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浔去上朝,顧不得後宮,


就算他知道我罰他的心上人,那又如何?


 


我是他皇姐,他不敢怎樣。


 


暴雨如霧狂下,宮內視野小,宮牆高,


 


景翩翩紅著眼眶,跪在殿前。


 


婢女拿著傘出去時,景翩翩撇了她一眼,


 


“既然元妃不領情,就別給她撐傘了。”


 


不到片刻,景翩翩全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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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雨停,雲浔也差不多下朝,


 


我封了消息,讓人帶景翩翩去偏殿沐浴更衣。


 


雲浔趕來時,身後還跟著謝淮。


 


“喲,皇弟還帶了攝政王來興師問罪麼?”


 


我倚在美人塌,臉色駭人。


 


景翩翩掀開簾子從房裡走出來,看到雲浔時,委屈般擠出一滴淚,


 


我冷笑,這招真管用,我也使過,


 


從前還是父皇的公主時,我總這般裝。


 


雲浔與我一母同胞,從前能看出來,如今也能。


 


“皇姐,翩翩無罪。”


 


雲浔心疼,摟過景翩翩丟下一句便走。


 


我勾唇,謝淮長身站立一處,


 


“你看到沒?這便是我的好弟弟。”


 


謝淮抿一抿嘴角,憋笑:“你教出來的。”


 


他走近,捧起我的臉,凝視著我的雙眼,


 


“別生氣了,我給你帶了吃的。”


 


這眼神,我似是回到了從前。


 


“熙春閣的蜜桃煎,知道你愛吃這個。”


 


他向嬤嬤打聽,吩咐人去給我買的一份,


 


“長公主?”他瞄了一眼還有些怒意的我,“吃點甜的。”


 


我抬眼看他,視線下移又看了眼蜜桃煎,


 


“你如此好心?”


 


我疑惑,語氣冷淡,臉上沒有表情。


 


僵持片刻,我總歸吃了一塊。


 


他問:“甜嗎?”


 


我答:“不甜。”


 


9.


 


我讓他陪我去紅樓,喝酒解乏。


 


汴京桃花釀,春梅酒,梨花落,都極好喝。


 


這個季節梅花盛開,不比開春的春梅酒差,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竟有些醉意。


 


謝淮酒量很好,有他在,我放心醉去也無事,


 


那年除夕之夜,紅樓之情,謝淮記得。


 


我半醉半醒間,還聽到他問我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癱在飯桌,怒罵他蠢,我看到謝淮皺著眉頭,一臉不悅。


 


又想到他真誠的眼眸,灼傷著我的心。


 


逃竄般想離去,迷迷糊糊走到門口,一步磕幾下,


 


可能因為喝了酒的原由,我並感受不到疼。


 


“我送你回去。”


 


搖著搖著便墜到他懷裡,他抱起我,淚水滴在我的臉上。


 


我口有些渴,吧唧嘴,隻聽到有人在耳邊罵我。


 


謝淮把我送回宮中時,我已在路上睡了一覺醒來,


 


房內搖曳著燭火,我聽到他吩咐下人給我煮醒酒湯。


 


“我記得桃花釀適合女子喝,沒那麼烈,是不是有人給我下藥了?謝淮!我命令你去查!誰要謀害我!”


 


人一喝醉就容易說胡話。


 


“看看你自己,臉紅似猴屁股。”


 


謝淮拿起銅鏡,照著我。


 


“本公主也是你能打趣的?”


 


銅鏡中的我,嫣紅浮上臉頰,看著看著我就覺得,這屋子裡有好多小兔子。


 


我抱起來一隻,仔細一看是謝淮的手,再抱一隻又是一個茶壺。


 


“你喝醉了快回床上去!”


 


我還想再抱一隻,可謝淮直直摟起我的腰,把我抱上床,


 


“兔子…”


 


迷迷糊糊,我看著謝淮變成了一隻大兔子,


 


他的毛軟軟的,我從床上坐起來,把大兔子抱在懷裡,


 


他瞳孔猛地一下縮緊,雙手撐著床,怕倒下來壓痛我。


 


“雲京華!”


 


剎那間,好想有什麼觸碰上我的嘴。


 


我的所有注意力全落在嘴上,腦中一片空白,


 


窗戶沒關緊,風把燭火吹滅。


 


我抱著他,把腿夾在他的腰間,


 


謝淮問:“你是不是裝醉?”


 


我搖搖頭。


 


謝淮慢慢傾下身,他的唇落上,好軟。


 


心跳在那一霎那都停止了,


 


我的頭更暈,昏昏沉沉,朦朦朧朧…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這裡溪流潺潺,田間還有人勞作,


 


有人一直從背後推我,想讓我打開田間院子的門。


 


可我一推開門,便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四處黑漆漆,一束光照下來,那是謝淮。


 


他身中數箭,倒地吐血。


 


我立刻跑過去,讓謝淮趕快逃,


 


這裡都是騙局,我利用他,讓他不要相信我,


 


可他卻甩開我的手,他說如果他走,便沒人護我,


 


我不需要他護我,


 


可他很早很早便愛上我了,


 


紅樓屋頂的諾言,他說他記得,


 


他坐上攝政王的位子,甘心被人利用,也甘心保護我。


 


目光灼熱,愛意濃溢,


 


我不敢面對,也不知該如何面對。


 


荒草的邊境,被賀燼侮辱,


 


他騎馬而來,那是唯一一次沒有護好我。


 


心被凌遲,千刀萬剐。


 


對不起。


 


他想抱著我,但他觸碰我的那一霎那,夢卻醒了。


 


我猛地驚醒,坐起身大口喘著粗氣,


 


眼眶泛著淚,額角是細細密密的汗,手不斷發抖。


 


等緩了好久,我才回過神,發覺天色早已亮起。


 


婢女端著湯藥,走進來時,我翻身起床,覺得膝蓋疼的緊。


 


“這是什麼?”我往後避。


 


“昨日您喝了酒傷身,這湯藥是攝政王送來的。”


 


攝政王?


 


我皺眉。


 


“他沒醉?”


 


“奴婢不知。”


 


婢女把湯藥吹了吹欲要喂我,我煩躁得伸手打翻,


 


藥濺上床塌,難聞的藥味蔓延至殿中,婢女們齊齊跪了一地。


 


10.


 


近日暴雨連綿不斷,南方發了大水,淹沒幾座城池。


 


我用完早膳,早早坐在宮裡等雲浔下朝而來。


 


庭院深深,我坐在涼亭中品茶,


 


遠處秋千沾湿了水,灑掃宮女擦淨時,雲浔剛踏進門。


 


“來了?”


 


雲浔坐在我身側,宮女添了壺新茶。


 


“嘗嘗。”我把茶壺推至他面前,“母妃最愛喝的碧玉檀香。”


 


“阿姐。”


 


雲浔抬手,屏退眾人。


 


“景將軍英勇,我想在他S後把其事跡載入史冊。”


 


“這是自然。”我點頭。


 


“他權勢太大,又遲遲不肯交出兵符,此次安排他前去治水,犧牲也怪不得我們兄妹二人。”


 


鎮國將軍,景嶽。


 


鎮守邊關餘年,年初才進京復命。


 


雲浔獨寵景翩翩,是因為背後有景嶽。


 


景將軍功高蓋主,景翩翩在後宮橫行霸道,


 


景家,斷不可留。


 


“元妃我來處理,皇弟就別管了。”


 


“阿姐,翩翩她…”


 


雲浔眼角微抽,欲想為景翩翩求情。


 


“你如此寵愛元妃,雖是計謀,可,後宮之中,眾妃紛紛,早已不滿。”


 


我輕輕皺眉,“母妃離世時說了什麼,你都忘了?”


 


我把杯中的舊茶倒掉,添完新茶後,茶壺對準雲浔。


 


“皇弟,不可心軟。”


 


元妃隻要活一天,她那張臉便會再次讓雲浔愛上。


 


到時復寵,一切皆是白忙活。


 


留著就是個禍害,S了倒一了百了。


 


景將軍前往南方的第二天早朝,有老臣參了景翩翩一本。


 


原因是,蠱惑聖心。


 


皇後早早趕到我宮裡請安,還帶了白玉香盒送我。


 


她是個聰明人,應是猜到此事是我撺掇的,


 


而這幫我之人,自然便是使計的謝淮。


 


我捻起一顆葡萄塞嘴裡,


 


看著那四個“蠱惑聖心”的大字,心底暗笑。


 


謝淮動作就是快,


 


這在一旁煽風點火的事,還是他來做得好。


 


“景翩翩這人,本公主來處理,皇後隻管母儀天下,未來必有你享不盡的榮華。”


 


我怕皇後親自動手,和雲浔起了間隙。


 


惡人,我從小到大都在做。


 


我命人把景翩翩禁足在長秋宮,


 


再派人不間斷把守,任何人也不許見,包括雲浔。


 


皇後感謝我,說了一大堆話。


 


我是下午收到的前朝消息,景將軍已然猜到這是個圈套。


 


眼看著,七月過了一半,入秋前一切應該結束。


 


雲浔和我的配合,向來天衣無縫,


 


也許這就是雙生子的默契。


 


景將軍如我們想的一般,得知元妃遭罪,在南方有些動作。


 


乘小亂,謝淮與一眾朝臣參了他起兵逆反的莫須有罪名。


 


一錘敲定。


 


天子要你亡,你不得不亡。


 


而長秋宮的元妃,景翩翩。


 


我親自端了鳩毒,送她一程。


 


也算是了卻,這些年她侍奉雲浔的恩情。


 


“雲浔不敢來見我?”


 


她引下那杯毒酒,恨似般看著我,


 


她說與雲浔這幾年的情愛如夢一場。


 


她說她如今的下場,將來會一一報復在我身上。


 


我不怕。


 


大殿之中,我隻留下這句話。


 


外頭刮起一陣大風,涼意襲上,秋天來了。


 


景翩翩血湧得很快,疼痛難忍,


 


紅顏薄命,帝王無情。


 


她眼底的淚水化為鮮血,用盡最後一絲力,打翻桌案的琉璃盞。


 


那是早些年時,雲浔送給她的。


 


11.


 


“阿姐,你還是沒能放過她。”


 


階上的桂花冒枝,夜色晦暗。


 


身後雲浔的語氣,比秋意更寒。


 


他說,阿姐,你要記住你說的這些話。


 


彼時我還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九月末的賽馬會,我遭遇了暗S。


 


嚴格來說對方不是來S我,是來S謝淮的。


 


謝淮得空,陪我一起在圍場訓練。


 


我上了謝淮的馬駒,與他同騎。


 


可那馬駒不知為何發了狂,直奔北邊的小樹林裡去。


 


林中早已設有的埋伏,黑衣刺客藏匿其中。


 


暗箭射出,馬兒驚亂,


 


謝淮身手矯健,一路護著我躲避。


 


忽地,趁其不備,弓箭直射向謝淮,


 


他不能有事。


 


我使力揮開,卻被馬兒甩下身,


 


樹枝折斷,直直插進我右肩。


 


我試圖用手撐著站起來,卻疼的發抖。


 


謝淮眸中怒火,飛奔下馬時被箭擦傷,他卻像是沒有感覺,


 


刺客見我受傷,人群連連撤回離開。


 


我的血一股股湧,樹枝插得不深,但是生疼。


 


後來隻記得,謝淮抱著我,嘴裡嚷著話。


 


我醒來都不知道是幾天後了。


 


太醫要求我不能劇烈運動,不能吃辛辣,不能受涼,


 


我在宮中養病的時日,派各方人調查刺客是何人。


 


傳來的消息,皆是北域餘孽。


 


太蹊蹺了。


 


我躺在床榻沉思,見輕紗飄動。


 


“痛嗎?”


 


謝淮悄無聲息進來,我一驚。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開口時,我才發覺屏風處有個人。


 


“想何事如此入迷?”


 


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紗布,搖頭反問,“你痛嗎?”


 


“不痛。”


 


謝淮一徵,靠近我時,揉了揉腦袋。


 


“放肆!”我錯開身子。


 


“幫你塗點藥。”謝淮拿起祛疤霜。


 


我揚起眉毛,傷口在右肩,我毫不猶豫半解衣衫,連帶著整個肉身都能看到。


 


傷疤落在謝淮心裡,他眼眸微顫。


 


“若你不揮手替我擋箭,便不會摔下馬。”


 


謝淮一邊說,一邊在用指腹抹著藥霜。


 


他身上獨特的味道,每每聞到都覺得安心,


 


我閉著眼睛,房間裡安靜的過分,


 


待藥塗好,他才開口。


 


“雲京華,救人不是你的風格。”


 


我緩緩睜眼,湊到他臉前。


 


“那什麼是我的風格?”


 


距離很近,隻要再探一寸便會親上。


 


毫無疑問,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蜻蜓點水,又把嘴唇移遠。


 


“京華,下次別救我了。”


 


不會有下次。


 


我帶些惱意,伸手一推。


 


“這麼大的脾氣?”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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