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寡的阿姐病重,離世之前,將三個孩子託付給我。
我終生未嫁,辛苦勞作將三個孩子拉扯成人,他們卻對我多有不滿,逼走我的心上人,讓我無人可依,隻能為他們付出一切。
我患上肺痨後,他們挽著失蹤多年,從沒照顧過他們一天的父親,將我關進了柴房。
嫌我的咳嗽聲難聽,拿洗腳布堵住了我的嘴;怕我跑出去敗壞他們的名聲,拿繩子纏住了我的手腳。
我病S在柴房裡,S後屍體發臭才被人拖出去埋了。
直到S後我才得知,原來自詡清高淡然的長姐,竟然是永寧侯沒有名分的外室,她舍不得為難自己尊貴的心上人,於是將我當做踏腳石,囑咐幾個孩子不許去打擾父親,隻要牢牢地抓住我為他們嘔心瀝血就可以了。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長姐床前託付的時候。
我流下兩行清淚,真情實感地抓住阿姐的手,「別擔心,我相信姐夫還活著呢,我一定找到他,讓他和幾個孩子團圓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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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姐,別說這樣的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妹,阿姐的身子自己清楚,隻是放心不下幾個孩子……」
滾燙的眼淚落到手上,我恍然驚醒。
阿姐拽著我的手,她的護甲都要嵌入我的肉裡。
我有些吃痛,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阿姐見狀紅了眼睛。
「小妹,是阿姐拖累了你……」
我心裡一陣驚濤駭浪,前世的諸般因由都浮現在腦海裡。
我重生了,還是重生在阿姐託孤的時候。
我摸著還在作痛的手,臉上卻努力擠出一個傷心的表情,
「阿姐別傷心,我相信姐夫還活著呢,我一定找到他,讓他和幾個孩子團圓相聚。」
她頓時面色一僵。
阿姐從小受父母疼愛,身體康健,偏偏前些日子突然說自己得了一場風寒,一病不起。
我倒沒懷疑她病情真假,畢竟上輩子,是我給她收的屍,埋的墳。
阿姐自己倒也看得開,連大夫都沒怎麼看,隻是不停地跟我哭訴,憂心幾個孩子的前程。
眼前分明是上輩子的重演。
我心知肚明,再過上半刻,她便要同我託孤。
還說她已經打聽到,她那個失蹤多年的丈夫,已經在外面另娶成家了,叫我不要再去找他,她不願意讓孩子們再跟這個負心漢有糾葛。
上一世,我是真的可憐這個美麗又早逝的姐姐。
也是真心實意地要照顧幾個孩子。
可他們卻把我當成用之則棄的棋子。
我沒有猜錯,阿姐足足拉著我哭訴了半晌後,才終於擦了擦眼睛,將三個孩子都叫了過來。
她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直接宣布:
「娘走了這話,小姨就是你們的母親,你們要依靠的家人。」
大女兒顧知秋主動靠過來,對著我喊了一聲,
「小娘。」
小些的雙胞胎兒子也跟著喊人,「小娘。」
呵呵,這一世,我可擔不起這樣的虛名了。
我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阿姐,你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會把這幾個孩子照顧好的。」
阿姐露出欣慰的表情,卻聽到我話鋒一轉。
「但我也不會放過傷害你的負心漢,敢當陳世美,我一定要他身敗名裂!」
阿姐露出難受的表情。
「不必了阿顏,他既然已經拋棄我們,再找他也隻是徒惹麻煩而已。」
「阿姐,你就是心腸太軟了,才會被人這麼欺負。當年是你救下了昏迷的他,否則他早S在路邊了,現在你病重,他卻對你和孩子不聞不問,如果不揭穿他的真面目,人人都以為做壞事沒有代價了,誰恩將仇報,誰就要得到報應,否則,豈非叫真正好心的人都被辜負!」
我看著她驟然慘白的臉,心裡卻不覺得快意。
這番話,正是說給她聽的。
2
這個所謂的姐夫,我和他見面的次數其實不多。
第一次見到他是姐姐偷偷將路邊撿到的昏迷男人藏在閨房,被我意外撞見後,勸說她將人送走,免得誤了名聲。
可她卻說我天性薄涼,毫無憐憫之心,爭執間還打了我一巴掌。
但紙包不住火,被爹娘發現後,她跪在地上哭訴著對那男子的痴情,爹怒極之下要動手打他,那男人卻急急趕來和她抱在一起,替她挨住了父親的打。
兩人便如苦命鴛鴦一般互對著哭泣,畫面頗為煽情,叫心軟的娘親紅了眼,爹也嘆息著放下了手。
可惜姐夫沒了記憶,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份,偏偏他又S活要同阿姐在一處,父親幹脆叫他入門做了贅婿,許諾讓他和阿姐一起接管家中的產業。
爹娘確實說到做到。
他們成婚不久,先後有了大姐兒和二哥兒,爹娘便迫不及待地將產業都交給了阿姐,連原本答應給我的嫁妝,也改口叫阿姐先替我存著。
即便我早到了及笄之年,他們也不提要把我嫁出去的事情,口口聲聲,都是舍不得我,要留我在家裡多陪陪爹娘。
我本來也不想嫁人,以為爹娘果真舍不得我,便老老實實在家中做事。
阿姐是個清高的性情,雖然繼承了家業,但總嫌金銀俗氣,不肯親自打理。
姐夫更是不知是哪裡學來的毛病,剛成婚時瞧著還算斯文,時日久了,竟是一身的紈绔毛病,整日和阿姐不是吟風弄月便是遊山玩水,全然不管半分俗務。
未免爹娘一把年紀了還要辛苦,我隻得一一接過手來,那些年,家裡的買賣出入,賬庫經營,都是我一力操辦,活活把自己忙成了大管家。
可阿姐不僅不感激我的付出,還口口聲聲若不是她寬宏大度,肯包容姐妹,哪家容得下一個三十還未嫁的老姑娘。
看在爹娘的份上,我並沒有和她計較,但她卻變本加厲,時不時就叫人過來查賬,生怕我貪汙了一星半點。
我自認清白,也懶得搭理這般汙蔑,隻是次數多了,見爹娘悶頭悶腦不說話,終究有些心寒。
反正我打理家中產業也有些名氣,找份活計倒也不難,於是我當即辭了管家,去熟悉的人家裡,找了個女賬房的活計來做。
倒還比在家中拿那點微薄的月例寬綽些。
隻是少了我的兢兢業業,光憑阿姐和姐夫兩個眼高心大的人,如何管得了家。
很快,不再受我約束的姐夫便在花樓裡輸掉了大半家業。
知曉這件事後,阿姐哭哭啼啼地上門,拿著根鍍金的銀簪向我賠罪,爹娘也不得不厚著臉皮再來找我,我看著他們早已稀白的頭發,終究是心軟了,重新回家當起了任勞任怨的管家。
隻是家裡的錢財終究是不能和以往相比,處處都要精打細算。
阿姐的首飾是不能一天一買了,姐夫的酒也是不許去外頭喝了,連伺候的下人,我也變賣了大半。
阿姐自然不忿,來鬧了幾次,我隻拿著家裡僅剩的產業單子在她面前晃晃,她便自知理虧,喪著臉離開了。
隻是她能忍,姐夫卻忍不了。
就在我不知第幾次拒絕他出去赴宴的要求後,他質問我憑什麼幹涉他的交際。
我也不惱,掰著指頭和他盤算,
「出去赴宴,小廝總要配上兩個,可家裡的小廝各個都有用處,哪來的闲人陪你?」
「再一個,身上的衣服,玉佩,香囊,用舊的難免招人笑話,可全換新的,卻是去哪給你支這一筆?」
「何況這種宴席多是富商子弟,咱們家不比以往,若是再被人下了套,咱們家可沒有產業再給你賠出去了!」
我話說得不客氣,姐夫臉紅了青青了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氣得揮一揮袖便離開了。
聽下人來報,他一個人離府,不知往哪裡去了。
我當時沒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3
不隻是我,家裡的所有人,都沒再見過他。
我這才著急,派人出去找了好幾次,也沒能尋到。
本惴惴不安,以為家裡人定會怪罪,誰知爹娘得知此事後隻是嘆氣,阿姐則是大哭了幾場,卻也沒說難聽的話。
我隻當他們是怕我過於自責,才不曾怪罪,心裡更是過意不去,對阿姐和幾個驟然沒了爹的孩子,也多生了幾分愧疚。
這也是為什麼,上輩子我情願終生不嫁,也要把幾個孩子拉扯大的緣故。
我一直以為,他們沒了爹,總有我的幾分責任。
若是我那天說些好話,或許姐夫就不會負氣離開。
直到我在柴房病得快S時,竟見到那個熟悉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
他一身綾羅綢緞的權貴打扮,面容還有些富態,看著我的眼神不屑又嘲諷,
「顧顏,當年你狗眼看人低,連身衣服也不肯為我置辦,可瞧瞧你現在這寒酸樣,還不如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哈哈。」
「今日這般,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報應,還不抵我當時受辱滋味的萬分之一,若非看在宛娘面子上,本侯早扒了你的皮!」
顧宛是姐姐的名字,我那時才知道,姐夫陸賀竟然是京城權貴出身,隻是得罪了人才被打傷失憶。
那日被我說了一頓後自覺受了刺激,跑出去卻撞見了永寧侯府的人,被帶回去恢復了記憶。
隻是陸賀在府中早有了妻子兒女,妻子出身高貴,性情也頗為火爆,他壓根不敢說出自己在外另娶的事實。
愣是裝聾作啞十幾年,直到幾個孩子都長成才來相認,期間,他連半個銅子也不曾送過來。
陸賀不僅對此毫無羞愧之意,還非說他當時的窘境是我害得,絲毫不論他在酒桌上輸掉家業的事情,隻拿話來壓我,被我頂了幾句,竟還惱羞成怒,令人剝去了我的衣裳,隻讓我穿著裡衣,在柴房挨凍。
我的病情也因此加重,沒幾日便去了。
想到這裡,我心裡就湧上一股怒火。
憑什麼,他們能一個個的踩著我的脊梁,安心地坐享富貴?
這一世,我不僅要把自己的人生過好,還要把欠我的,一一討回來!
隻是阿姐聽說我要去那個【負心漢】,臉色也有些急了。
她還拉著我的手要再說些什麼,卻被我反手摁了回去,
「阿姐,都病成這樣了,你就歇著吧,一切有我呢。」
4
過了幾日,幾個孩子都開始往我的院子裡搬東西。
我懶得搭理他們,隻讓僕人把院門關好了,別讓無關緊要的人進來。
自己則出門去查看自家的鋪子。
隻是才從鋪子出來,我便撞見了隔壁林家的公子,林青陽。
見我臉色不好,他連忙湊過來問我,「怎麼了?阿顏。」
看到他依舊溫潤如玉的模樣,我的眼眶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