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朋友在公司有個女飯搭子,他們三餐四季,口味默契。
他吃蛋白她吃蛋黃;
他啃雞爪她啃雞腿;
他吃草莓屁股,她吃草莓尖尖。
就連過生日,他也帶著她一並出現。
「工作餐吃膩了,帶我的小飯搭子來開開葷。」
我忍無可忍,要求兩人保持界限。
他拍了拍那女孩的頭,笑著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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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慌,飯搭子而已。」
我們因此冷戰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他覺得調教得差不多了,捧著花來找我,卻震驚地看見一個男人從我被子裡探出頭,冷著臉覷他。
他紅著眼低吼:
「他是誰!」
我倚在床頭,拍了拍身下男人俊俏的臉蛋。
「別慌,床搭子而已。」
1
我一直知道舒明南在公司有個飯搭子,隻是不知道性別,不知道名字。
直到周末那天,他下廚做了幾個菜,坐下把雞腿夾給我時笑著說了句:
「寧小強,雞腿奉上。」
我一怔。
「誰是寧小強?」
他眨了下眼,霎時有些失笑。
「上班上糊塗了,把你當我同事了。」
我想了想,「寧小強,就是你公司那個飯搭子?」
他笑著點頭。
「部門就我倆愛吃辣,整天在一起吃飯喊習慣了。」
想著舒明南總吃外賣,我學校實驗不忙的時候,會特意花幾個小時做點硬菜,讓他帶去公司當午餐。
每當這時,他會開玩笑說:
「我的飯搭子有口福了。」
舒明南是個性格開朗,和氣友善的人,他喜歡和同事一起分享,我自然也支持,有時我甚至一口不吃,就為了給他多裝些。
這天快中午時,我發現自己早上少裝了個烤雞,想著下午去學校正好路過他公司,幹脆給送去。
到了他公司樓下,正準備拿出手機打電話,意外看見了舒明南。
他拿著瓶飲料從便利店匆匆走出來。
我笑著迎上去,卻見他轉身往花壇那邊走。
花壇石桌旁,坐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正彎著笑眼看他。
舒明南擰開瓶蓋給她遞過去。
「說了吃蛋黃得細嚼慢咽,這不又噎著了吧!」
女孩撅起嘴,嬌嗔道:
「舒明南!我都這麼慘了你還說我!」
我走過去。
女孩睜大眼睛看著我,面露疑惑。
舒明南順著她的目光轉頭,一怔。
「宋嘉,你怎麼來了?」
「早上少裝了個菜,我給你送來了。她是——」我轉頭看向女孩。
舒明南爽朗地笑著介紹。
「她啊,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飯搭子寧小強。」
「你是……寧小強?」
我微微怔愣。
我一直以為寧小強是個男生名字。
女孩啐了一下舒明南,隨後笑吟吟向我揮手。
「嫂子,你可別聽南哥瞎給我起的外號,初次見面,我叫寧歡歡。」
舒明南接過我手中的飯盒,打趣說:「你不是說自己是打不S的小強,寧小強這個名字多適合你!」
我看了眼桌上。
兩人大概剛開始吃,我做的兩個菜擺在中間,兩人面前一人一碗白飯。
寧歡歡那邊是我特意在網上給舒明南買的專用飯盒。
舒明南用的是飯盒蓋子。
想起舒明南經常把沒洗的飯盒拿回來,我還認認真真洗幹淨……
我抿了抿唇,放下書包,坐了下來。
「你不走?」舒明南奇怪地問。
「我也沒吃。」
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來,就拿了兩份餐具。」
寧歡歡起身笑著說:「我去對面便利店幫嫂子拿一份好了。」
舒明南擺手,「這大太陽的,你細胳膊細腿的別折騰了,還是我去。」
他走後,寧歡歡歪頭打量我,神情有些意外。
「沒想到嫂子這麼漂亮!南哥說你還在讀博?真羨慕你們這些還在象Y塔裡享清福的人,不像我們,得在社會裡當牛馬掙錢。」
「都一樣。」
我淺笑回答,也靜靜打量她。
五官雖不驚豔,但眉宇間自帶嬌憨之氣;身材瘦小,收腰連衣裙穿著身上空空蕩蕩,讓人生起一種保護欲。
舒明南拿了一次性餐具來,在他的盒蓋上撥了些米飯給我,隨後把我送來的烤雞打開,笑著說:
「開吃!」
寧歡歡很自然地把烤雞最上層的幾片胡蘿卜先夾起吃了。
舒明南笑盈盈看著,等她吃完,才開始分雞肉。
我微微蹙眉。
胡蘿卜是我刻意做成的心形,每次都會在菜上放幾片。寧歡歡的動作習慣又自然,看來我以往那些自以為美好的小心思。
都是她吃了。
「寧小強,雞腿照例奉上。」
舒明南夾了個雞腿送到寧歡歡碗裡。
寧歡歡像一個被侍從照顧得習以為常的小公主,理所當然得絲毫沒有客氣感謝的意思。
啃了一口,她想到什麼,嘴裡嚼得嘟嘟囔囔說:
「嫂子不愛吃雞腿麼?」
半隻烤雞,雞腿隻有一個。
舒明南拿了張餐巾紙給她遞過去。
「她愛吃雞背肉。」
舒歡歡接過,歪著腦袋好笑地說:
「居然有人不吃雞腿愛吃雞背肉。」
我垂下眼睛。
是啊,誰會愛吃雞背肉呢?
不過是我和舒明南相處時,為了讓他多吃點,故意說的罷了。
2
我不知道該不該生舒明南的氣。
我和他是一個院系的碩士同學,畢業後他進了大公司,我繼續讀博。戀愛四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從我認識他起,他就是一個出了名的古道熱腸的人。
我從外省考研過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天,全部行李不翼而飛,蹲在馬路上流淚時,穿著大笨狗迎新的他趴在我面前,溫和安慰:
「同學別怕,我幫你。」
後來,每每我和他之間出現問題,我腦中總會浮現那天的場景。
夏日的林蔭大道上,女孩蹲在街邊無助流淚,一隻體型龐大的笨狗趴在女孩面前,告訴她別怕。
於是我就想,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有什麼非要和他過不去呢?
我們在一起後,舒明南知道我是孤兒,更是想盡各種辦法呵護我。
寒冷的早上,他拎著早餐在樓下等我;鞋子穿破了沒錢換,他笑呵呵地給我送來一雙新鞋,說他網購店家送的。
不僅是對我,舒明南對身邊的人也是能幫則幫,人緣極好。
我曾經在網上看到一句話,女孩子嫁人要嫁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
我覺得,舒明南就是那樣的人。
多年的實驗室經驗讓我養成了正視問題,及時解決問題的習慣。
舒明南晚上回家,我找了個機會,開誠布公地說了今天的不自在,提出讓他和寧歡歡保持界限。
他有些失笑。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和寧小強就是純飯搭子。」
「但你今天對她的態度,讓我不舒服了。」我平靜地說。
他皺了皺眉,以一種看我有些陌生的眼神注視著我。
「寧小強是山區裡走出來的孩子,她從小家裡窮,沒見過好的沒吃過好的,很不容易,所以平常吃飯我會多照應些,這是人之常情。宋嘉,你在象Y塔裡待久了什麼都不用操心,體會不到社會上的求生艱難……」
我忽略掉他對我言語中的指責之意,隻問結果。
「那可以嗎?」
他不說話。
我抿唇,放柔了語氣。
「明南,就當是我這個未婚妻提的要求,可以嗎?」
「你非那麼在意?」
我認真地點頭,「是的,我在意。」
舒明南看著我,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
接下來幾天,舒明明南顯情緒低落,和我說話表情都淡淡的。
為了緩和緊張氣氛,我花了很大功夫定了一家他很喜歡的網紅餐廳。
那家餐廳預約已經到了半個月後,我每天早上打電話問有沒有取消的名額,終於,在第四天時讓我蹲到一個。
我高興地把二維碼發給他,他回了我一個流口水的表情。
當天,導師臨時召集全體學生開會,我無奈發微信給舒明南說明了下情況,讓他和餐廳溝通一下把預約時間後移,下次再去。
會議開到晚上七點多才結束。
在一片因為領到新任務的連連叫苦聲中,我從包裡拿出了中午剩的冷饅頭,慢慢吃著。
「宋嘉,你怎麼還主動選了個最麻煩的項目啊?」師姐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
「獎金高,能多賺點。」
師姐看了眼我手中的饅頭,奇道:
「你前兩年獨自研發的那個專利不是賣給大公司了嗎?你不應該缺錢啊!你看看你,包都用破了還不換。」
我笑了笑,「用習慣了嘛。」
師姐走後,我拿出手機查看。
舒明南沒發信息,倒是寧歡歡給我發了一條微信申請。
遲疑了一下,點通過。
幾乎是立刻,她給我發來一張照片。
她和舒明南在那家餐廳吃飯,桌上燭光美酒,菜餚豐盛。
她面前的盤子裡,整整齊齊擺滿了一盤草莓尖,而對面舒明南的盤子裡,全是草莓屁股。
斷口處,是很明顯的牙齒印。
一條消息緊跟其後。
【感謝嫂子,南哥帶我開葷啦~】
我霎時被饅頭噎住,不停地撫胸口。
正難受之際,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到我面前,放下一杯水。
我忙捧起水杯小口小口往下咽,好一會,緩緩呼出口長氣。
身後,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人家浪漫燭光晚餐,你就在這冷臉啃饅頭?」
3
轉頭,是大師兄紀峻修。
我眉心一緊,隻想立刻衝出實驗室。
紀峻修被送外號「僧愁」,意即苦行僧+鬼見愁的合體。
我們師門不怕導師,卻怕紀峻修。
他身長玉立,五官冷峻之極,眼神透著一種冷漠而無情的氣息,在實驗室像個執行指令從不出錯的機器人,對細節苛刻到變態的程度。
曾經有個師弟,因為實驗數據填的不規範,被他拽在實驗室連軸轉了三十六小時,出來時臉白得像鬼一樣。
就連導師見了自己這個大弟子聲音都立馬低幾個分貝,事實上,「僧愁」這個外號,正是導師送的。
我有些心慌。
紀峻修明令禁止在實驗室吃東西,我這是被他活捉了。
「對不起師兄,下次絕不再犯,再見!」我低聲承認完錯誤,抓起包就往外走。
「等一下。」
身後的人冷冷叫住我。
我轉頭。
他高大的身軀立在窗前,光裹著他的輪廓朝我射來,迎面撲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我咬了咬唇,小心翼翼懺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主要剛突然有點低血糖,所以——」
「手機。」
他淡聲打斷了我,把手機伸到我面前。
「啊!謝謝師兄!」
我雙手接過,又連道幾聲謝,轉身疾步走出實驗室。
在家等到十點多,舒明南才面色緋紅地進門,身上染了酒味。
我看著他神情愉悅地低頭換鞋,直接開口問:
「你不是答應和寧歡歡保持距離?」
他抬頭看我,面露不悅。
「你又怎麼了?我沒和她吃飯了啊!」
我閉了閉眼,「那今晚呢?」
他微怔,旋即輕嗤了聲,
「不是吧,你還打電話去餐廳問?對,晚上我和寧小強去吃了,餐廳說預約改不了,我總不能白白浪費這次機會吧!你又沒時間,正好她在,就一起去了。」
「可是你答應過——」
「宋嘉!」他忽然低吼出聲,失望地注視著我,「你現在怎麼變成這麼小氣又狹隘的女人了!同事之間吃頓飯很正常,還查崗!不闲嗎你?」
我深呼一口氣,把手機舉到他面前。
「我確實沒那麼闲去查你的崗,這是你的寧小強發我的。」
他眯眼看了看,不屑地說:
「她沒吃過這麼貴的餐廳,跟你表示下謝意,這沒什麼。你怎麼沒回她?小姑娘又該多想了。」
我難以置信,「你覺得她這是單純給我道謝?」
「不然呢?宋嘉,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意淫把人家想得那麼齷齪!」
我愣愣注視著他,發現他憤怒的面目扭曲得讓我有些陌生。
心中忽生起一陣空空落落的無依感。
我不再說話,轉身走進了臥室。