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土雞 150 一斤，四斤 600 元。
臘肉 100。
番茄炒蛋 50。
清炒時蔬 50。
茶位費每人 150……
簡直是明目張膽把人當肥羊宰！
員工之前就飽受蘇芷晴三無產品之苦，如今又來這麼一出天價團建，簡直是忍一步越想越氣，退一步怒發衝冠，於是上網吐槽，頃刻點爆了輿論紛爭。
這一回蘇芷晴可沒法那麼容易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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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義網友的積極諫言獻策下，員工以「哄抬物價」為由向 12315 發起舉報。
蘇芷晴的農家樂小院各項價格遠超市場價的 30%，被判定為違法行為，在團建中牟取的利益被勒令悉數退還。
然而這隻不過是最不值一提的一點懲罰。
對她影響最大的一點，是許父的公司也在此次輿論事件中被人肉而出，公司聲譽頗受影響。
許父震怒，許陽在公司的一切權限及其個人私產都被回收，戀愛關系也在許家的介入下岌岌可危。
以後蘇芷晴再想讓許陽「支持工作」，可就難了。
在S熟之路上越走越遠的蘇芷晴，終於翻了人生第一個大跟頭。
13
在論文和各類學術講座之間忙得暈頭轉向的我，早已沒心思去對蘇芷晴落井下石。
可時隔半年，許陽卻偏偏再度找上門來。
許久未見，他看起來落拓憔悴，胡子拉碴，曾經陽光大男孩的形象消失無蹤。
看到我下樓，他眸光一亮，眷戀地看了過來，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耐地皺起眉。
「不去處理你們的爛攤子，跑來找我做什麼？」
許陽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小羽，我到現在才明白，你說的都是對的，蘇芷晴就是趴在我身上吸血！她把我和我爸都害慘了……」
我打斷他的話頭。
「是不是你的每一個前任都要在分手後受你的審判？蘇芷晴的S熟行徑我早已警告過你，但你自己又是什麼純白無瑕的好人嗎？許陽，沒有任何一個女孩有義務去滿足你想象中的完美形象。」
許陽的神情變得苦澀而懊悔。
「我們還有希望回到從前嗎？」
「許陽，你好自為之。」
我轉身離去，毫無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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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津津有味吃瓜的方沁興高採烈地跟上我。
「這前任見面果然是修羅場！」
我白了她一眼。
「你們新傳專業的都這麼八卦嗎？」
方沁是我研究生的舍友，人美，仗義，能力強，唯一小小的缺點就是超凡旺盛的八卦欲。
方沁一本正經地搖搖頭。
「非也，這叫職業敏感度！」
說完又八卦地湊近我。
「話說回來，你那個堂姐也真是個能人，這半年又折騰出一件大事。」
我面無表情推開她。
「蘇芷晴幹什麼都與我無關。」
方沁又S皮賴臉地摟住我胳膊。
「別呀，這次必須得與你有點關系了。」
在她滔滔不絕的講述中，我算是弄明白了蘇芷晴這半年都在做什麼。
農家樂小院倒閉後，她在不斷S熟中早就岌岌可危的人際關系徹底崩壞。
但這並不妨礙蘇芷晴繼續尋找賺錢之道。
幾番折騰下來，她竟然混入了一個傳銷組織。
這個組織本是用的傳統傳銷模式，不斷通過線下集會形式發展下線。
蘇芷晴加入後，充分發揮了自己高學歷人才的「優勢」，借助「互聯網＋」形式上架了會員 APP。
這個名為「茶香神州」的軟件在傳銷團伙的大力宣傳下騙來了不少人加盟，以購買虛擬土地和虛擬種植茶樹為噱頭，想要加盟的人必須先購買一款上千元的白酒，才有資格下載 APP。
而這還隻是行騙的第一步，下載 APP 後，會員可以以 500 元 3 塊、1500 元 10 塊、8500 元 15 塊、18000 元 20 塊的價格購買虛擬土地，再分別以 1680 元、8400 元、16800 元、84000 元每棵的價格種植不同等級的虛擬茶樹。
會員可以將收獲的虛擬茶葉以積分形式向平臺兌換收益，也可以通過發展下線獲取更高百分比的分紅。
有了蘇芷晴的加入，這個集團可謂如虎添翼。
打著「一年回本，三年百萬」的口號，又是以互聯網這種更具迷惑性的形式展開，不少老年人和山窮水盡的失意者把全部身家投入其中，血本無歸卻渾然不覺。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方沁從她的警察姐姐那兒聽來的。
我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本以為蘇芷晴隻是吸血的蟲豸，沒想到這麼些年來，她的胃口早已被越養越大，成了嗜血的豺狼。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我做什麼？」
方沁猶豫地看向我。
「我姐姐說，他們還缺乏為這個團伙定罪的關鍵性證據，需要有人潛入他們的線下集會為警方搜集證據……」
我平靜接話。
「而我作為她的親戚，是合適的臥底人選。」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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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方沁一拍即合。
答應臥底，並非為了我和蘇芷晴的私人恩怨，而是不想讓這個集團繼續壯大，坑害大眾。
於是我轉頭向爺爺俯首乞憐。
「爺爺，我找不到工作，實在缺錢，聽說姐姐最近又有賺大錢的項目了？讓她也帶帶我唄。」
爺爺一臉「我就知道」的神色瞥向我。
「當年我就說過，晴晴是有大出息的，你啊，能力比不上，就好好輔佐你姐姐，有你的好。」
事情進展出乎想象的順利，面對我的低眉順眼，蘇芷晴擺出一副無比大度的模樣。
「終歸是姐妹！下周是我們的集會周，你來我們茶山熟悉熟悉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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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方沁給我的微型攝像和錄音筆，我跟著爺爺一同去了茶山。
這個集會周，號稱是政府支持的公益課程，隻需要交每人幾百元的食宿費，就能讓你開啟新人生。
初初踏入，真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松林翠竹，茶山百畝，清香陣陣。
身著旗袍和中山裝的「老師」們慈藹地將會員們引入講堂，而蘇芷晴，如同神一般端坐臺中。
第一天，自我介紹，所有會員一一上臺介紹姓甚名誰，為什麼來這兒，來這兒是想解決什麼。
不少人講到最後哆嗦著嘴唇失聲痛哭，他們都是世俗意義上的「失敗者」。
有人因為年齡大而被社會遺忘，被子女嫌棄。
有人一門心思想證明自己，卻因為失敗的投資而背負巨債，難以翻身。
有人心中帶傷，情緒疾病，卻不為家人所理解，痛苦掙扎。
而這樣的「失敗者」們，就是最容易被傳銷精神控制的人群。
之後幾天，開始早中晚持續「上課」，晨讀、感恩、上交手機，循環播放各種催人淚下的親情視頻，蘇芷晴則站在臺上，虔誠誦讀著早就寫好的雞湯文案。
臺下的會員們也在一遍遍的洗腦下嚎啕大哭，有兒女的嚎啕著原諒爸爸媽媽，有父母的嚎啕著愧對父母，饒是我都忍不住鼻酸幾回。
而蘇芷晴，如同聖母瑪利亞一般開解眾生，盈盈聖光籠罩在她年輕光滑的肌膚上，把她襯得如同真正的天神。
而我恍惚地看著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小學時，靠著偷我家小賣部零食販賣給同學而贏得全校聲譽的小女王。
到最後一天，會員們徹底淪為蘇芷晴的信徒，大網開始收攏，蘇芷晴開始不遺餘力地宣揚組織的強大後臺和吸金，會員們爭先恐後地把手裡的最後一筆翻身錢交到蘇芷晴的手上，購買所謂的虛擬土地和茶樹，希冀著神能帶領他們走向光明的未來。
蘇芷晴的功力，終於從S熟提升到了S一切信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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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膽寒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誤入邪教現場。
爺爺卻仍在臺下欣慰地看著蘇芷晴，把自己的養老金也一並投入箱中。
我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扯住一個自稱開店破產，全家老小無家可住的大叔，他正把自己貸款來的最後二十萬充入軟件。
「大叔，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萬一這次又虧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辦？」
大叔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
「嗨，俺們都四五十歲的人了，本來也沒啥文化，一輩子不剩多少年了，賺錢是拼不過年輕人啦！蘇總是大學生，又這麼有能力，我信她，跟著她混總比自己瞎碰壁好，叔啊實在是碰得頭皮血流，怕啦！」
我咬咬牙，又想攔一欄身邊的老太太。
她卻反而警惕地看看我，捂住了手機屏幕，生怕我搶走了她的賺錢機會。
我心急不已，卻又怕暴露自己，不敢多言，轉頭又望向爺爺。
「爺爺，你真覺得蘇芷晴能帶你們賺到錢？」
爺爺篤定地點點頭。
「她是我的孫女，怎麼會騙我呢？」
說完把我撂在一旁，親熱地上臺摟住蘇芷晴，向眾人高聲宣布。
「蘇芷晴同學是我校的名譽校友，下周，將回到我們學校進行演講，屆時諸位有空也可以來捧捧場！」
臺下掌聲雷動，信徒們虔誠地仰頭看向臺上的蘇芷晴。
滿腹詩書的文化人，大有可為的年輕人，能帶著他們打一場漂漂亮亮翻身仗的女將軍，蘇芷晴。
洗腦功力，恐怖如斯。
我放棄了勸導，此次最大的目的是如實記錄，為警方存證，微型攝像和錄音筆如實記錄下了一周來的一切，已經足夠。
為求脫身，我胡亂將身上帶來的幾千元也交到了蘇芷晴手中，終於走出了那看似桃源、實則魔窟的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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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證據交到了方沁的手中，她興奮地抱住了我，請我吃了一頓豪華火鍋。
滑嫩鮮香的魚片入口，我卻食不知味。
圓滿完成任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我的心中卻仍似壓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腦中總不自覺想起那破產的大叔，抑鬱的失業男孩，還有那一心為子女減輕負擔的老太……
最後眼前浮現的，是蘇芷晴志得意滿的神色，和爺爺洋溢著驕傲的臉。
看向蘇芷晴時，他是真真切切的自豪，實實在在的高興，老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是舒展的。
蘇芷晴，S熟至此，你良心何安？
警方的收網速度比我想象的緩慢。
蘇芷晴行事作風則越發大膽，像是要網羅天下獵物，她的蛛網逐漸蔓延至大學校友。
通過校友會，她在校友集聚的幾大城市積極開展各類同學會、讀書分享會、講座論壇。
凡此種種，殊途同歸，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她的「茶園神州」網羅下線。
即使接受過高等教育，仍有不少校友信以為真，跌入蘇芷晴的羅網。
從小到大所有的人脈，在蘇芷晴眼中都變為了真金白銀，連小學同學她也沒放過。
爺爺舉辦的名譽校友演講當日，蘇芷晴驅豪車前往，引來老同學陣陣驚嘆。
看著蘇芷晴被簇擁在老同學中間，矜持地接過一張張名片，不斷掃碼加好友，我端坐角落, 突然覺得整個世界荒謬而可笑。
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爺爺紅光滿面地站上主席臺, 開始慷慨陳詞。
「……時光荏苒, 看著你們這一批批小樹苗都成長為社會的棟梁之才, 我心中實在是欣慰, 接下來有請蘇芷晴同學上臺, 為大家分享她的成功經驗！」
臺下掌聲雷動，蘇芷晴施施然撫平衣擺, 上臺接過爺爺的話筒。
她正欲開口，門外突然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稍頃, 警察魚貫而入, 押下了臺上的蘇芷晴。
我答應，我的屁股也不能答應！
「（S」「你們是誰！放開我孫女。」
警察不動如鍾，沉著出示證件。
「蘇芷晴涉嫌傳銷犯罪, 涉事金額巨大，牽連甚廣, 現押回局內審訊。」
19
那天之後過了很久，我才得知蘇芷晴最終的結局。
鐵證如山在前, 她不得不承認, 虛擬茶山不過是一場擊鼓傳花的巨大騙局，會員們在賣茶葉中獲得積分, 出於貪婪的賭徒心理, 大多不會立刻兌換現金，而是不斷充值兌換積分擴大再生產, 想要最後撈筆大的。
而這也給了蘇芷晴為首的傳銷集團可乘之機，會員越陷越深，他們卻是撈得盆滿缽滿。
然而隨著會員的急劇增多, 公司盈利模式最終難以為繼, 土崩瓦解, 會員投入的真金白銀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該軟件累計注冊會員數 8 萬人, 涉案金額高達千萬，蘇芷晴作為主謀, 難逃法律懲戒。
爺爺一夜白頭，為了撈出蘇芷晴求爺爺告奶奶。
然而他的所有人脈早已在蘇芷晴的一次次S熟中消耗殆盡。
堂哥悄悄問我，蘇芷晴和爺爺有沒有求到我頭上, 我點點頭。
「蘇芷晴和爺爺說我們是血溶於水的至親，我不幫她就是狼心狗肺。」
「那你怎麼回的？」
「哪來的至親？我們的血緣關系，早在你偷我家東西、汙蔑我名聲、搶我男友、坑蒙拐騙親人時一刀刀斬斷了。」
堂哥長嘆一口氣。
「天作孽, 猶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蘇芷晴最終以領導傳銷活動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並處罰金一百萬。
爺爺遭到連累, 原本可穩穩當當地榮休，現在被屈辱地撤職，老友全無，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S熟刀, 要人命，最終S親S友的每一刀，都會落回自己的身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