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歪著頭夾住手機，仔細查看過我的傷口後，說：
「我剛發現這隻貓好像有皮外傷，看起來還挺嚴重的，這樣吧，等看好了我找人給你送過去。」
掛斷電話之後，徐年顧不得其他，披上外套便抱著我出了門。
13
為我看診的還是上次的年輕醫生，他又為我做了全套的檢查。
但檢查結果是，沒有問題。
醫生手摸著下巴，緩緩給出了一個別具一格的答案。
「我覺得看這個傷口形狀，倒不像是受傷造成的，更像是自己拿腳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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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知道有種心理上的疾病，患者長期心情壓抑，得不到疏解和愛護，有時候確實會表現出這樣趨近於自殘的表現，貓也一樣。」
他聽著，目光一寸寸冷下來。
隨後一隻大手摸上我的頭，他口中呢喃出聲。
「讓我猜猜，從她收養了另一隻貓後你就開始這樣折磨自己了，是嗎？」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徐年隻是把我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極盡溫柔，極盡耐心。
夜裡，正在熟睡的我忽然被爭吵聲吵醒。
徐年握著手機，似乎在對著手機裡的人在極力辯解著。
「爸，我可以不要徐氏，也不會同弟弟爭什麼家產，隻是請求您不要讓我離開我喜歡的行業。」
對面的人音色極其嚴厲，給人的感覺不像父親，倒像是上司。
「你必須給我退圈，不要再在外面丟人現眼！」
「您可以不喜歡我，甚至可以討厭我，但是您不可以侮辱我的工作。
「我一直以為您對我寄予厚望，所以我努力做好能做好的一切，可是終究等不來您的一句認可。
「我本以為您是生性嚴肅不善表達，可自從有了弟弟後，我才知道不是的。
「爸，您還記得我媽嗎？您還記得她什麼時候生日，記得她喜歡吃什麼，記得她的……」
樣子二字還沒說出口，電話就被掛斷。
徐年直直立在那裡。
他哭得無聲，從我站著的角度隻能看到他慢慢彎曲的脊背，直到整個人滑落在地上，落寞至極。
月光落進來，照亮了他臉頰上晶瑩剔透的淚珠。
察覺到有動靜，他衝我伸出手，我則是加快腳步跑向他。
或許是上天注定吧。
注定像個不被愛的孩子要在一起互相取暖。
次日，徐年給即將要領養我的人家發了條短信。
【不好意思，這隻貓還是不送了，我想自己養。】
14
陳儀的這番直播道歉網友顯然並不買賬，甚至從她的言辭中又發現了問題。
【小圓丟了？
【你怎麼照顧她的！
【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名叫梧桐的網友在直播間留下這三句話後，陳儀也被彈幕罵得受不住，匆匆下了播。
這邊剛放下手機，另一邊敲門聲便傳了進來。
打開門，眼前卻是她早就沒聯系的前男友。
前男友臉上滿是怒氣，衝進屋裡視線就開始尋找起來。
陳儀也沒攔，而是站在原地，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
她顫抖著聲音。
「小圓……是真的不見了。
「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男人的身影頓住，隨後緩緩轉身，眼中同樣含淚。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
「對不起就可以抹去你對小圓的傷害嗎？
「對不起就可以讓小圓回來嗎？
「她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啊，我真的想象不到她在感受到不被愛的每一天有多難熬。」
陳儀整個人都崩潰了，隨後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落落躲在角落裡，看著痛哭流涕的主人，又看著咄咄逼人的男人。
此刻的它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主人被欺負了。
於是用同樣的方式，蓄力起跳，可是，他的爪子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在男人胳膊上留下血淋淋的一道。
被它抓傷的，竟然是主人陳儀。
它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而陳儀則是滿臉失望，她似乎疲憊極了。
「看來他們說得不錯，你確實不適合養在家裡。」
她又看了看自己血流不止的胳膊。
「或許，你也不適合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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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失的消息一經傳開，一直很關心我的大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她開始復盤陳儀的每一期視頻。
結果發現，每一條看似親如一家的兩貓互動，我都呈現被欺負的狀態。
她開始在評論區質問起陳儀。
眼看陳儀統統忽略，她索性直接開始做起了博主，專門仔細分析每一天我被欺負的時刻。
最終得出結論。
我不是丟了，是心灰意冷離家出走的。
陳儀的賬號再次被攻陷。
惡女、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等詞語頻頻出現在陳儀的評論區。
陳儀無法，隻能宣布退網。
退網的第二天，陳儀在家裡不吃不喝待了一天。
落落像從前那樣叼著東西安慰她，可是如今的陳儀不僅不像從前那般溺愛，甚至突然大喊起來。
「你不知道我喉嚨不舒服嗎，還給我送這麼幹的東西，你很想我S是不是？！」
落落聽著，一如從前的我一般呆在當場。
它不知道主人為什麼會這樣。
它隻知道記憶中的主人不是這樣的。
第三天，陳儀直接開車把落落丟在了當初撿它的地方。
她說：
「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都是因為撿了你，我的生活才成這個樣子，小圓才會傷心地離我而去。
「都怪你，簡直是個喪門星！」
陳儀嘶吼著，出完了氣跳上車便揚長而去。
愛你時你是吉祥寶，厭你時你是喪門星。
呵，人類真是復雜又諷刺。
16
從那天開始，陳儀便發了瘋般開始找我。
醒了找我，睡覺要找我，就連做夢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別人都說她為了一隻貓魔怔了，可隻有她自己知道。
小圓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或許皇天不負有心人吧，她還是找到了我。
在徐年的微博裡。
這是徐年第無數次上熱搜，隻是這次的熱搜詞條和從前都不一樣。
#徐年為心愛的小貓過生日#
其實視頻中的我已經胖得和從前判若兩貓，但陳儀還是一眼認出了我。
那一晚，她抱著手機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她就打車來了徐年拍戲的影視基地。
此刻的我正窩在徐年懷裡，一堆零食圍著，日子可謂是不亦樂乎。
不多時，徐年拍攝結束，我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迎接他。
可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個讓我極其熟悉又極其陌生的聲音。
「小圓。」
我不自覺停住腳步，身子僵直著一動不動。
「小圓，我知道是你，你還活著，簡直是太好了。」
陳儀喜極而泣。
「小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分開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還帶來了你最喜歡的玩具，你看。」
我轉過身，陳儀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她想要過來抱我，但被我輕巧躲開。
她瞬間黯然神傷起來。
我看著她手中那隻已經破舊不堪的玩具，腦中浮現的是落落無數次把它扔到貓砂盆裡的畫面。
即使已經過去很久，可我心中還是難免酸澀。
轉身離去後，陳儀看著我的動作，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小圓，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你說過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陳儀，你我之間，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默不作聲地向前邁步。
前方，徐年迎上來，一把撈起我抱在懷裡。
「小圓。」
陳儀抹了把眼淚，語氣中似有哀求。
「徐影帝，你可以把小圓還給我嗎……」
徐年依舊是微笑著的。
「不行。」
17
自從尋到我的蹤跡後，陳儀總是變著法兒地跟在各大徐年待的劇組當群演。
隻是幾個月下來，我總是對她冷淡。
直到有一天我聽見她接電話。
陳儀低眉順眼地求情，求對方再寬限她幾天。
我明白她又被催債的人找上門來了。
她愛賭的毛病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改。
夜裡，徐年聚精會神地在看球賽，我從沙發上跳下來，衝他瞄了一聲。
徐年暫停電視看向我。
「我，我想請你幫幫陳儀。」
我鮮少用心聲正經跟他講話，還有些不太習慣。
徐年聽完之後沉思起來。
須臾，他蹲下來，鄭重其事地跟我解釋其中利弊。
「對不起，我不能幫她，十賭九輸，我這次如果幫她，她肯定還會再去賭。
「這樣賭博成癮的人，不吃點虧是不會長記性的。」
我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腦中飛速轉動, 仔細消化他的話。
「這樣吧, 我答應你, 會給她留一個退路，不會讓他無路可走。」
他微笑看著我, 隨後刮刮我的鼻頭。
我看著他，萬千情緒湧上心頭。
最後一頭扎在他身上, 把頭深深埋進他帶著清新香氣的衣裳裡。
陳儀被催債得找上門, 不能每天在劇組晃。
徐年的這部戲拍得很順, S青那天下了好大一場雪。
導演高興壞了，拉著徐年憧憬道：
「大雪出爆劇, 咱們這部戲肯定會拿獎的。」
徐年微笑著，彬彬有禮地回道：
「那就先借導演的吉言了。」
眾人吃了S青宴之後分別，回酒店的回酒店, 趕工作的趕工作。
夜裡, 徐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拿著手機猶豫良久, 最後，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他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頭。
「小圓，你說他會回信息嗎……會在拿獎的時候為我自豪嗎？」
而我則是用心聲回答他。
「會更好，不會也沒關系, 因為你的好不需要他們認可。」
18
電影在賀歲檔上映，票房一路高飛。
過完年，頒獎典禮如期舉行, 徐年盛裝出席, 踏上紅毯。
而我則是留在休息室等他, 不過好在, 休息室有電視。
這次這個獎, 徐年衝了很多年, 這次他是志在必得。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不論是票房還是口碑, 抑或人氣和實力，放眼整個娛樂圈都無人能與他比擬。
落落眼疾腿快地把玩具搶走，又一個起跳跳到陳儀懷裡。
「（我」直到喊出那個名字。
徐年。
全場沸騰, 徐年起身鞠躬, 我卻注意到他眼角微紅。
典禮結束，徐年抱著我坐車回家, 他不停地刷新著手機的網絡, 企圖能得到父親的贊賞。
但刷新了很多次都無果。
翻開朋友圈, 映入眼簾的第一條就是後媽發的他們一家人滑雪的合照。
「就不能肯定我一次嗎？隻言片語也好。」
徐年苦笑著將手機扔到一旁。
我抬頭看他, 忽然想起貓大哥給我講過一個詞：「心疼」。
它說人類的心疼就是，你看他不高興了自己也會跟著不高興，看他傷心了會比他更傷心。
如果這就是心疼的話，那我心疼他了。
我拿腦袋蹭蹭他的手, 他看著我忽然笑出聲來。
「還好，還好有你陪我，真好。」
我抬頭看著他，眼中逐漸湿潤。
活著真好, 還可以遇見這樣好的人。
小貓我啊，一定要好好活用力活，爭取陪他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這樣想。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