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紀霖星還是走了。
很猝不及防。
他最後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發絲凌亂,氣喘籲籲,和我約定要一起考A大。
我答應了他。
從此再也沒有過紀霖星的消息。
直到高考結束後,填寫志願,原本成績不錯,可以進清北的我義無反顧的填了A大。
我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拿出紀霖星偷偷塞給我聯系方式,那個號碼,卻始終打不通。
05.
Advertisement
我還是決定去買回家的票。
臨近過節,火車站很擁擠,人聲鼎沸,但看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對回家的期盼,我忽然就沒那麼難受了。
紀霖星的視頻電話忽然打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接聽。
隻不過將視頻切到了語音。
我不想他看到我紅腫的眼,給他帶來困擾。
紀霖星對我不開攝像頭很不滿。
“怎麼切語音了?”他說。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靜點。
“有事?”
“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你東西落車上了。”
紀霖星說著,拍了一張戒指的照片給我。
很貴,寶格麗。
以我的工資肯定是買不起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是我和紀霖星剛在一起沒多久,他出差買給我的。
雖然沒有鑽,送戒指的時候紀霖星也沒說過什麼,但我很珍惜。
我總覺得,像戒指這麼有特殊意義的東西,總不能隨便亂送。
紀霖星會送我,就說明我們之間還是有可能的。
可現在。
一切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丟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說。
電話那頭的紀霖星卻有一瞬的沉默,好半天之後才從嘴裡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他還是那麼惜字如金,我卻落荒而逃,匆匆掛斷了電話。
搶票的隊伍還很長,一個年輕女生站不住,她男朋友立刻把行李箱放倒讓她坐在上面休息。
看著他們臉上幸福的笑,我忽然就想到了我剛考到A大那一年。
那年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就憑著一腔熱血和當年的承諾來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報完名的第一天,我就迫不及待的去學校打聽有沒有一個叫“紀霖星”的新生。
學長學姐看我的眼神很古怪,說他們學校沒有叫紀霖星的學生,倒是校董的女兒有個叫紀霖星的男朋友。
我才知道,紀霖星早就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離開我們那個小地方後,他被自己的母親帶到了A市的家,繼父很有錢,是當地有名的地產大亨,他可以滿足紀霖星一切的物質需求。
就連曾經讓紀霖星望其項背的航模大賽,他繼父一句話,就能讓紀霖星無痛進入總決賽。
紀霖星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好日子也不是時常有,十八歲那年,繼父拿來一紙合同讓紀霖星籤字,沒有任何防備心的紀霖星籤了。
但那是一份債務合同,十八歲的紀霖星鋃鐺入獄,背負千萬債務,而他母親連區區幾千的保釋費都不願意出。
紀霖星坐了三年牢,出來後的他靠著自己的雙手努力攢下第一桶金,然後乘著風口,越幹越大。
經歷過至親背叛的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強悍,狡詐,紙醉金迷。
和我記憶裡那個果敢堅韌的少年相悖而馳。
06.
等火車開的時候,我打算去對街的位置吃碗面。
好巧不巧遇到了紀霖星和寧雪。
我來的太晚,隻見過寧雪的照片,她真人遠要比照片好看多了,一頭海藻般的瀑布長發,肌膚勝雪,往那一站就是白月光的模樣。
看到紀霖星,我下意識的想要避開,沒想到寧雪卻拉著他快步到了我面前。
“你就是陳瑤吧?我聽阿霖提起過你。”
“阿霖,你真不夠意思,陳瑤在你身邊照顧你這麼多年,我說請她出來吃頓飯你都不肯,你再這樣,以後可沒人和你做朋友了。”
“我叫了她,是她自己不肯來。”紀霖星光明正大的撒謊。
寧雪也扯著我的衣袖不讓我走。
“既然撞到了,那就別走了,一起吃頓飯吧。”
我下意識的看像對面的紀霖星,他雙手插兜,眼裡滿滿都是寧雪,開口對我說。
“既然寧雪說了,那就一起吃頓飯吧。”
我以為隻是隨便的一頓便飯而已。
沒想到卻是寧雪的接風宴。
一進包廂,滿滿一桌都是我們的大學同學。
大家對著寧雪的到來歡呼雀躍,有人張開雙臂歡迎她。
“寧大小姐可算是回國了,你都不知道這些年你不在,都沒人管管紀總。”
“就是,夜夜笙歌,我們都看不去了!”
“說什麼呢?紀總那是為情所傷,寧大小姐,你走這些年,紀總可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
“是嗎?”寧雪笑著望向身側的紀霖星,見他不否認,又順帶著看向身後的我。
眼神裡夾雜的情緒很復雜,有嘲笑,有得意,更多的是……鄙夷。
我忽然就覺得自己像隻躲在陰暗中的老鼠,不想和這樣的熱鬧格格不入,伸手握住旁邊的包廂門準備溜走,寧雪卻將我推到了眾人面前。
“我可不信,你們就會哄我開心。”
“阿霖這麼優秀,這些年身邊就沒個女人?我聽說陳瑤和他關系很不錯,大學畢業的時候找不到工作,還是阿霖把他安排進了公司做貼身秘書,剛畢業就有好幾萬的月薪了。”
“是不是啊,阿霖?”
寧雪的話火藥味十足,特意咬重了貼身秘書四個字,擺明了就是要紀霖星當著所有人的面做出解釋。
紀霖星也不曾讓她失望,攔著她的腰開口。
“你誤會了,我隻當陳瑤是妹妹。”
妹妹。
我被這兩個字燙的心頭微顫,其他人看向我的眼神也或鄙夷或嘲弄。
我跟了紀霖星七年。
這七年,我們形影不離,不管紀霖星去哪都要帶著我。
有時候來了興致,不分場合就要我滿足他。
我們在樓梯間、停車場,甚至是休息室、洗手間。
難免被人撞見。
我和紀霖星的關系,早就不是秘密。
也不是沒被人蛐蛐過,紀霖星身邊的人都說是我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為了進紀家的門做紀太太,連臉都不要了。
可我不在乎。
隻要能和紀霖星在一起,哪怕卑微到塵埃裡,我也認。
可現在,他的話,他朋友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剝開了我以為不在乎的皮,讓我無處遁形。
我被安排在了包廂裡最角落的位置,沒有人在意我。
紀霖星想過來,卻被寧雪拉住。
“阿霖,我才剛回來,你陪我唱首歌。”
紀霖星掃了一眼角落裡的我,最終還是接過了寧雪手中的話筒。
一首《廣島之戀》,他們唱的宛如天作之合。
我卻肝腸寸斷。
寧雪熟練的拿起旁邊的酒杯準備一飲而盡,紀霖星卻攔住她。
“你酒精過敏,不能喝。”
寧雪愣住了,周圍人笑他。
“紀總糊塗了吧?寧大小姐上學的時候就千杯不倒,人稱小酒仙,怎麼可能會酒精過敏?”
紀霖星的臉上也劃過一絲不自在的神色,推脫說。
“是嗎?那我記錯了,自罰一杯。”
寧雪卻越過人群,將目光落在了角落裡隻喝飲料的我身上。
語氣中滿是敵意,“陳瑤,我剛回來,不喝杯我的接風酒嗎?”
我最終還是沒喝那杯接風酒。
紀霖星拉走了寧雪,讓她陪自己唱歌,兩人唱了一首又一首。
有人起哄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寧雪一臉羞澀的看向紀霖星。
他說,“等等吧,畢竟定制婚紗要時間。”
包廂裡的氣氛再度被推向頂峰,我卻寧願自己不酒精過敏。
這樣,我就可以多喝點,麻痺自己。
而不是看著寧雪靠在紀霖星的懷裡,笑的宛如一朵花。
不知道聚會進行了多久,紀霖星明顯喝多了,跌跌撞撞走到我面前,他攬過我的肩膀塞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陳瑤,我們是一輩子的親人。”
“以後有事,記得給哥打電話。”
親人嗎?
可我不想做紀霖星的親人。
抬頭,紀霖星已經和寧雪吻在了一塊。
他捧著她的臉,視若珍寶。
四周祝福聲一片。
我也笑了。
可笑著笑著,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07.
回家的火車票就在今晚。
靠在硬座上,我以為我會無處可去,可弟弟的短信發來,問我有沒有買到票。
我拍下票發給他,下車的時候果然看到弟弟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見到我下車,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怎麼沒帶行李?”
“沒什麼可帶的。”我說。
“那你待幾天?”他又問。
我想了想,開口,“不走了。”
“我把A市的工作辭了,以後就想在老家,找份清闲點的工作,陪著媽,過一輩子。”
弟弟想說些什麼,可看著我疲憊的側臉,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在車上睡了一路,等到了的時候,才發現記憶中的家早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來的筒子樓變成了漂亮的洋房,弟妹在院子裡帶著一雙兒女摘菜。
見到我進來,她很高興,熱情招呼。
“大姑姐來了?先進屋坐會,你們兩個去給姑姑倒水。”
“你先休息會,長途跋涉肯定累了,飯馬上就好。”
兩個小糯米團子一下撲進我的懷裡,拉著我進屋。
他們一個端來涼白開,一個拿來洗好的水果,一個勁的往我手裡塞。
“姑姑,吃!”
習慣了在外漂泊的日子,久違的溫暖讓我心顫。
我咬了一口手裡的蘋果,甜甜的。
四下裡張望了一下,卻始終沒看到母親的身影。
我問我弟,“媽呢?”
“奶奶在樓上的臥室裡,她常年四季都躺在床上,從不下來。”
小侄子快言快語,我的心也狠狠一沉。
急忙跑上樓,我媽果然在臥室裡的床上躺著。
臥室很寬,很大,她瘦小的身軀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後連眼都沒有睜,反而開口說。
“又騙我你姐要來?年年都說她會來,年年不見她。”
“她大概率是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當年的事她還在怪我,哎,也是我的錯……”
我的眼淚一下就不受控制流了出來,開口喊了句,“媽。”
她回頭,下一秒眼神中噙滿了淚水。
“瑤瑤……”
我撲到了她的懷裡,這才知道這七年發生的事太多太多。
我無比懊悔。
我怎麼能為了一個男人,拋下自己的母親遠走他鄉,一去就這麼多年。
吃飯的時候,我弟三緘其口,最終還是張口說。
“媽身體越來越差了,這些年她一直希望你成個家……”
“有合適的人選嗎?”我打斷他的話。
我弟愣了愣,我能看到他眼神中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