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沒有,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這是真的沒錢了,不然我怎麼會跟你開這個口?」
羅剛翻了個白眼。
「沒錢找你媽要、找你親戚借,反正別跟我要。說好了 AA 制,你別想改。」
侯欣儀都快哭了,她委屈地爭辯道。
「羅剛,我肚子裡懷的是你的孩子,你連一百塊錢都要跟我計較嗎?再說了,就算 AA 制,之前產檢的費用我也沒找你 A 呢,你現在跟我計較這些?」
聽她說完,羅剛的眼神更輕蔑了。
他嘲諷道。
「孩子是給我生的?難道不是給你自己生的?侯欣儀,怎麼連你也學會生孩子警告那一套了?哪個女人都得生孩子,生孩子不是你跟我要錢的理由。至於產檢,你給你自己做檢查,憑什麼讓我付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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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在手機上擺弄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該我 A 的那五十一塊三,我發給你了,我希望從此以後你再也別開這個口。」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侯欣儀一個人在原地發懵。
她當初在家族群射出的那一枚回旋鏢,最終打到了她自己的身上,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時,她身後一個男人催她。
「好了沒?你到底結不結啊?一群人排著隊呢。」
侯欣儀忙開口道歉,態度低到了塵埃裡,看起來十分的卑微。
我並沒有上去幫她。
畢竟,我不是聖人,沒辦法放下芥蒂對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施以援手。
更何況,以侯欣儀的心態,我去幫她反而會讓她覺得我是在看她笑話、是在嘲笑她,說不定還會給我帶來麻煩。
所以,趁侯欣儀還沒看見我,我默默地轉身走了,假裝自己壓根兒沒有來過。
9
侯欣儀消停了。
自從那件事之後,侯欣儀便再也沒在家族群裡秀過恩愛。
她又消停了一陣子。
直到三個月後,侯欣儀到了預產期。
因為侯欣儀家裡壓根兒沒有車,所以最後舅媽還是拜託我送侯欣儀去的醫院。
侯欣儀在醫院待產的時候,羅剛和他媽,還有我家這邊的親戚們都來了。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後。
一個護士從產房走了出來,問道。
「產婦目前已經快開到三指了,你們要不要給產婦打無痛?打的話就在這裡籤個字。」
舅媽忙把文件接了過去。
「我們打,當然打,小剛你快過來籤字。」
可讓她意外的是,羅剛並沒有動。
羅剛他媽在一旁嘟囔著嘴,說道。
「打什麼無痛?那得多貴啊!非得浪費這個錢幹嘛?
「再說了,打這個對孩子也有影響,萬一打完小孩傻了怎麼辦?醫院也負不起這個責任啊,我們不打!」
羅剛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他媽的話。
這時,產房裡傳出了侯欣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與落針可聞的樓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舅媽一下子就哭了。
「你們咋能這樣?我女兒還在裡頭受罪呢,你們連無痛也不願意給她打?」
羅剛他媽露出一副驕橫跋扈的神色,刻薄地說。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啊?矯情。」
舅媽剛要崩潰,護士說道。
「你是產婦的媽媽對吧?你籤也行,隻要是直系親屬都行。」
聽完這話,舅媽轉悲為喜,忙在同意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羅剛跟他媽剛想攔,卻被七大姑八大姨們統統按在了原地,讓他們根本無法起身。
雖然親戚們之間有矛盾是不假,但在人命關天的時候,大家也萬不會讓自家人被外人欺負。
見阻攔失敗,羅剛擺爛了。
「行吧,你非要給侯欣儀打無痛也行,但別讓我 A 錢。我先說好,我隻付順產價格的一半,剩下的你們自己出!」
舅媽震驚了。
「你什麼意思?A 什麼錢?」
羅剛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玩的笑話一般。
他反問道。
「你不知道嗎?我跟侯欣儀一直實行的是 AA 制啊,所有花銷一人一半,她沒跟你說嗎?」
舅媽的眼淚立馬落下來了。
「畜生!她現在在裡面給你生孩子呢,半條命都要沒了,你卻在這兒跟她計較這點兒錢,你是人嗎?」
羅剛他媽不高興了。
「你怎麼說話呢?你再說我兒子一句試試?」
小姨剛生產完沒兩年,對侯欣儀現在的苦楚有點感同身受。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決定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
她朝羅剛開口質問。
「AA 制?你知道女人生產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嗎?除了生產時的痛苦之外,她還可能會經歷妊娠紋、側切、產後漏尿、腹直肌分離……這些你又要怎麼跟她 A?」
羅剛卻撲哧一聲笑了。
小姨沒料到他會這個反應,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笑什麼?」
半晌,羅剛才止住笑,然後開口。
「不是,你不覺得你為侯欣儀開口說話很蠢嗎?你知道侯欣儀在背後是怎麼說你的嗎?她說你是個撈女,是個靠著子宮跟男人要錢的米蟲!她說她最看不起你這種人了,你現在卻替她說起話了,笑S我了。」
小姨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再也沒有了要替侯欣儀出頭的心思,而是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改口說道。
「我還得給我寶寶喂奶,先走了。」
然後拿起自己的包就走了。
10
羅剛沒再理會,而是默默地掏出手機看起了搞笑視頻,那鬼畜的笑聲在產婦門口顯得格外刺耳。
不一會兒,大姨看不下去了。
「你老婆還在裡面生產呢,你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嗎?能不能把視頻關掉?」
羅剛咧著的大嘴瞬間收住了。
他不悅地說。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他長吸了一口氣,關了視頻,把雙手抱在胸前,然後看著大姨的眼睛說道。
「你是侯欣儀的大姑是吧?你又知道她是怎麼說你的嗎?她說你重男輕女,是『太子媽』,因為你讓你閨女住北向的房間,讓你兒子住南向的。她說你可能有戀子癖,高興了不?」
大姨的臉色也一下子變白了。
她慌張地解釋道。
「那是我閨女自己選的,因為北臥私密性高,南次臥連通著陽臺,她沒安全感。跟重男輕女有什麼關系?」
羅剛冷笑了一聲。
「那你跟她說,反正她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羅剛罵完大姨之後也沒停下,而是以侯欣儀的口吻把在座的親戚們都罵了一遍。
「她說你天天就知道欺負兒媳婦,是雌競……
「她說你閨女結婚要彩禮,是在賣閨女……
「她說你丁克就是自私,不知道為國家做貢獻、沒有責任感……」
最後,他指著我,剛想開口。
我卻率先說道。
「我要彩禮,就也是個撈女唄?」
他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對,侯欣儀說你也是個撈女,結個婚要了十萬彩禮。她還說你男朋友眼瞎了才會看上你,你壓根配不上你男朋友。」
我冷笑道。
「呵,在她眼裡可能隻有她自己才配得上我男朋友吧?不然也不會在我訂婚那天盛裝來我房間,朝我男朋友『哥哥哥哥』地撒嬌了。」
羅剛聽完頓時皺起了眉頭,咬牙切齒地說。
「這個賤人!」
然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抬眉看我。
「你知道還特意開車把侯欣儀送醫院,是嫌她硌硬你沒硌硬夠嗎?那你比侯欣儀的倆姑姑更蠢。」
我媽有些心虛。
因為,是她讓我開車送侯欣儀來醫院的,她說侯欣儀畢竟是她親侄女,生S關頭她不能不管。
而我之所以答應過來,也不僅僅是因為我媽求我,而是為了讓我媽能看清侯欣儀的真面目。
是時候讓她對侯欣儀徹底失望了。
聽完,我媽牽起我的手就要走。
舅媽急了。
「你要去哪兒?你侄女年紀小不懂事,你非要跟她一般見識嗎?」
我媽卻再沒慣著她,而是冷然道:
「年紀小?孩子都生了還年紀小嗎?
「你閨女罵我賣女兒就算了,竟然還用那麼可惡的字眼罵我閨女,還想搶我閨女男朋友,我可沒有這樣的侄女!以後,咱們兩家就別來往了。」
說完,我媽再也沒給舅媽一個眼神,徑直帶著我離開了醫院。
11
自從羅剛把侯欣儀的話全都抖摟出來之後,侯欣儀就幾乎眾叛親離了。
沒有人會再可憐她,因為大家都覺得她活該。
可笑的是,在她生完孩子之後,羅剛還一直堅持奉行他的「AA 制」,不但把順產的費用讓侯欣儀 A 了一半出來,就連他媽媽給孩子買的奶粉和尿不湿都要讓侯欣儀 A 錢。
至於月子中心?當然是沒有的。
按羅剛的意思,侯欣儀養自己的身體是她的事,與自己無關,自己沒理由負擔她坐月子的費用。
所以侯欣儀坐月子是完全是舅媽照顧的,她的婆婆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侯欣儀終於後悔了。
出了月子之後,她在網上又發了一篇帖子。
【老公不給彩禮、婚後又完全要求 AA 制,就連順產的費用都讓我 A 錢, 月子裡也不照顧我。我應該離婚嗎?】
可她忘記了。
互聯網也是有記憶的。
即使她把之前的那篇帖子隱藏了,但還是被有心人給扒了出來, 把她之前帖子的截圖原原本本地放了出來。
一開始網友們還可憐她,但看完原帖之後,都覺得是她自作自受。
於是,網友們開始罵她。
【AA 制和零彩禮不都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既然如此, 你就應該承擔這個後果。】
【呦呦呦,媚男姐, 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啥去了?】
【你倆鎖S吧, 千萬別放出來禍害其他人。】
……
除了女的罵她, 曾經支持過她的男的也罵她,因為他們覺得侯欣儀的意志不堅定,反倒給那些支持男女平等的人抹黑。
他們覺得, 這事兒一出,以後更沒有女人願意替男人發聲了。
這讓侯欣儀本就鬱悶的心情現在更鬱悶了。
被罵了幾百條後, 她終於扛不住壓力刪了帖子, 然後銷號跑路了。
互聯網再也不是她尋求認同感的平臺了, 反而成了她的噩夢。
她成了一個怨婦。
她開始整天在群裡抱怨她老公不給她生活費,讓她們母子倆的生活過得捉襟見肘,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她過得比她當初看不起的小姨更慘。
當初, 小姨的老公好歹還願意給她生活費, 隻不過不太主動罷了, 但侯欣儀卻是一分錢生活費都拿不到。
而且小姨的生活也好起來了。
小姨才剛被我們哄好,心情還沒完全好起來,聽了這話直接哭了出來。
「—侯」小姨的苦難已經結束了。
而侯欣儀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在我跟陸衡的婚禮上,我再次見到了侯欣儀。她比之前蒼老了十歲, 抱著孩子, 眼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光。
再後來, 侯欣儀的婚姻出現了危機。
因為她查她老公手機的時候,發現她老公給別的女人轉了好幾次大額轉賬,加起來將近三萬。
被她發現的時候, 她老公絲毫不慌。
「我轉給她又怎麼了?這是我的錢,說好的 AA 制你憑什麼管我?我就樂意給她花, 你受不了就離婚!」
她婆婆也在一邊幫腔。
「就是, 大不了我兒子跟你離婚再找一個, 反正我兒子娶你沒花錢。」
羅剛附和道。
「對,離婚可以,小寶你不能帶走,他是我兒子。離婚你得淨身出戶。」
最終,侯欣儀還是沒有選擇離婚。
一是舍不得自己兒子, 二是不甘心, 不甘心將自己辛苦經營的婚姻拱手讓人, 也不甘心自己曾經付出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所以她SS地守著自己的婚姻。
即使她老公並不是一個良人,即使她得不到任何好處, 即使她的婚姻已經成了一個空殼。
她騙自己說:「都是為了孩子。」
以此來掩飾她自己的懦弱。
她字典中的「男女平等」漸漸因為時間而褪色, 顯露出了它的真容:男尊女卑。
是的, 在權利並不平等的時候,如果過分要求義務的平等,那就不是平等, 而是一種更為嚴重的不公,是霸凌。
侯欣儀就是因為這種謬誤,而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