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汪書妤從記者口中聽到的稱謂。
這個詞似乎離汪書妤印象裡杜鵑所差甚遠,一個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癮君子在這個世界是演藝圈炙手可了的影後。
等上了保姆車以後,杜鵑自然也注意到了汪書妤的疑惑,「別想了,做到今天這一步,鳶已經重頭來過上萬次了。」
「什麼意思?」
什麼叫重頭來過上萬次了?
「這不是第一次鳶將自己獻給美人瓶了,早在很早,我也記不清多少次以前了,她和美人瓶達成了交易,隻要她還活著,就能將一切推回到02年,將一切從頭開始。」
「而你,而我,都是她努力無數次後的結果。」
「汪書妤,我們真的已經等你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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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做什麼?阻止周穆王永生?」汪書妤不解道,「他活下來了,又幹我們什麼事?」
杜鵑停頓了很久,望著車窗外的路燈暈染著溫暖,才默默開口道,「我們的時間已經停在這一天很久很久了,隻是除了鳶,沒有人記得罷了。」
時間停在這很久的意思是,當今夜過去時,我們再度蘇醒,忘記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這一天,開始不斷地循環往復,就像一個不斷顛倒的沙漏,永遠停在了這一天。
「我的身體裡有一捻紅,所以我記得。」杜鵑的目光恬靜悠遠,似乎是在和汪書妤解釋,又或者是說給自己聽的。
「走吧,今晚回去睡個好覺,明天才是你正式來到這的第一天。」
杜鵑的話音剛落,就見到於朔氣喘籲籲地衝了過來擋住了車門,面色極其難看,「跑掉的那個人不是你安排的那個。」
「什麼?!」
在杜鵑和於朔的計劃裡,在汪書妤進入這個世界以後,就由於朔帶到警局,然後在一起到江妍的案發現場,之後再到酒店就是順理成章,畢竟隻有那個密道裡才沒有監控。
她們二人的會面才不會被發現。
但是倘若那個跑掉的人不是他們安排好的,那又會是誰?
「你們的事還誰知道?原先安排的人是誰?」汪書妤幾乎不可察地皺眉,右手不自覺地捏了捏眉心。
這裡的事比她想得更復雜。
「我們原先安排的人是小秦,」於朔說完又意識到汪書妤並不知曉,而後補充道,「警隊裡的一個小伙子,很老實,我隻是告訴他這個酒店有銷贓點,讓他過來探一探,叫他不要被發現。」
「鏡子對面那個通道裡,擺著很多字畫還有美人瓶,小秦看到這些以後隻會以為他們那邊是賊人,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他隻會逃跑,然後在酒店門口等我部署安排。」
「但今天這個人很顯然不是,他有點破腳,」於朔回憶了一下,繼而篤定道,「他跑得並不算快,像是知道我不是有心追他一樣,直到出了酒店他上了車,我才意識到這一點。」
杜鵑聽完後卻並沒有表現得很詫異,她眯著細長的狐狸眼,望著酒店四周的地形。
汪書妤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留意到,這華越大酒店背靠小山,從這出去就隻有兩條路,還都是寬敞的大道,隻要留心派人去追就一定找到,實在是算不得一個逃跑的好地點啊。
「喂,追不追啊小書妤,我們聽你的。」杜鵑看了一圈最後卻落在汪書妤身上。
汪書妤轉身對上她的目光,琥珀色的瞳孔清亮,「回家睡一覺吧,杜鵑姐,我們明天見。」
7
和杜鵑分開後,汪書妤和於朔去了汪家祖宅。
現在是凌晨三點,距離新的一天到來還有二十一個小時。
於朔的車開得很穩,和汪書妤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一個令人非常有安全感的警官。
「你知道是誰了?」
汪書妤沒回答,轉而問道,「能夠留存記憶靠得是什麼?和美人瓶做交易?」
「這麼來說並不準確,」於朔注視著前方,解釋道,「是一捻紅,當你把自己想象成一個花瓶的時候,一捻紅就會在你身體裡開出來,它分泌的那個透明粘液可以幫助人保持清醒。」
透明粘液,那不是江妍脖子那裡分泌的東西嗎?
車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原本一個半個小時的路程,於朔隻開了六十分鍾。
夜色籠罩下,祖宅顯得更加沉寂肅穆,門口的石獅也從容不迫凝視著外來者,汪書妤上前叩響了大門,和預料中的一樣,汪家早就無人居住了。
崔國生也並不是汪家的管家了。
正當汪書妤準備推開門的時候,門還是開了。
崔國生還是穿著那身老式西裝,四方的大門框住了他,身後就是連綿起伏的山脈,他的眉眼匿在了煙霧裡,隱隱綽綽,如霧裡看花。
「前面幾次,沒有人的。」於朔的聲音暗啞,幾乎不可聞地在汪書妤耳邊響起。
汪書妤起先是一愣,繼而便是怒火中燒,「崔國生!你可真能跑啊!」
崔國生似乎沒有注意二人的舉動,背過身往裡面走了過去,汪書妤二人對視了一眼,還是跟了上去。
祖奶奶的遺像就掛在正廳,上面供著香爐,崔國生很是熟稔地取過三支香,點燃後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抖了抖香又放到了一旁。
「我費了這麼多功夫不讓你攪和到這堆爛糟的事裡頭,可你也是真是倔,非得搞明白,還跑到這裡來了。」老人佝偻著身子,坐在了一旁的搖椅上,屋子裡沒開燈,隻有案板上的兩支燭火搖曳著。
8
汪書妤語氣僵硬,「我還想問問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呢,你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周穆王?」
「害S了這麼多人,你的事辦成了嗎?」
崔國生冷哼一聲,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汪書妤,又慢悠悠地低了下來,「我老頭子要做什麼你管得著嗎,還想從我這裡套話,門都沒有!」
汪書妤瞧著崔國生這樣子,還說自己倔,到頭來是才是那個倔種都不清楚。
「我也不問你別的了,這事你是非做不可?這麼些個人都是你害S的?還有汪恆之和汪琴又是怎麼回事?」
「嘖,你能不能慢點問,照顧一下我這一大把年紀的,講這麼快還讓不讓說了。」
「呵,」汪書妤幾乎要被氣笑了,自己找這老頭這麼久,他氣性還這麼大,也不知道是誰騙誰。
「這事呢,我是非做不可,早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啦。」一直是不正經的調調,隻有這個時候崔國生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話語裡是不容反駁的意味。
崔國生有一搭沒一搭地捶著腿,搖椅也跟著他晃了起來,「人呢不是我害S的,他們都是自願的,在這世界裡活得太苦了,想不開就自刎了,我隻是在S前把他們的靈魂接引到了美人瓶裡是不是?」
江妍在生前被調查出來有重度抑鬱症,容貌焦慮讓她幾乎無法面對自己,而餘慶海、杜鵑等人在一定程度上都已經麻木絕望。
汪書妤幾乎都要相信了崔國生的話,猛然間想起了於朔,「那他呢,他又憑什麼?」
崔國生捶腿的動作慢了下來,望著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於朔,「警察也是人啊,也會想要休息的,這小子一年365天,每一天都在查這個案子,持續了整整五年,你覺得他還正常嗎?」
汪書妤扭過頭看向於朔。
是了,真相早就出來了,但於朔依然獻祭了自己,他早就被困在那一年裡走不出來了,就算手刃了兇手也無濟於事,有些人S了就不會復活了,傷疤也永遠烙印在記憶裡了。
「走吧你,既然沒能把你給我撞回去,那你合該來這裡一趟,想做什麼我不會攔著你,你也別攔著我了。」
崔國生擺了擺手,閉上眼不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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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崔國生不阻攔就更好了,這裡的密室裡…….」
於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汪書妤給攔了下來,「於警官,等等,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幫你們啊,你們要做什麼可別拉上我,崔老頭說得對,你不攔我,我不攔你,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哈。」
「你,汪書妤!周穆王永生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於朔有些氣急敗壞。
汪書妤有些狐疑地回頭看了一眼於朔,「於警官,若不是崔老頭的話我還真沒想明白,你們真的是想要終結周穆王永生嗎?還是想要得到永生的方式呢?」
「你在胡說些什麼!」
見著於朔因為氣惱漲紅了臉,汪書妤反而笑了,「我說得不對嗎於警官?於父於母怎麼S的?是因為那場疫病吧,他們把唯一治療的特效藥給了你,所以他們才S的。」
「你痛苦、內疚,但是他們沒有辦法復活,可是太歲可以呀,長生不老的周穆王身上全是太歲啊,所以你把於父於母的屍骨藏了起來,要我說說藏哪了嗎,是不是在…….」
「夠了!」於朔崩潰著阻止了汪書妤接下來的話。
「所以正直的於警官,我現在可以走了嗎?」汪書妤的杏仁眼彎了起來,笑得人畜無害的樣子。
於朔沒有再說話,沉默在原地。
汪書妤繞過他,斂下了眼。
於警官,真是對不住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願意揭開你的傷疤,但是時間真的要來不及了,過了今天一切都無能為力啊。
汪書妤幾乎是衝出汪家的,她拉開車門,點火,掛檔,警車向著沒有路的樹林裡疾馳而去。
10
崔國生最後的話驗證了汪書妤所有的猜想。
這個世界的時間靜止在這一天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周穆王永生了,周穆王早就用美人瓶永生了,是因為這個時間的汪書妤不在了,時間才靜止的啊!
美人瓶和周穆王是同一命脈,因為周穆王的永生與天地法則產生了悖論,所以汪家出現了,和美人瓶相克的琵琶骨也應運出現在了汪家,因此周穆王每隔一段時間後就會陷入沉睡。
但是琵琶骨克制的是周穆王,與他共生的美人瓶卻不會,因此汪家與美人瓶達成了一個千百年來的約定。
用人血來供養一捻紅,從而給美人瓶提供養料。
所以這麼些年來,汪家、美人瓶、周穆王這三者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是鳶S了,S在了汪書妤所在的世界裡,這個世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道法自然,萬物相生相克,當無人可以克制周穆王時,時間就被靜止了,而現在汪書妤來了,這個世界又恢復了正常,時間會像滾滾長江不停地向前奔湧,可鳶又幹了兩件大事,她把美人瓶的三個腦袋給摘了兩個,她一定和周穆王達成了什麼合作,而這個合作的後果無法預料。
汪書妤一想到這,隻覺得靈魂一顫,她好像預知到了那個最可怕的結果。
要是過了今天,她還沒能找到真相的話,那麼這個世界所有知曉過周穆王和美人瓶的存在都會被抹除,然後被一個嶄新的存在給替代,他們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別人卻看不見也摸不著,卻也永遠無法S亡!
而崔國生也並不是汪書妤所想的什麼周穆王的跟隨者,他也不過是一個覬覦太歲的人罷了,還有於朔、杜鵑都是如此。
「一群瘋子!」汪書妤咒罵道,腳下的油門踩到了底,車子在轟鳴的尾氣裡衝進了汪家的寺廟。
11
汪書妤在恍恍惚惚中又好似進入了到了那種真空的感覺。
遠遠地她就瞧見了遠處送棺的車隊,紙片人憋紅了臉吹著嗩吶,路的盡頭就是袁府,大紅燈籠高高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