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兜兜轉轉,我再一次成了徐彥亭的正妻。
【5】
我待嫁時,京中漸漸傳出凌雪的美名。
我知曉凌雪才情,隻是沒想到褪去了枷鎖的她竟是這般驚豔。
她足智多謀,胸懷博大,美貌反而成了她最不起眼的優點。
她熟讀四書五經,寫得一手好字,才名遠播,能與新科狀元當庭辯論。
她精通琴藝,一首廣陵散引得愛好音樂的晉王引為知己。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她。
更令我我沒想到,出嫁前夜,她竟親自來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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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免驚喜,“大姐姐,你怎麼來了?”
凌雪面上表情淡淡的,可仔細看她的眼中好似閃爍著復雜的情緒,“那日祖母壽宴,你為何要救我?”
我一愣,沒想到凌雪如此直接。
我訕訕道:“大姐姐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娘想害她失了清白,我卻想彌補前世對她的虧欠,這種話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凌雪微微沉吟,“我被罰跪祠堂的時候,你一連送了七日飯食,卻總是躲著不見我,若不是你出嫁,你我不見得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我默默不言,隻低頭看著腳尖,心內五味雜陳。
我與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心情氣和地說過話了。
她拿出了一個翠玉镯子,“給你的添妝。”
“大姐姐!”我震驚不已,抬起頭看她。
凌雪皺著眉頭,身影似乎與前世漸漸重合,“徐彥亭......並非良人,若你日後受了委屈,便把這镯子當了,能保你安身。”
放下镯子,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自覺流下淚來。
既然她已經重生,為何不怨我?不恨我?
前世我借口去侯府陪伴剛剛有孕的她,她許是察覺了我那不堪的心思,也曾對我說徐彥亭並非良人,見異思遷,不可託付終身。
可我隻是不信,覺得她是在嫉妒我年輕貌美。
今生再聽她如此說,叫我痛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彈幕在眼前亮起:
【唉,女主都這樣提醒她了,她怎麼還這麼不清醒。】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隻有我覺得女主和女配之間的姐妹情很好磕嗎?】
【前世女配把女主害得這麼慘,女主不報復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就算這一世的女配沒那麼壞,但對女主造成的傷害也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看完這句話,我將镯子在手腕上細細戴好,長久地沉默下去。
【6】
徐彥亭給我的婚禮還算盛大,父親也覺得面上有光。
如果忽略新郎新娘,這場婚禮應該算得上是十分圓滿。
待眾人散去,徐彥亭輕柔移開我發間的鳳冠,一點點褪去我的衣裳。
“阿月,你喜歡我嗎?”
徐彥亭生得風流俊美,也難怪前世有那麼多美人前僕後繼地往侯府後院裡扎。
我還沒說話,彈幕就先一溜煙地開始吐槽起來。
【這男的沒病吧,就差把“我饞你身子”這幾個字寫臉上了。】
【我要吐了,能不能來個人告訴女配,結婚前一天晚上徐彥亭還在醉春樓和青樓女子睡覺啊。】
【這麼惡心嗎,爛黃瓜。】
我避開了徐彥亭赤裸裸的眼神,同時也避開了這個問題。
“我月事來了,還望侯爺不要怪罪。”我淡淡道。
徐彥亭表情一僵,眼神閃了閃,才道:“無礙,那便早些就寢吧。”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其實我很清楚,想要在侯府站穩腳跟,夫妻之間該履行的義務是無法避免的。
隻是看見那張假裝深情的臉,我便怎麼也裝不下去。
我僵直地躺在徐彥亭身邊。
【我怎麼看著女配好像也很煩徐彥亭啊,好像沒那麼戀愛腦。】
【是挺奇怪的。】
在徐彥亭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注視下,想不動心確實很難。
隻不過看清了枕邊人的真面目後,躺在他身邊的每一刻我都覺得惡心。
勉強熬到了清晨,我和徐彥亭去給他母親請安。
這位婆母極重規矩,更是偏心溺愛兒子,無論對錯與否,她隻會埋怨兒媳不夠大度,做得不夠好。
第一次請安,她就將我叫到房中訓話。
“你既與彥亭成婚,你身為主母,定要勸夫君雨露均沾,萬不能善妒。”婆母轉著佛珠緩緩道。
我低頭應下,“是。”
不管她說什麼,我都保持著認真傾聽不反駁的態度,像個十足的軟柿子。
婆母說了一炷香後便也沒了興致,揮手讓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徐彥亭似乎很關心我,“母親沒對你說什麼重話吧,若是受了委屈便同我說。”
是嗎?我腳步一頓。
前世我剛當上侯府主母,婆母對我頗有挑剔,我信了徐彥亭地話,一受了委屈便同他說。
一次兩次,徐彥亭還會幫著在我與婆母間斡旋,日子久了,徐彥亭便也煩了。
再然後我一想開口,徐彥亭便用婆母是長輩,讓我多擔待的說辭擋了回去。
若是實在不想聽,徐彥亭幹脆去別的姨娘處就寢也是常事。
我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
徐彥亭怎麼會如此好心,還不是因為沒得到罷了。
所以這一次我隻是笑了笑,“母親待我寬和,哪能受什麼委屈,侯爺多慮了。”
徐彥亭皺了皺眉,沒再繼續。
【7】
請安之後,便是妾室們依次向我敬茶。
畢竟之前沒有正妻,徐彥亭還不敢太過放肆。
府中隻有一位張姨娘,曾是他母親的婢女,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通房丫頭,紫玉和藍窕。
徐彥亭說什麼時候我點了頭,便什麼時候抬她們為姨娘。
“那就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都是伺候侯爺的丫頭,今天就一並見了吧。”
我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看向徐彥亭。
這下輪到他愣住了。
他自己薄情,不想給人家名分,還要將善妒的罪名扣在我的頭上。
新婚第二日就替夫君納妾的女子,翻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
徐彥亭咬牙,“夫人當真賢良。”
我淡淡笑著,看著三位妙齡女子依次向我敬茶。
顧不上徐彥亭眼裡深深的探究,我始終談吐得體,大度寬和,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我的表現怎麼看都不是個戀愛腦,彈幕也因此吵翻了天。
【女配真的內心毫無波瀾嗎?不會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吧。】
【好想看凌雪打臉渣男,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
【同意,其實到目前為止,女配還是很可愛的。】
我勾了勾唇角,“怎麼才三位妹妹,侯爺不會還藏了什麼美嬌娘沒告訴我吧?”
徐彥亭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強撐道:“此話怎講?簡直就是空穴來風,夫人不會是聽信了什麼謠言吧?”
他之所以如此慌張,是因為先前京中曾出過這樣的事。
正妻未過門,通房就生下了庶長子。
男子父母攜重禮登門致歉,並將聘禮足足添了八抬,才勉強保住了這門婚事。
即便如此,女方的態度仍是堅決,那孩子與其母斷不可留在京中。
“是嗎?”我幽幽道,“那許是我記錯了。”
眼見徐彥亭額上開始滲出冷汗,我收回目光,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徐彥亭此刻一定如坐針毡,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出是誰走漏了風聲。
不過他肯定什麼也查不到。
看著他離開時虛浮又慌亂的腳步,我心中不免暢快。
一個謊言,需要用一個接一個的謊言去圓。
我看徐彥亭究竟能不要臉到什麼程度。
因為有了彈幕的提示,我早就派人去探查到了那外室的身份。
曾是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名喚楚歡,是老夫人的表親。
因為珠胎暗結,為了保全侯府名聲,才被養在京郊一處別院裡,前不久剛產下一女。
“豈有此理!”綠珠義憤填膺,“姑娘,侯府未免欺人太甚!”
我不在意地笑笑,“欺人太甚的事還多著呢,有的是好戲看。”
【8】
徐彥亭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將這事冷處理。
本來定好在我進門後就把楚歡母女接回來,現在也一拖再拖。
不過成婚三月,徐彥亭就開始偷偷去了醉春樓。
婆母想要我去管束徐彥亭。
我四兩撥千斤地回絕,“妻以夫為天,我怎能違拗夫君的意思,隻要夫君喜歡,便是納作姨娘也沒什麼,一切聽憑夫君做主。”
婆母被我的一番話氣得捶胸頓足,“你!你這是在害他!”
“管教兒女是為人父母的義務,婆母應當比我更有資格去勸夫君。”
我挑了挑眉。
前世我聽了她的話,總勸徐彥亭將心思用在正道上,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婆母還嫌棄我不中用,到頭來裡外不討好。
比起勸徐彥亭不要流連青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那日,我正在看書,有小廝匆忙來向我稟告:“夫人不好了,有個女子抱著孩子在侯府門口長跪不起,說侯爺拋妻棄子!”
“什麼?”我手一抖,書卷掉落在地,慌張之下站起身險些摔倒。
綠珠眼疾手快地扶著我,“姑娘莫要動氣,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我眼神悲憤,“快帶我過去!”
【哈哈哈笑S我了,女配這段戲簡直就是精彩。】
【明明是女配派了假刺客去嚇那個外室,才讓人家鬧到門口來。】
【姐姐好壞我好愛。】
我擠出兩滴眼淚,跌跌撞撞地到了侯府門口。
果然,楚歡一身素衣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跪在門口,懷中孩子哇哇大哭,身旁百姓指指點點。
“我記得凌家二姑娘剛嫁過來才三月,這婦人懷中嬰兒至少半周,這侯府好歹也是大戶人家,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一語激起千層浪,越是高門越畏懼人言。
楚歡也恰恰是拿捏了這一點,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跪在侯府門前,隻為求一個進門的機會。
我流著眼淚上前扶起了她,“妹妹,你受苦了。”
一聲妹妹算是奠定了楚歡的位置。
她瞪大了眼睛看我,似乎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
而我自然是全方位表演出委曲求全,不得不替夫君擦屁股,盡力維持體面的主母形象。
彈幕紛紛為我的精彩演技點贊。
得到消息的徐彥亭匆匆趕回侯府,隻可惜為時已晚,我已經把人帶回府中。
若是這時將人趕走,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淹S他。
偏偏我還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叫徐彥亭的表情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阿月,你聽我解釋,我一直把楚歡當妹妹看,隻是一時忘情才釀成大錯。”
我淚眼婆娑,不經意間躲開了徐彥亭的觸碰。
徐彥亭伸過來的手僵在半空中,我輕聲抽泣,“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侯爺讓我國公府的臉面往哪兒擱?”
徐彥亭眼中閃過一絲懊悔,這也正是他所苦惱的。
【9】
徐彥亭親自攜重禮上門道歉。
父親發了好大的火,倒不是有多心疼我,而是覺得侯府目中無人,折了他的臉面。
徐彥亭隻顧著將事態影響降到最小,將侯府不少鋪子田產的地契交到我手上。
他大概是覺得我不懂經商,得了他的誠意後就會將這些東西乖乖還回去。
殊不知落在我手裡的,變就成了我的私產,和侯府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在自己的院子裡抱著暖爐數錢,和外頭紛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今嚴冬將近,北方遊牧民族頻繁南下騷擾邊關百姓。
父親前日傳來的信中寫到大姐姐要和舅父一家去邊關抗敵,讓我去勸勸大姐姐。
可自從我嫁作人婦以來,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她了。
她志在四方,足智多謀,我想若她不是女子,怕是也能同男子一樣建功立業。
凌雪如今不常住在國公府裡,而是與外祖一家走得更近。
我私心裡希望凌雪不要再回國公府,外面廣闊的世界才更適合她。
令我沒想到的是,凌雪主動下了帖子約我在天香樓見面。
我打起精神赴了約。
她開門見山問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外室?”
我不置可否。
凌雪嘆了一口氣,“不止那外室一人,徐彥亭在醉春樓相好眾多,侯府後院的那些女人滿足不了他,你不要陷得太深。”
“這是我的報應。”我輕聲道。
凌雪沒有聽清,我朝她舉杯,“大姐姐,謝謝你告訴我,邊關苦寒,你多保重。”
“你若是想和離,現在還來得及。”
侯府理虧在先,若我提出和離,的確有成功的可能。
但我選了這條路,哪有輕易回頭一說,我搖了搖頭,凌雪神色復雜,最終喝下了那杯酒。
此時她的身後開始浮現出彈幕:
【女主真好,特意跑來告訴凌月這些。】
【凌月這一世也挺好的,這倆的姐妹情不是挺好磕的嗎?】
【唉,隻是凌雪這次去邊關會受很重的傷,差點被一箭穿心。】
我猝然抬起頭,SS看著凌雪心口的位置。
看了這麼久的彈幕,我漸漸摸索出了規律,隻要是彈幕預示的事情,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發生。
我猛地抓起凌雪的手,她被我嚇了一跳。
“大姐姐,你......去了邊關,定要保重。”
許是看出我的表情格外凝重,凌雪應下了我的話。
回府後,我翻箱倒櫃地從我的嫁妝箱子找出了一塊護心鏡,匆匆讓人給凌雪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