了命,我隻盼庚禮能夠平安回來。


 


後來我們給他回了信。


 


同他說院裡的楓葉紅了,時澤長大了些但依舊很淘氣,家中每個人都很安好,無需擔心。


 


春去秋來,小時澤一下就長大了。


 


從他學會走路開始是更加鬧騰了,他總是去抓團團的毛,團團被他鬧得到處躲竄。


 


犯了錯事時,我想要兇他兩句。


 


他便同個人精似的抱住我的腿,我看著當真是什麼脾氣也沒有了。


 


庚禮扎的秋千他最是喜歡,總是讓我把他搖得高高的。


 


等他會說話時,便整日跟在我後面一口一個娘親。


 


小桃說這一點大抵是隨了我,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小時候長得像庚禮,可長開了李叔他們都說還是像我多一些。


 


我有時候看著也這麼覺得,時澤安靜坐著的時候看著像個小女娃似的。


 


可你若當著他的面誇他漂亮,他便要同你惱,這脾氣也不知是隨了誰。


 


時澤三歲時庚禮終於要回來了,全城的百姓都在歡呼,誇贊庚禮是位好將軍。


 


我帶著時澤在城牆上從早上等到了下午,終於等回了庚禮。


 


我的庚禮啊,看著蒼老了許多,不過幾年,連鬢邊都泛白了。


 


他緊緊地抱著我許久不願撒手,他的肩膀與以往一樣,可手上卻多了許多繭子。


 


我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庚禮是受了多少苦才平安地回來了。


 


時澤從未見過他卻也不怕他,被庚禮抱起來也不掙扎。


 


庚禮逗他:「時澤啊,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小時澤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開心地說:「你是我爹。」


 


「你怎麼知道的呀?」


 


小時澤就大聲回答:「我娘親說了,我爹是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


 


這話弄得庚禮笑個不停,抱著他一路不肯撒手。


 


庚禮去宮裡述職,我們便在將軍府等他回來。


 


時澤總是纏著我問他爹去哪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隻能說快了,快了,莫著急。


 


庚禮回來後比以往更喜歡黏著我,非要拉著我去散步。


 


時澤看了也要跟著去,磨不過他,庚禮就一手抱著他,一手牽著我繞著將軍府散步。


 


我們每個人都有好多話說,我想若是每日都能這樣,那可就太好了。


 


夜裡,庚禮抱著我也不說話,抱久了庚禮的眼眶都有些泛紅了。


 


「小桃說你生時澤的時候,差點就撐不住了,我卻沒能陪著你。」


 


說到後來,庚禮是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便捧起他的臉,仔細地看著。


 


他的臉不像出發前那樣,不僅黑了,還有許多細小的紋路。


 


「我隻盼你平安回來就好。」


 


他嘆了口氣,將我抱得愈發緊了。


 


7.


 


我們的日子像是又回到了剛認識那會,聖上許庚禮休養半個月.


 


他每日無所事事,就開始倒騰家裡。


 


今日,他嫌院裡的花顏色太雜,全給換了素淨些的。


 


明日,他又覺得之前扎的秋千不好看了,又重新扎了兩個。


 


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是我的,小的是時澤的。


 


我看著他告訴小時澤不要同我搶秋千時,小時澤不滿意地嘟著嘴。


 


大有一副不再理庚禮的架勢。


 


庚禮無奈,就給他扎了個小秋千,時澤這才開心,親昵地摟著庚禮的脖子。


 


回來後,庚禮格外喜歡去散步,不過比之前要多了個時澤。


 


我們從院裡散到院外,又出了將軍府,散到河邊。


 


可是庚禮總是覺得不夠,總是拉著我們多走些路。


 


他說,打仗時很少有這樣安寧的日子。


 


散步時,他總扣著我的手,也不嫌熱。


 


時澤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旺盛些,總是玩到很晚才讓我們回去。


 


傍晚的河邊很安靜,幾乎看不到什麼人,我總是貪心地想要是永遠都這樣就好了。


 


大抵是上天覺得我太貪心了,不知怎的,庚禮的舊傷復發。


 


他每日都在昏睡,總是高燒不退。


 


好不容易清醒些的時候,便拉著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著。


 


真切地同我說不要擔心。


 


府裡的老軍醫治不好庚禮的病,連宮裡來的御醫也沒法子。


 


我幫不上忙,隻能日夜守在庚禮旁邊,祈禱著老天爺不要帶走我的庚禮。


 


御醫說他開的藥方沒法治好庚禮,隻能這麼吊著。


 


我每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庚禮越來越瘦削,臉上沒了神採,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碎了。


 


一日,小桃興奮地跑進來同我說,城裡來了個雲遊的神醫,醫術十分高超。


 


我一聽庚禮有救了,我便急急地帶著小桃上門拜訪。


 


那位神醫沒有見我們,旁人說這位神醫從不給達官顯貴看病,隻給老百姓看病。


 


我不敢放棄這個希望,他一日不見我,我便等一日。


 


他看診時,我便站在不遠處等他。


 


他若收攤走了,我便在門外等他,一字一句地同他說庚禮傷得多嚴重。


 


我每日等到深夜才敢離去,清晨又起個大早去等他。


 


他依舊不同我說話,旁人都勸我離開。


 


我怎麼可能忍心讓我的庚禮一個人受那麼大苦呢。


 


第七日時,神醫終於同我說話了。


 


他問我的夫君是何人,我便同他說我的夫君是護國將軍,是個好人。


 


他沉默了許久,才答應了給庚禮看病。


 


他說庚禮是個好將軍,為百姓好的人不該就這麼S去。


 


但是不給達官顯貴看病這是他的規矩,不能破。


 


他便要求我一個人徒步將庚禮背到診所來。


 


小桃聽了又急又氣,眼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她想替我背著庚禮過去,我擦去她眼角的淚。


 


「傻小桃,這是我答應好的,不能弄虛作假。」


 


將軍府在城東,診所在城西,天蒙蒙亮我便背著庚禮出發了。


 


李叔幫我做了帶子,將庚禮拴在我身上,又給我找來了根拐杖,這才讓我輕松些。


 


我背著庚禮走得不快,可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我怕去晚了,神醫就反悔了。


 


還未入秋,太陽有些毒,曬得我口幹舌燥。


 


我小抿了口小桃給我準備的水,便繼續趕路。


 


我從未覺得城東到城西竟有這麼遠的路。


 


遠到我的腳被磨出了水泡,手腕也被帶子磨紅了,手掌更是早已被蹭掉了皮。


 


我便在心裡想著庚禮好起來時的模樣。


 


他會攬著我一起看天上的星星,散步時會小心地擦去我臉上的汗珠。


 


吃飯時又要勸我多吃些。這樣想著我便能多走幾步路。


 


到了診所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神醫給庚禮把了好久的脈,最後寫了一大堆藥。


 


他說這服藥下去,庚禮今晚若是能醒來,便會沒什麼大礙。


 


若是不能醒來,他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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